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龚巨仁的府上。
“如今天子都已经对许可了李凡的奏折,吏部已经无法拒绝李凡的公函,长孙大人,可有最新指示吗?”
龚巨仁颇为恭敬地看着长孙逸春。
长孙逸春冷笑了一声,道:“这些还用我教你么?”
“现在的这局棋,李凡这颗棋子占了先手,而我们,只需要不让他逞心如意,那就是赢了。”
“李凡为什么非要让刑部去考核百官?
还不是想要从中找到他想要的人?”
“考核是一定要去考核的,但谁也不能保证考核出来的结果,就能让他满意啊……”闻言,龚巨仁瞬间了然!“我明白了!”
龚巨仁随即道:“我这就召集心腹……!”
……韩府。
“大人,我已经通知了永安县那边,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该清理的,早就已经清理完成,李凡查不到什么的。”
管家胸有成竹地朝着韩元德禀报。
韩元德也是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笑。
“李凡啊李凡,纵然你真的智慧无双又如何……当年的认证物证,如今都被我清理了,你还能如何?”
“对了大人,昨日,潘兴朝告病在家了,说是受了风寒。”
管家忽然开口。
“不必管他。”
韩元德挥挥手。
……春明宫。
“李凡如今已经成为了刑部尚书、翰林院首席,今天,又多了一个头衔:监察院总督,你满意了?”
刘桓恨恨地看着沈幽。
从李凡成为刑部尚书的那一天,他就几乎发疯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大败局。
此前的刑部尚书孙仲弗,乃是他的人,翰林院,也都向着他。
刑部,翰林院,是他的地盘!如今却全部被李凡给夺走了,他的势力,瞬间被削弱了很多,可以说元气大伤。
而且,现在李凡的势力,还有越来越强的态势。
这种趋势,让他又恨,又惧,又怒!但,沈幽却是笑着道:“我满意?
殿下,这可怪不得我啊,刑部尚书、翰林院首席,可不是我给李凡的……”“可你眼睁睁地看着,也没有任何动作!”
刘桓感到愤怒,道:“我母后让你来辅佐我,这就是你的辅佐?”
沈幽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是的,这的确是我的辅佐。”
“辅佐你在李凡势大的时候,不至于死在他手中。”
他说完,轻轻晃了晃酒杯,而后辍饮了一口,脸上露出了品酒的享受表情。
“你!”
刘桓愤怒非常。
“好酒啊……”沈幽笑了笑,道:“殿下,真正的好酒,是需要慢慢品味的。”
“我坚信一个道理。”
“盛极而衰,圆满则亏。
武天孤当年何其不可一世,现在呢?
不也化作了尘土?
你只需要耐心等待,历史的车轮会将李凡碾压成碎片的。”
“别忘了,他现在敌人,可不止我们。”
刘桓沉声道:“我只怕他成为另一个李温!”
沈幽却是露出了讶然的神情,道:“殿下,你不会真的以为,李凡会和李温是一样的人吧?”
“他不是?”
“他绝对不是。”
沈幽坚定地否决:“李温会妥协,但李凡不会的,他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他自己,所以,他没有妥协的余地。”
“在这一点上,我更相信他会成为另一个武天孤。”
……“大人,龚巨仁的心腹,今夜前往两大侍郎、三大主簿的府上去了一趟,应该是送信。”
“两大侍郎分别是张涛山、孟庆元,三个主簿分别是王忠、杨照、朱超。”
李凡笑了笑,道:“狐狸终于伸出了爪子。”
“除了负责永安县那边事情的人手,其余的,全部集中起来,跟死这五个人。”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五个人,就是龚巨仁此次要用来进行官吏考核的人手。”
“为了不让我如意,他们必然会在考核之中玩猫腻的,抓住他们玩的猫腻,找到证据和证人,证明他龚巨仁阳奉阴违,违逆圣旨,作奸犯科……他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李凡笑了笑。
当龚巨仁等人,认为李凡的目标是选拔自己想要的人才,并且认为只要阻止李凡实现这一目标,就是胜利的时候,却不知道,当他们产生这种认知,就已经成为了李凡的猎物。
……刑部的公文,已经快速发往各州。
各州的司丞,都在朝着羲京赶来。
……此刻。
景和宫。
“老师,李凡没有接受我的拜师。”
刘景有些遗憾地开口。
老者微微一笑,道:“可以理解。
李凡这种人,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谁掌权,所以,自然也不愿意卷进皇储的斗争之中。”
“大漠那边,怎样了?”
刘景发问。
“按照消息,胡人王庭已经下发了王令,让所有部落的人都集中起来……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发展得比弊病丛生的大羲帝国更好。”
“我估计,这一次胡人集结的大军……在三十万人以上。”
闻言,刘景顿时有些沉重,道:“加上羌人大军……如今的大羲帝国,挡得住么?”
老者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混乱和动荡,即将来临。”
刘景沉默了许久,道:“如此混乱和动荡……不知道多少人会死……”老者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软弱,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神色:“二十六年前,羲京城陷落的时候,死的人还少么?”
“只有混乱和动荡,才能制造机会。
二十六年前那场混乱和动荡,让刘建业成为了皇帝,同样,二十六年后的这一场,将为你,将为被胡人所虏的先帝,拿回一切!”
“别忘了,刘建业只能算是你兄长,他也是个篡夺者,你的父皇,还在胡人王庭中饮膻食腥!”
