昨个霁月说让朝歌今个过去一趟,她跳舞缺少的那个东西他来做,朝歌因为那本书有点不好意思,心里便不想去的,从学院那边回来后,她还没进自己的院宇,霁月那边就派了锦言过来请她了。
朝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不见霁月的,便打发了自己的婢女先回去,她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过去了。
一路无话,她自然不会和锦言说话。
来到霁月这边,霁月人正在院中站着,应有的设备他已准备好了。
他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般,唤她过来,让她站到借着日光打好的影像下。
地上铺的是白色的布匹,洁白无暇。
另一面洁白的布上投射出瀑布一样的画面,站在它面前,竟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好似真的站在了瀑布前。
她怕踩脏了地上的布,便脱了鞋子,人往里面一站,光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一个仙女被瀑布包围着。
朝歌暂时抛下自己的羞耻心,因为这别出心裁的创意而欢喜。
“霁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她脱口而问,又意识到自己这般直呼其名的不妥,忙改了口,又叫了一声大哥。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借着魔镜和日光便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了,现在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样式,到时候再放一些瀑布的声音,效果会更好。”
“你真厉害。”她由衷的赞赏,他笑而不语。
她掂着脚尖转了个圈,霁月便坐下抚琴,让她试一下效果。
她仿若真的山水涧翩翩起舞,仿若真听到了瀑布的声音,这一切让她有着从未有的享受。
能在瀑布下跳舞,真好。
五月的时光已带了些余热,等她一舞结束,鼻尖上已渗了丝丝细汗,索性席地坐了下来。
朝歌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问她:“要是那天忽然下了雨,没有日光了,岂不是不能这般了?”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天没有雨。”
“你怎么知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派人问过世子了,世子告诉你的吧。”
世子会观天象,这事她知道。
霁月便走了过来,手拿了一旁婢女端的茶水,递给了朝歌。
朝歌也就接过喝了,等喝过,又见他拿了帕子,擦她鼻尖的细汗。
朝歌忽然就有几分的不好意思。
六姐说她与大哥太过亲昵,这话是没有错的。
问题是,也不是她想要与大哥这般亲昵,是大哥要这般亲昵。
“那本书看过了吗?”
果然,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
朝歌眉眼一弯,道:“我没看呀,我已送给五姐了。”
他便笑而不语。
朝歌怕他不信,又解释:“这些个风月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毕竟东西都是人幻想出来的,我若想写,也是能写得出来的,但不真实的东西我是不感兴趣的,世人都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让我说,若为保生命,爱情可以抛。”
霁月看着她,说了句:“朝歌你变了很多。”
变得他常怀疑她还是不是朝歌,却又知道她就是朝歌。
有时候她说的许多话,真不像是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明明顶了一个孩子的脸,偏偏说的都是大人的话。
就像是活了一辈子,看开了看淡了许多的事情。
朝歌看着他,一时无言。
在霁月面前,她是应该偶像装一装,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也不至于让霁月有太多的疑惑,但不知不觉中,她最起码的掩饰都懒得做了。
思量之间,她便莞尔一笑,问他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喜欢我吗?”
一个姑娘家问男人喜欢不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话充满了盅惑。
“不喜欢。”
不过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调侃,她顿时小脸一变,气愤愤的嚷嚷开了。
“你为什么讨厌我,我哪里不好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好了,变成他会喜欢的样子。
他一个不喜欢,太让她伤心了。
霁月倒是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问她:“你这是在和我大呼小叫吗?”
就和也大呼小叫怎么了。
“还不许人讲理了。”她越发大声了。
“你是想把人耳朵震聋吗?”
“你又没真聋。”
他问一句,她便顶一句。
霁月伸手便把她的脚丫子给捞了过来,挠她痒。
小丫头骗子,这才多久又原形毕露要和他吵架了。
“……”她刚脱了鞋,正光着脚丫子,现在一下子落到他手中了,向来不禁痒的她立刻像被点了笑穴一样。
还治不了她了。
但是小姑娘的脚丫子光滑如玉,倒是有几分让人爱不释手了。
“还犟嘴吗?”他面无表情的问她,在她脚心拿指头划过去,便痒得她使命的要抢回自己的脚丫子。
自然是抢不回的。
“不犟嘴,不犟嘴了。”她立刻投降了。
“骨气呢?”他揶揄,手上松动几分,不挠她了,眉眼间有暧意流过。
啥叫骨气,她不认识这两个字,直道:“大哥,我没骨气。”
霁月便被这话气笑了。
没骨气这几个字她说得毫不害臊,他也就放过她了,不再挠她痒痒。
得了口气的小姑娘微微噘了一下嘴,有几分的委屈。
他目光便又落在她的脚丫上。
姑娘家的脚丫白白嫩嫩,宛如莲藕。
朝歌忽然面色一窘,忙挣开自己的脚丫说:“我今天还没洗脚呢。”
“……”也没闻到臭。
朝歌忙去拿自己的鞋子,一边往脚上穿一边又忍不住数落他一句:“女孩子的脚不是能随便摸的,你这是要摸到别人家姑娘的脚,你就非得把人家娶了不可,不然人家会骂你是登徒子,闹到咱们府上来。”
他便反问一句:“你总不至于因为我摸了你的脚,便和我闹一场的吧?”
