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记的这种大规模行动,在京师里自然闹的沸沸扬扬,丐帮的力量在京师的江湖势力中一向属于中等以上。这次被连根拔起,后面带来的,就是新一轮的争斗和角逐,即使是在首善之地,不敢打的太过分,但是一些撕杀与拼斗,也是再所难免。
一些闲人,无聊的跟在官军或是杨记工人后面看热闹,京师里帮会的头领,则带着自己的心腹,在茶楼酒肆间讲数,谈论着地盘的划分。在这些谈判地点的门口,一些穿着皂衣翎帽的公人怀抱着单刀看着那边,若是有人有谈崩的迹象,这些公人多半就会咳嗽几声,提醒一下他们注意保持理智。
这群江湖大佬的会谈,都是由刑部捕头秦宗权牵头组织的,坐镇的公人,也是他的弟子门生。京师各堂口大哥,不管背后有什么靠山,在京师这片地方混,总要受衙门的约束,若是秦宗权这边铁了心找谁麻烦,那日子也没法过。
对于杨记这种规模的反击,刑部是插不上手的,事实上,在贫民窟事件发生后,嘉靖天子大发雷霆,接着内阁也对刑部做出了严查京师治安的重要批示。不管怎么说,一位朝廷一品武官,在京师差点被人砍死,于朝廷的脸面无光,也是对整个朝廷体系的蔑视。
从维护权威以及朝廷尊严的角度出发,也是可杀不可留。刑部本来会同了五城兵马司,想要来一轮扫荡的,只是衙役们多与这些城狐社鼠有着关系,这种扫荡往往会先放消息出去,最后抓些小虾,大鱼捉不到。
这次新军直接出阵,原本三法司那边也有人存了看笑话的心理,可是这帮人这种扫地似的查法,贫民窟里不少藏了多年,身上背着大案的案犯都被捉到了,就轮到三法司脸上没光。
于秦宗权而言,对于这种破坏性的扫荡,实际是不怎么认同的。京师这种地方,一样有帮会存在的土壤。扫了一个丐帮,还会有新的帮会出现,这种扫荡只能算是治标,不能治本。新帮派出来要立威,要镇场子,无视以往已经形成的利益格局,可能把手伸到别人口袋里,最后往往搞的更血腥。
他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人望,把这些帮会头领聚集起来开会,算是尽自己最大能力,保证京师治安不至于太过恶化。这种谈判,不一定真的有效,这边谈完了之后,出去接着打也有可能,他人微言轻,能做的,就是带上自己的门人弟子,对这些头目做出足够的威慑。
有了这次丐帮覆灭的前车之鉴,其他帮会多少也要考虑一下后果,对于刑部这边的面子,可能会比往日卖的更多一些。那些年轻的捕快,对于这种扫荡其实甚为羡慕,至少刑部就没有这么大的威风,能够搞这么大动静。有了这么一闹,一段时间内,公每人中人对于城狐社鼠的威慑力就会更大,大家对公人的畏惧也会多些。
秦宗权这边亲自接待了几个京师里最大帮会的头目,他的威望高,面子大,场面话交代下去,告诉他们各自约束好部下,若是谁敢闹出大风波来,那自己就要不客气。那些帮会龙头不管在外面如何嚣张,在大捕头面前是不敢放肆的,几位素有积怨的头目在秦宗权面前,表现的亲如兄弟。地盘、利益的划分,也分的很是清楚,告辞时,还亲热的对秦宗权打着招呼“大捕头,有时间出来喝茶……我儿子下个月讨老婆,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等到那些老大离开后,几名弟子兴奋的议论着,这些老大平日可没这么好说话,这次大军扫地皮,还是很有些效果的。另外几个人则讨论着李五这次的下场,他们有人在锦衣卫里有点关系,透露着,那些京师里走失女娃的案子,似乎也是丐帮做的,背后,可能还牵扯上了某些大人物。
这种消息算是这帮地里鬼最喜欢的,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着那大人物是谁,要女娃又是为了什么。秦宗权皱着眉头呵斥着“不要乱传闲话,是不是很闲?若是闲的没事做,就给我出去巡街!。”几名年轻的弟子不敢再说,乖乖的出去打听消息,防范着可能出现的骚乱。
女娃被绑架的案,秦宗权其实也查到了丐帮头上,他那天过去,就是去要人,外加给李五一些警告的。丐帮里掳孩子的事情多,把好人弄成残废,逼着他们去偷或是乞讨,手段残忍的很。李五以前算是有分寸这一类,不会在京师里做这案,不知道这次是抽了什么疯,居然跨了线。
按着秦宗权的想法,他过去,要把孩子救出来,再抓走一批人犯。李五是不能动的,他如果被带走,整个贫民区就没了秩序,留着他,再让他管住部下,远比直接动了他效果要好。可是没想到,锦衣卫居然直接来了个大扫除,把丐帮的力量连根拔起。
若是他初入公门时,对于这样的行动是双手支持的,心里还会喝几声彩,这么多年捕快做下来,他现在考虑的,却是这样的快意恩仇之后,后面的问题该怎么处理。上面的人一拍脑袋,自己这些人,怕是要跑断腿,才能保证局势不恶化下去。除了治安的问题,他脑海里回想的画面,则是自己看到的那几具尸体。
一刀吻喉,弩箭射杀,石灰包蒙了眼,然后一刀刺过去。这些手段,实在是太过眼熟了。天下不存在天衣无缝的案子,杀人者有了自己的习惯,再次出手,就会留下破绽。他想起自己初入公门时,带自己入行的前辈教授的经验,谢昭那件案子,差不多是有眉目了。
虽然上面把案子压了下来,谢家又是通倭贼,没人真愿意查,但是不代表真相也能被压下来。多年的公门生涯,很多所谓原则之类的东西,已经向世道或是现实妥协。可是总有一些原则是不曾变的,比如万事查清真相,可以冤枉好人,但不能放过恶人这一点,就始终未变。
再者,安陆的铁万同,乌景和,他们也还需要个公道。明知道这次的对手,自己多半是赢不了,甚至用国法不能制,但是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大明天下,总有几个正人君子,能出来主持公道。
等到中午时分,谈判的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不管事实如何,名义上,大家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京师里不会有大规模的械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离开这间茶楼,直奔自己的家中走去。
对上这种敌人,总要先安顿好家人,把他们送到乡下去,然后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和那位权臣斗个高低了。他心里盘算着,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师弟的家人,也该送走,免得对方报复到他们身上。还有那些弟子,这事不是他们的事,不该拉他们下水。
他这么想着,堪堪来到自己家所住的胡同外面时,目光忽然一寒,脚步渐渐放缓,缠在腰间的铁链悄悄的取下来,一圈一圈缠在胳膊上。有人,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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