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给他掇了条凳子,四个人围桌而坐。致远看看他们三人,问赵东来道:“明天就要起事了,你们有什么计划?”
赵东来笑道:“你问的好,我们刚刚商量出了一个袭敌的良策。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手里有五千亡灵军队和一些亡灵鸦,再加上明天将召的两百骷髅枪骑,实力也相当可观了。我们准备袭击的一个目标是战俘营,具体是这样的……”赵东来颇为自得的将突袭计划如此这般地告诉了林致远。
意外的是致远没有张丙东仨想象的击掌称善,反而苦笑起来:“你们想的很好,组织都小看你们了。这个计划非常棒,你们完全可能成功!”皓梅奇怪道:“那你的表情怎么那样?”
“组织要我来告诉你们,明天中午12点起义,同时希望你们城北能比城南提早30分钟。”张丙东当即变了脸色,挟丝怒气高声道:“什么意思!?”
赵东来和皓梅也阴沉了下来。致远在张丙东怒视下无奈地苦笑着道:“这次起事意义重大,不能失败!指挥部仔细讨论,这次起义最薄弱的环节就在广场聚会。如人还没到齐,或还没组织好就遭到兽人精骑的冲击,那一定会失败的。所以指挥部想城北先起义来吸引兽人兵力,那样计划就万无一失了!”
张丙东无名火起,拍着桌子冲着致远吼:“那指挥部有没有想过我们抵不抵得住兽人精骑,城北会不会败,我们几个会不会死!”致远脸色尴尬,自听到主持金矿起事的领导人出事后,指挥部就认为城北难以有所作为,所以才出了这个舍卒保车的计划,以策万全。但现在看来,指挥部小看城北了,虽然以张丙东中级亡灵法师的力量攻营掠地还显得太单薄,但亡灵军队加上这个精巧的计划和赵东来这个熟悉城北地形的人,城北的起义决不会像指挥部想象的那么暗淡。
本来张丙东这样有力量的法师最好运用在城南,但由于对张丙东不了解,出于军事上的慎重,把他放在城北,这也无可厚非。但现在人家在城北搞的有声有色,却对他说希望你为了保全大局,牺牲自己苦心经营的城北吧!有可能的话,牺牲自己吧!换了是自己也不会高兴!何况是张丙东,他又不是团内成员,而且还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
想到这,致远很难过,但为了大局,只能硬着头皮劝说:“亡灵军队就算败了,也没有真的死什么人,只要你们早做准备,被抓的可能性也很小。以一个人都不死的微小代价,大大地减少了城南起义的风险,这不是很划算吗?!”“那城北怎么办,城北还在受苦的民众怎么办?!他们就不是人吗!你们起义一拍屁股就走人了,但他们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受兽人虐害,说不定今天明天就死了,这也是不死一个人吗?这也划算吗?”
张丙东暴跳如雷,几乎是指着致远的鼻子吼,皓梅和赵东来亦觉得他有些过火了。但两人也很气指挥部的决定,所以暂不作声。“张丙东,如果城南失败,城北就算是一帆风顺也没用!城南是主力,如果主力失败,城北一定会迅速被兽人镇压下去,两头不讨好。还不如以牺牲城北来保证城南的绝对成功!”
“难道牺牲城北就一定会成功吗?不牺牲城北就一定会失败吗?城北一定要牺牲吗!不牺牲不可以吗!”张丙东怒气冲冲,咄咄逼人。“抛开个人感情,从大局着想,这样才是最佳的策略!”致远言词诚恳地游说,不把张丙东这位百年惊现的死灵法师说服,计划只是空话。
“抛什么抛!”张丙东怒吼,唾沫四溅:“抛开感情我就不是人了!别以为我傻,你们组织一开始就不信任我,让我和皓梅到城北来自生自灭!这是双方不够了解,我也不怪你们。但我们现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又跑过来让我们先起义,还说什么大局,说白了还不是让我们做棋子,当炮灰!你们组织以为我是傻的吗,指条死路我也会高兴地奔过去吗?”“不是的,张丙东法师,我们绝对不是这样想的!我们只是为起义选择最好的策略,只是现实无奈,才会现在这样!我们也不想牺牲城北,我们也想伸只手就把兽人给掐死了,但不行呀,虽然让您放弃苦心经营的城北是过分了点,但我们也是无奈,希望您能体谅!”
