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天色暗了下来,攻城的流贼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城墙上的军民放松下来,纷纷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郑三俊也是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撑着回到府上。他的家人并没有随他上任,这里只有他来赴任后新纳的一房小妾王氏。
“老爷,妾身给你洗洗。”王氏打来热水给他清洗,担忧地问道,“老爷,外面情势如何?”
“不好。或许坚持不过明日。晚上我带你去城西法华寺,那里的住持与我相熟,你可改头换面隐于寺中。待贼兵退后再回娘家,日后重新再寻个好人家吧。”郑三俊边清洗着身上的血污,边说道。
“老爷,您不和妾身一起走吗?”王氏听他这么说,身子不由一僵,双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此乃为臣子的本分。既然不能为陛下分忧,城破之日就是我尽忠之时。否则若是苟活,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老爷,妾身不走。若是老爷…老爷不在了,妾身也追随老爷而去。”说着,王氏已是泪流满面。
……
与郑三俊府中上演的生离死别不同,此时的流贼中军帐中,张献忠正与马守应饮酒作乐。
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城内守军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明日必能一鼓作气拿下归德。是以两人都很轻松,让属下整治了一桌酒菜,小酌一番。
“八大王,有个人自称是罗汝才,说是您的旧识,前来拜访,就在帐外。”两人喝的酒酣耳热之际,一个亲兵进来说道。
“罗汝才?他怎么会到这里?”张献忠心里疑惑,接着说道,“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不是罗汝才是谁。只见他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和乞丐无异。若不是两人与他熟识,几乎不敢眼前之人就是那足智多谋的曹操罗汝才。
“张兄,马兄,两位心情不错啊,还能坐在这里吃酒。莫非二位不知死到临头了吗?”罗汝才一进来便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完也不理被自己一番话镇住的两人,拿起酒壶灌了一口,然后撕了条鸡腿大嚼起来,也不知他饿了多久。
“罗兄,多日不见,为何落魄至此?”两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还是马守应先反应过来,出声问道。
许是吃的太急,罗汝才翻了翻白眼,噎住了。又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吐出嘴里的鸡腿骨,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不由暗自腹诽,表演太过,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继续撕了条鸡腿吃完,见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罗汝才用袖子擦了擦油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两位已经身陷重围,尚不自知吗?”
“罗兄此话从何说起?闯王等人今在何处?”张献忠问道。
“闯王、李自成等人已为卢象升所获。”罗汝才淡淡说道。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惊得张献忠、马守应二人目瞪口呆。
“不…不能吧!闯王那可也有十几万人马,更有上万精锐的铁甲骑兵,卢象升才有多少人?”马守应惊的虎躯巨震,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此事说来话长,我就简单说说吧。自从在开封城下被官军袭营兵败之后,闯王便率我等西行。至南阳城郊复被卢象升所破,闯王、李自成等不幸被俘,我则侥幸逃脱。”罗汝才没有细讲,只是含糊说了下。说的越多越容易出现破绽,反而不美。若是现在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投靠朝廷,搞不好就被他们一刀砍了。
“卢象升到底有多少人,居然能一战便让闯王等人落到这步田地?”马守应问道。
“估摸着有两万人的样子,全是精锐骑兵,我想关宁铁骑全都被他调到中原来了。而且,卢象升狠辣非常,出了老本诱降我义军骑兵。声言一匹战马可换三十两银子,导致逃出来的人也毫无斗志,互相抢马叛逃,连我也差点也没跑出来。”末了,罗汝才咬牙切齿道。
“嘶。”两人听了俱是大惊,这可真是招绝户计啊。流贼就是仰仗马多速度快,欺负官军马少,一直以来都是使用游击战术,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现在若是卢象升对他们也用这招,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会有多少人留下来跟着他们。
“卢象升离这里还有多远?”张献忠突然反应过来,急道。
“估摸着离我也就一两日路程,快则明日下午,晚则后日早上必到这里。”罗汝才故作沉思,想了会才说道。
“可恨,再有一日我就可以取下归德了,现在却是没有时间了。哎,天不助我,若是能进入城中补给一番那有多好。”张献忠恨恨道。
“张兄,归德就先放这儿,等日后有机会再来取就是了。如今之计当早做打算,否则等卢象升这个白脸阎王到了就来不及了。”马守应说道。
“为今之计,只能返回西北一带,那里不似中原,官军补给不便,必不能持久。罗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张献忠沉吟道。
“潼关到郧阳一带,必已被卢象升布下重兵阻截我等。湖广一带水道纵横,不利于我等运动作战。依我之愚见,只能西行,过郑州、洛阳之后再北上取道山西入陕。二位以为如何?”罗汝才犹豫道。
“罗兄果然高明,依我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马兄弟,你说呢?”张献忠问道。
“既然你们都认为可行,我也没啥意见。这一路乃中原腹心地带,人烟稠密,正方便沿途补给。”马守应也赞同道。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不知当讲不当讲?”罗汝才面露难色,吞吞吐吐。
“罗兄何必如此见外,但说无妨,难道还有谁会怪你不成?”张献忠不满道。
“我想,依二人手上的实力,若是让朝廷招安,也能博个前程。不像我,现在身边只剩一二十人,想让朝廷招安他们也看不上我了。”
“罗兄此言差矣,我等高举义旗,岂能受朝廷招安?招安之后那些跟着我们出来的弟兄怎么办,难道让他们回去种田,再受那些狗官的欺压,忍饥挨饿吗?”马守应一听便跳了起来,强烈反对。
“招安的事不急,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马兄弟,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吧,此地已非久留之地。”张献忠说道。
“既然如此,倒是我孟浪了。”罗汝才见两人这么说,暗暗摇头,没有多劝。
当晚,跟随罗汝才进入贼营的十多个人中,有两个趁着夜色摸出大营,一路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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