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踏出来的山路前行,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路边不时能够见到一块块碧绿喜人的菜田,多是些白菜、萝卜、茄子、西红柿、朝天椒、豆角等常见蔬菜。
老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道:
“俺们这里比较偏僻,也没啥拿得出手的金贵东西。等过会儿到我家后,让我婆姨给你们炒几个菜,别的不说,饭团子一定管饱。”
秦奋笑道:“那就麻烦老哥了。”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还没等爬过山岗,天色却渐渐阴沉了下来。黑云渐渐的似海绵一般聚拢在一堆,风也从四面八方快意驰骋而来,呼啸而去,将山上长长的蓑草树从刮得不住起伏,同时也将闷热驱散,带来阵阵透彻心脾的凉爽。因为乌云压得很低,而他们处身于绵延的山脊上,却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伸手可触青天’的错觉。
此刻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张染墨的山水画,带了一种棉花也吸不干的湿意。分明就是暴雨将至前的征兆。又走了几步,堪堪翻过山岗,迎面就看到了对面山坳里突兀出一个相对而言颇大的村落,四下里围绕着茂密的竹林,一看就给人以十分安详平和的感觉。
但此时一阵狂风刮过,天上的墨云舒卷开来后,空气中的湿度骤然增加,紧接着就觉得身上一凉,豆大的雨滴便‘噼啪’落下,如那断了线的珍珠,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老翁已经将烟袋别在了腰上,斗笠重新戴起,皱眉道:
“不能走了,看着近,还有溜溜五里路哩。等咱们到村口,还得一袋半烟的功夫,这天气却不能淋雨,一旦生病可就遭喽。”
这年头的医疗水平颇低,一旦得病大多都是硬挺,能熬过来就活,熬不过来就死,所以老头不愿冒雨赶路。
冒险者自然不怕淋雨,秦奋推脱两句,老翁却只是摇头:“那不成,说啥也不能让贵客染上风寒,否则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见这老头相当固执,几人也只能跟在老翁身后,向附近的一块瓜田走去。
大山里的人家多种西瓜,既能解暑又能卖钱。不过在西瓜成熟时节,多有些獾、野猪之类的野生动物来祸祸,所以地里多会搭建草棚,让瓜农守夜的时候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
众人急忙赶路,终于在浑身湿透之前进入到了一间瓜棚当中。里面只有个石头垒砌的木床,而且四面透风,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
老翁憨厚的笑笑,“龙王爷抹眼泪,这场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喽。你们先坐坐,我去弄些吃的来。”
瓜田附近就是一座崖壁险峻的小山,溪水从山上溅珠碎玉的流淌下来,水量比平时丰沛不少,于坚硬的山石间七绕八拐,‘哗啦哗啦’的奔下山来,四下里灌木森森,平地上绿草如茵。大雨滂沱,打在西瓜叶上‘沙沙’作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翁戴着斗篷走了出去,到小溪边接水擦了个脸抹了抹身体,就伸手拔起附近三两疏落生长,叶片细长却很硬的野草。抖落根茎上的泥土之后,这野草的草根却是洁白肥壮,连绵不断,长约为地面部分的两倍。就着溪水洗净,老翁抱着这些野草回来,抽出一根放在嘴里慢慢嚼着,道:
“这时节西瓜还没熟,连仔都没长,不能吃。大伙儿先吃点这个,填点儿肚子再说。”
秦奋有样学样,拿起一根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清甜非常,有些像脆梨,味道竟相当不错。
又等了半个小时,大雨依旧未停,秦奋便借过老翁的斗笠,出去打点儿野味充饥。秦奋去附近转悠了一下,打了几只野鸡兔子的回来,洗剥干净后生出火开始烤着。
而且他还发觉这里的山溪中还有一种特产泥鳅,足有一尺长短,身体的两侧生出两条黄斑若线似的延伸,包绕着身体,扎一看似两条金线一般,每条几乎都有三两来重,这家伙行动奇速,在山溪的岩缝里游动如飞,一有动静就钻进岩缝里,普通人很难抓捕。只可惜遇到了同样变态的秦奋,随手折了根柳树枝,短短十来分钟就叉了七八条起来。
在草棚里生起篝火,火焰欢快的跳跃着,在烤得油汪汪的野鸡兔子表面吞舔,再洒上孜然粗盐,不一会儿就有阵阵诱人的香气扑入鼻腔,脂油一滴一滴的落下,在火里腾出阵阵青烟。
老翁拘谨的坐在一旁,秦奋招呼了他一声,才慢慢凑了过来,尴尬道:
“说好了请你们吃饭,你瞧这事弄得……”
双手在身上摸摸,犹豫片刻才解开腰间的褡裢,然后掏出自带的黑面馍馍递给众人。秦奋笑呵呵的接过,就着野味滴落的热油香甜的吃了起来。银子大小姐她们也有样学样,发觉这黑面馍馍虽然卖相不佳,口感粗糙,但是烤热以后吃起来相当香甜,野味的热油浸透了进去,平添了几分风味。
大口吞咽了几块黑面馍馍,秦奋大赞几声,老翁眼角的皱纹就散了,这才放开拘束,嘿嘿笑了起来。等到野味的火候差不多了,也就老实不客气的伸手抓了下来狼吞虎咽。吃得满嘴都是黑灰,手上流油大呼痛快。
吃饱喝足,几人就坐在长条石凳上闲谈,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汪洋一片,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地上就有无数个透明的泡泡不住生灭。厚重的茅草屋檐下,雨水牵成一条条白线淌落不止。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近一个钟头,才终于渐小,天空中的厚重乌云也渐渐有了消散迹象,变成了雾蒙蒙的如丝雨雾。便由老翁领路,向村落走去。
一行人徜徉在如丝的雨雾中,踩着四溅的水花,等到村口后,大雨已经停了。天空如瓦蓝色的澄澈湖面,一碧如洗。空气清新湿润,竹林深处有未散的烟雾缭绕,美轮美奂。
众人刚到村口,就要光屁股露着小丁丁的鼻涕娃怯生生打量,然后大呼小叫着跑回家去。
老翁领着秦奋等人直奔小村中一处宅院较大的人家,村中小径乃是由青石所制,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在娃娃的叫嚷中,大门很快打开,一个头上挽着发髻、杵着拐棍的老人迎接出来,一双眼睛打量着秦奋几人,略含戒备的道:
“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这时候秦奋就不主动出面说话了,侧身两步将老翁让出来,这老头乍一看颇有几分精明,一个糊弄不好反倒弄巧成拙,交由老翁开口介绍最为妥当。
果然,老翁将烟锅一别,扯着嗓门喊道:
“三叔,这是外面来的郎中,只因进山采药,迷了路途。我就把他们领来了,也好为二愣子他们瞧瞧毛病。”
自古这样的村落,首领都是由村子里辈分最高或学识最高的人担当。老翁转头又道:
“这是俺们李家村村长,村里唯一的举人老爷哩。”
那李村长点点头,这才满面笑容的道:
“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多多恕罪。”
“好说,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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