“不体谅,我也不想体谅!”张丙东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张丙东法师,当初您来这要我们找人时,答应了不管找没找到人,都会帮我们起义,现在我们这样做是很对不住您,但请您帮帮忙吧!大家都不是自私怕死,是为了反抗兽人,救民于水火啊!”
皓梅两人听了这番话陷入了沉思。但张丙东可什么也听不进去,气呼呼地只是嚷:“你还提找人的事,你们找到了人嘛?再说我说了不帮忙吗?我在城北起义不是帮忙吗?不过你们想我提前起义是妄想了!你去告诉那狗屁指挥部,我不但不提前,还要延后20分钟起义,不行也得行,要不就城南城北,各干各的!真是岂有此理!”
为了大局,林致远一再降格。对看起来比他小十多岁的张丙东的称呼从“张丙东”到“张丙东法师”,从“你”到“您”,可谓的一向书生傲气的他从未有之事,但卑言鄙词亦未能换来他人理解,致远神色间不禁凄凉起来。
两全之计赵东来看到气氛僵了起来,想缓和一下,看了一眼张丙东,望着致远道:“虽然我理智上能理解指挥部的做法,也知道指挥部的战略是对的,但我还是很生气!有被利用,被抛弃的感觉!”
看到致远用沮丧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他拍拍他的肩膀道:“但我知道,起义就是纯军事对抗,是残酷的战争,我们起义的人都是毫无训练的老百姓,又没有坚甲利刃,比起披坚执锐的兽人精骑差太多了。要取胜,靠的只有突然袭击和得宜的策略而已。虽然我知道在这个策略里我很可能会死,但为了千千万万的民众,我认了!”
“东来兄!”致远感激地紧紧握住赵东来的手,眼里居然涌出泪来:“我也知道这次指挥部提出的要求是很过份的,要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吸引兽人守城兵。其实这样卑鄙的说客我本来是死也不愿做的,但为了起义,为了民众,我命都豁出去了,哪里还顾得了这张脸。明天起义就不知是生是死了,我只可惜没有早点真正认识东来兄,恨不得现在就和你结拜为兄弟!”
“致远你长期冒着生命危险,暗中组织起义的力量,你的所作所为我素来钦佩,我们还等什么!”于是两人慷慨激昂地把臂而出,焚香拜把子去了。
张丙东皓梅面面相觑。大眼小眼瞪了一会,皓梅试探道:“怎么办?不答应吧,城南主力失败,城北就算成功也白费了。答应吧,我们的辛苦经营的成果和我的乱世女英雄之梦就都化为泡影了!”
“梦你个头!不管怎么样,城北决不能失败!”张丙东的口气很坚定。“但城南失败就等于是说城北也成不了事,这和城南失败没什么两样?”
“但城南不一定会失败吧?”“但事情那么大,机率那么小,还牵涉到千千万万的人命,你要去试试吗?”
张丙东默然,虽然他是正牌的死灵法师,但也无法完全漠视别人的生死。正当皓梅以为张丙东已经想通了的时候,张丙东却仍然固执地迸出一句:“城北决不能失败!”
张丙东的固执已见让皓梅感到奇怪,虽然张丙东看起来不是个精明人(有时还很迷糊),但决不蠢。应该早就判断出形势发生了变化,已经不是个人所能左右的了。“我们的计划再巧妙,没有熟悉地形的赵东来,也是枉然!”
张丙东苦恼地低下了头,皓梅亦细细思量着张丙东固执的症结所在,一时无声。一阵晚风吹过,油灯明灭不定,地上人影也摇晃不停,时时模糊。
致远和赵东来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愁眉苦脸地坐着。皓梅看了他俩一眼,知道他们肯定是为了说服张丙东的事情烦恼,不知道怎么啃下这块骨头。而硬骨头亦烦恼地埋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小室一时愁云惨雾。皓梅突然想到张丙东一直找的那个阿冰有可能在制革营或衣棉厂的事。张丙东很可能就是为了找阿冰,所以决不允许城北的失败!