“放下你无谓的仁慈。”
老者冷漠的话语,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刘景的头上。
……“啪!”
一道闪电,轰然劈开了羲京的沉沉黑夜。
大雨随之瓢泼而下。
这是一场春雨!入春已经快三个月,夏天将近,但是春雨一直宛如尚未发情的女人,欲拒还迎,迟迟不来,直到今夜,终于爆发了出来。
天地间都湿透了。
老师已经离去。
灯火阑珊中,刘景坐在椅子上,听着窗外雨打风吹的声音,似乎恍惚中回到了七岁那年。
七岁那年,母后身死。
那一夜,也是大雨瓢泼。
母后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脸色苍白,褐色的眼睛中,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
“景儿,记住……你不是刘建业的儿子……你不是刘建业的儿子……”“你的父亲在草原上,在胡人王庭中……”“你的父亲,是大羲真正的皇帝,泰安大帝……草原上会有人来找你……”……噩梦一般的话语,伴随了刘景很多年,直到十岁那年,老师出现。
他从草原上来。
……皇宫中,雨水很快汇聚成了小溪,从古老的石板上缓缓流过。
雨水中夹杂着一股轻微的寒意,让建业大帝披上了一件袍子,他推开了窗户,思绪似乎也被这雨水,拉到了多年前……那时,他还是太子,而当朝卫将军叶白云,是他的老师之一。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军事知识,直到有一次,他意外见到了叶白云的女儿。
他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因为大雨,所以他不得不在叶府上等着,在等待中,他听到了一首让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琴曲。
那琴曲,在大雨中,动人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悄悄走到了叶府的琴房,当他推开琴房的门,他见到了她。
也是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那道倩影。
……直到许多年后,她死后的许多年。
二十一年前,武天孤身死,在李温的斡旋之下,大羲国获得了和胡人议和的机会。
作为议和的条件,建业大帝必须从胡人王庭送的百名胡姬之中,挑一个纳为贵妃。
建业大帝接受了。
他还记得,胡人王庭所赠送的那百名女子,都是胡人中的绝色,任何一个都算是倾国倾城。
但是他却选择了最普通的一个。
莲玛。
其余的胡女,或多或少,都是在胡人王庭中有些地位,大多是大部落的贵女,唯独莲玛的部族是最弱小的。
从联姻的角度上来说,她绝对是最差的选择。
但建业大帝去选择了她。
因为,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也弹了一曲琴。
与他在叶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许像……但莲玛却因为早产,落下了病根,在刘景七岁那年,终于被病魔夺走。
孤家寡人啊……刘建业忽然有些寂寥之意,她走了,莲玛也已经死去,这寒夜里,除了太监,还有谁会为自己披上一件衣衫?
“万岁爷,您该休息了。”
小秦子侍立在一边,忍不住开口。
刘建业收起了心中的思绪,道:“今夜好大的雨。”
“是啊,都开春三个月来,这才下了一场雨呢……”小秦子道。
闻言,刘建业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苦苦思索,立了一瞬,才道:“我记得李凡刚刚进京,还在豫州的时候,给我上过一个奏折……当时政务太多,来不及查看,我忘记了,你赶紧着人找一找!”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找到了之后,立即送给我,纵然我在休息,也要立即送来!”
窗外的大雨瓢泼着,如琴弦拨动他的思绪,他隐隐然记得,李凡的那个奏折中,是一件什么事情……在他看到今夜的大雨之后,心中居然惴惴不安起来。
……一场大雨,淋湿了羲京,同样,也落在了豫州的大地上。
新蔡县,十三岁的王明,谁在床板之上,今天炎热的天气,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一些——炎热对穷人来说,是最好的棉被。
白天打了一天的蝗虫,他全身腰酸背痛,睡梦中,手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啪!”
忽然,一声从九天之上传下的雷电,劈开了豫州的沉寂,就连木屋都跟着颤动起来,王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沧桑的嚎哭之声!“苍天啊……”父亲!王明急忙起身,抓起旁边的单薄衣服,但他抓起的时候,借着闪电的光芒,他却吓了一大跳,因为,几只青绿色的蝗虫,居然跳到他的衣服之上!怎么回事?
!蝗虫怎么敢跑到家里来了……紧接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瞬间明白了。
下雨了!在雨大的时候,那些蝗虫会被冲击得到处乱飞,这才撞进房屋中来。
他将衣服上的蝗虫抖在地上,狠狠踩死,然后急忙跑了出去,他看到雨夜之中,父亲单薄的身体,跪在了院子中,痛哭着对着天空!“爹!”
他急忙跑了过去,将父亲搀扶起来,道:“爹,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完了,完了,全完了……”他父亲嘶哑的声音,却在颤抖,雨水混合着他脸上的泪水,道:“老天要收人了,今年的庄稼……全完了!”
全完了!王明吃了一惊,道:“爹,这不是下雨了吗?
都快三个月没有下雨了,庄稼有救了啊……”但他父亲却只是惨笑了一声,道:“明儿啊,若是平时还好,但如今……久旱之下,蝗虫已成势,突来大雨,洪涝一出,这豫州,就全是蝗虫的天下了……”“我们扑打了三个月的蝗虫……因为这场暴雨,全都白费了……”他痛哭起来。
王明僵在了原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蝗灾,并不是单纯的大旱导致的……而是,干旱洪涝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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