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蜷缩在地板上,玻璃杯碎裂,留了一滩水渍,濡湿了他的银发。
似是听到开门动静,陆白忽的动了下,他微微仰起头,挣扎着睁开眼,眸子猩红丝血,从瞳仁蔓延到眼白。跟那次一样。
恍惚中的陆白只看到抹人影,并未看清是谁,他低低的喘了口气,艰难出声:“你不是在实验室吗?”
你?
实验室?
一秒后,白术意识到陆白是指顾野或其他人。不过,这般情况,她无暇顾及其他,大步进门,绕过满地碎玻璃,来到陆白身侧。
她倾身去抱陆白。
然——
在触及陆白那一瞬,陆白忽的警惕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他手指力道之狠,如同铁钳,似能将骨头捏碎,疼得白术当即皱眉,连揍他的心思都有了。
“是我。”白术白着一张脸。
“……”
缓了两秒,陆白才半垂着眼睑,将手指缓缓松开。
白术将他抱起。
站起身那刻,白术轻轻蹙眉:这小孩有她重吗?
思绪一闪而过,白术将陆白放到床上。
陆白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他蜷缩成一团,背对着白术,背脊弯曲着,弓成一只虾。手指紧紧攥着被子,骨节泛白,皮肤异常的白,近乎透明,连青筋都一清二楚地呈现。
这情况白术不是第一次见,不算惊讶和慌乱,站了几秒后,就去找了一条干毛巾,给他擦身上的汗。或许没有实际性帮助,最起码能让他好受一些。
擦完汗,白术去洗了毛巾,又拿了条新的来。
陆白一动不动。
“止痛剂管用吗?”白术将干毛巾垫在他脑袋下,问。
“……没。”
陆白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哦”了声,白术没再说话。她守在床边,时不时给陆白擦汗,就这样折腾了有一个小时,直至陆白汗量少了,似乎缓和了些,白术才给他掖好被子,走出卧室。
得了空,她找到手机,迟疑半晌后,给顾野拨去电话。
——自打顾野离开后,白术就再没跟他联系过。开始白术还试着给他打电话,但他总关机,白术就放弃了。
这一次,白术没报什么希望。
可,
电话响了三下后,竟然被接通了。
“喂。”
顾野久违的声音落入耳底。
很轻,像笼了层纱,有些缥缈。
白术怔了一下。
半刻后,白术开口:“陆白又那样了。有人给他下药吗?”
顾野顿了半秒,继而道:“没有。偶尔会这样,你不用担心。让他熬过去就行。”
他的声音清晰很多。
一如既往。
“他没喝药,也会这样?”白术皱了下眉。
“嗯。”
“为什么?”
“体质问题。”
“他头发不是染的吧?”白术忽的想到这个问题。
最开始,她以为陆白是染的头发。但是,这么久的时间,也没见陆白长过黑发。很显然,那一头银发,是天生的。
可——
陆白不是白化病。
顾野轻笑,回答:“不是。”
白术一时失声。
忽地安静下来。顾野那边没声响,连一点背景音都没有,像是所有声响都被过滤,安安静静的,静谧到有些不真实。
他会在哪儿呢?
“你呢?”白术蓦地问。
“什么?”
“你也会跟他一样吗?”
“不会。”
“真的?”
“真的。”
顾野保证,口吻肯定。
拉开落地窗,白术走到阳台上,冷风袭面,她眯了下眼,问:“你在实验室吗?”
“……什么?”顾野似是惊了下。
“没什么。”白术淡淡道,转而换了个话题,“你哪天回来?”
“再有四五天吧。”
“哦。”白术抿唇,又撇了下嘴,“你没联系我。”
“有点忙。”
有点忙连个电话都打不了吗?
发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责问的想法冒出来,白术呼了口气,觉得挺没劲的。她的手指抠了抠栏杆,喊:“顾野。”
“嗯?”
“挂了啊。”
稍作停顿,顾野应了,“好。”
夜空漆黑如墨,没有星辰和月亮,霓虹灯照亮了城市,遥远处依旧亮着灯,星星点点,连绵不绝。
背倚着栏杆,白术半垂着眼,将烦乱的思绪一一拎出来,去理。
顾野为何让她去了解他?
因为他有秘密,并且跟“药”有关。
说是百万分之一的过敏几率,为何顾野、陆白都中招了?他们的后遗症是什么?
程行知的实验室,是研究对抗那种药的。顾野明显不是做研究的人,那么,顾野出现在实验室,又无法联系外界,是什么原因?
白术对药物不了解。
但她知道,任何药物的研究,都需要做活体研究。
一般,一开始是在动物身上做实验,之后就会应用到人的身上。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
可是——
她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如果已经研究到“临床”阶段,那么,陆白这里不可能连一点抑制剂都没有,只能硬抗。
所以程行知他们或许还处于初步阶段……
初步研究该做什么?
——收集数据。
数据从哪儿来?
——吃了药的人。
人不够该怎么办?
——顾野、陆白就是活生生的人。
最终,当脑海浮现出“人体实验”四个字时,白术深吸口气,遏制住了这疯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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