但一个要找人,一个要顾全大局,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要不就攻下战俘营,然后以战俘营为保垒,来挡住引来的兽人守城兵。只要城南及时起义,并朝着兽人的兵器库和粮草进发,不怕兽人不回师。但我们真的能在20分钟之内攻下战俘营吗?如果攻不下,就会遭到前后夹攻,到时逃命都团难。就算是攻下了,能挡住兽人多久?城南真的可以及时迫使兽人回兵吗?
未知太多,风险太大了!皓梅正仔细估算着新想法的可能性,这时赵东来站起来踱了两步道:“张丙东,我知道你不许城北失败是因为阿冰有可能在制革厂或衣棉厂,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但我们真的可以只为了一个人,而放任千千万万起义弟兄的鲜血在兽人的屠刀下横流吗?而且阿冰也不一定在那里,我们真的要拿千千万万的民众的生命作这样的冒险吗?张丙东,找人的事等下次机会好了!我以血魂团团员的身份起誓,无论阿冰是生是死,或是要用多少时间,我们组织一定帮你把人找到!”
张丙东仍伏在桌上,闷闷地道:“如果阿冰正好在这里,下次就可能是来收尸了!”赵东来对张丙东的固执有些生气但没处发作,大感气馁。
致远也不住地叹气。皓梅指节数击桌,稍一酝酿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使城北渡过集结时的危期,又能保留城北成功的可能性。”
“什么办法?”三个人都抬头望着她。“城北改在城南起义前15分钟起事,这样既可以使城南渡过集结时的危期,又可以保留城北成功的可能性。”皓梅的黑眸映着灯光,显得特别明亮。
致远沉吟道:“15分钟,在时间上估计是兽兵一到城北就会接到城南起事的消息。”赵东来欢喜地补充道:“虽然这时候兽兵不一定会回去,但只要过半个小时,传来起义部队在向军库粮仓进发时,就一定会回师。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时间,城北就还有希望!”
张丙东点点头道:“能这样就最好了!”见自己的意见被大家肯定,皓梅满脸欢欣,继续道:“城南城北的矛盾虽然解决了,但城北又出现了两个问题。就是必须在20分钟内攻下战俘营,且而必须防御兽兵30分钟左右。只要做到这两点,城北的火种就能保存下来!不过我们就要多冒几分险了,甚至很可能失去生命!”
赵东来断然道:“为了千千万万的民众,冒点险算什么?就算是丢掉性命也决不皱眉头!”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张丙东、皓梅和赵东来三人兴奋地商讨着战事的细节,只致远默不作声。
致远忽打断他们,为难道:“指挥部安排是起义前30分钟动手,肯定是经过总部细细推敲的,我们这样随便改成15分钟,不太好吧?再说,指挥部的人不是有丰富的指挥经验就是首都军事学院出来的,他们这样安排肯定是有道理的!”赵东来默然了,也是,别人都是搞军事出来,我们几个平头老百姓也许只是瞎鼓捣,自个高兴而已。
皓梅不平道:“就算是这样,指挥部说的话也不见得是金口玉言呀。他们只是想以城北为饵吸引兽兵,然后在我们溃败,兽兵追散时起事。我只是提前了一点点时间,给城北留点火种而已。难道我们愿意冒生命危险,他们还不愿意做一点点让步吗?再说我们这样做对他们也是有益无害的!”“但……”致远还待分说,被张丙东挥手打断。
“别说了,事情就这么决定!”手握军权,亡灵法师可是牛的很!致远告辞出门时表情很是郁闷,垂头丧气道:“如果指挥部不同意我还会来一趟,同意的话,我就不来了。”
“用不着来了!”张丙东毫不客气道:“提前起义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其他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皓梅道:“致远老师,天黑,走慢点。”
赵东来亦道:“路上小心!”致远点点头,走了,单薄身影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
三个人对着夜色发了会呆,皓梅回头看了一眼张丙东道:“致远老师为了起义多方奔走,是个令人敬佩的人。你对他的态度太不客气了!”赵东来表示同意。
张丙东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只是心中有气,并非要针对他!”张丙东望着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出了神,听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人,所以那时候阿冰小吕和自己选了三颗靠得近,又明亮的星星作为三人的本命星,现在三颗星星都还好好地在天上,但人……
阿冰,你在哪里!