“我们倒是没什么,我就是和你提个醒,不要随便摸别人家姑娘的脚。”
说话间,她利落的把自己的鞋穿了起来。
“那我谢谢你的提醒了。”他也不会去摸别人家姑娘的脚。
她宽宏大量:“你倒也不用对我这般客气。”
霁月跟着她一块站了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她有些乱了的头发。
“别家姑娘的头发,你也是不能随便乱摸的。”
她不好直接提醒他对自己过分亲昵了,怕惹得他恼羞成怒。
那借着别家的姑娘来点醒他一二也是可以的。
霁月便说:“你又不是别家的姑娘,既然你认了长兄如父,也就是自家的姑娘了。”
朝歌竟无言以对,心里甚是嫌弃,面上又不好表露,只能提醒:“可你刚才摸过我的脚了,又摸我的头。”
她都感觉自己的头发臭了。
“反正都是你的,你还嫌弃自己不成。”他又用摸过她脚的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这下可好了,脸上也有了脚的味道。
她有点无言以对,便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欺负我很过瘾?”
“确实有点。”
朝歌瞧他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他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吧,她能说什么呢。
一切的因果,她都了然于心后,便不再说什么,福身和他告辞了。
霁月便看着她一路小跑去了。
生气了吗?还是觉得委屈了?
女孩子家,就是娇气。
~
如果说,前一世沈朝歌是霁月的报应。
这一世,霁月就是她的报应了。
前一世,她欺负起霁月的时候从来都是不留情的。
那时,她已被霁月从南夷之地救了回来,住在这府上。
为了打击报复欺负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她也是各种花样不断,绞尽脑汁了。
霁月没事的时候除了读书,还喜欢舞剑,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
一日,她故作心情不错的走到霁月面前给他鼓掌说:“太尉大人,厉害呀,这剑舞得漂亮哩。”
他收了剑,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冷漠或淡然,不管是哪种眼神,她也不是那么怕他。
“咦,这剑瞧起来好看哩,我能摸摸吗?”她故作一脸的人畜无害。
自然是让她摸的,沈家的人都死光了,霁月对她越发的有求必应。
她不懂剑术,但她会跳舞呀,又举着剑说:“我给你舞一剑如何?”
他自然又是应了好。
借着舞剑的机会,加上剑本身是有些重量的,她故意手上一晃,假装没有拿牢,便把剑给扔了出去,那剑直接落到一旁深深的莲花池里了。
霁月看着她,一时无语,只是脸色甚是难看了。
她故作一惊,又故作谦意的说:“太尉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找人把剑打捞上来吧?”
他一言不发,忽然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自从这次救她回来后,他越发喜怒不于形色,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忽然就掐住了她的颈项,一字一句几乎是红了眼睛狠狠的说:“沈朝歌,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般欺负过。”
她倒也不怕他,因为知道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沈家于他有恩。
摸透了他那点心思,她越发肆无忌惮,一脸无辜又欠揍的说:“这么说来,能欺负到太尉大人,还是我的荣幸哩?但这件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耶,我发誓,我若是故意扔了你的剑,就让我遭天打五雷轰吧。”
他大概也是拿她无可奈何的,便松开了她的颈项,狠狠的说了句:“罢了,就当是我报应。”
她冷呵呵的说:“哎哟,太尉大人的报应就是我,这话可不敢乱说哩,若传出去,我还不得让你的那帮属下撕了哩。”
后来她才知道,那剑跟了他多年,杀过无数敌军。
对于他们来说,剑不只是兵器这样简单。
是伙伴是朋友是战士……
有时候,也是他们的命。
她把霁月视为最珍贵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给扔水里了,霁月最终也没说什么,让人打捞上来继续用着。
后来的霁月,对她可谓是用尽了一切的忍耐。
这一世,被霁月多捉弄一下都觉得委屈。
不,她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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