弥留之际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呼唤,阿冰从昏迷中动了动,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线。
墙上油灯昏黄,小小的灯焰在晚风的玩弄中明灭,随时会被吹熄。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完全不由自主,在兽人的玩弄中明灭而已。四周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时时从哪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两声痛苦、微弱的呻吟。空气里恶臭弥漫,这是屎尿、伤口腐溃和汗臭的混合味道,是地狱的味道。正如所有的脏臭之地一样,少不了苍蝇的嗡嗡,蚊子的吟唱,和老鼠的频繁活动声。
原来还在隔离室,为什么还没死!如果手旁有一把刀,只要自己还有一点点力气,阿冰就会马上在自己喉管上割下去!毫不犹豫!阿冰想起了这几年的悲惨生活:
一天两顿。早晨点名后约7点半开饭,饭后马上开始做苦役,直到下午5时方能回营吃晚饭,中间至少10个小时的持续重劳动。吃的上顿下顿都是已发霉的小米,没有任何绿叶菜,全是熬胡萝卜,有时很远就能嗅到恶臭的海鱼干味,这就是吃的一切!一个上百十人的普通班,只打给少半笸箩干饭,半脸盆胡萝卜,半桶开水。笸箩一放,饭立即被一抢而光。没有抢到饭的,只好挨饿到下一顿,而那些体弱生病的“劳工”则更难抢到饭,也更难于支撑那己疲惫和饥饿的身躯。但只要能动就要服苦役,稍有怠慢,必遭毒打,直至命归黄泉!吃饭没有碗筷,每人都是找个瓦片当饭碗。
这样,日复一日,久而久之,很多人患了营养性浮肿病,在劳役中饿昏更屡见不鲜。加之久食霉小米、臭鱼干,和又无水洗手洗脸,洗饭桶的清洁设施,腹泻等流行病频频蔓延。人们被折磨成披头长发、眼睛发炎、四肢浮肿、行动艰难的活鬼。一些人就这样在冬夜的严寒中再没有爬起来,再没有醒来!他们在万分困倦和难忍的饥饿中离开了人间!他们在受毒打的痛楚和饥寒交迫的折磨中离开了人间!
早晨大家都去吃早饭时,又有那么多人的已冻结在床板上,一动不动了。他们眼角的泪水已结成了晶莹的冰块,有的依然张着嘴,像是对饥饿的呐喊!阿冰忘不了她的好朋友小芹,头天还兴奋地和她说着她新想出来的逃跑办法,二天就冻在床上,再也没起来了。睁大着眼睛,眼角晶莹的泪冰闪烁着金色的晨光,无神的双眼对着窗外,对着无数次向往的,自由自在的天空。
阿冰发誓要看到兽人战败的那一天!如果能逃出去,一定要让兽人讨回血债!要所有的兽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要用最惨烈,最痛苦,最残暴的方式屠戮所有的兽人!……这几年冬天的天气很冷,从11月份开始下雪,到二年3月才化完。每人一身衣服,冬天填上棉絮就当棉衣,天暖和后,抽掉棉絮就是夹袄夹裤,换来换去总是这一身破衣服,没有换洗,时间长了,每人都长了一身虱子。住的房子四面透风,没有床,每人睡在一个木盒子里,下面垫些棉花套子和稻草,简直成了跳蚤窝。当了俘奴,不光兽人欺负,就是老鼠也欺负。那里的老鼠个很大,有一尺多长,不怕人,遍地跑。睡着后,经常有人被咬伤。
长期不得温饱,卫生条件又极差,很多人生了冻疮、长了疥疮。一次,阿冰的腿上长了疮,又没有药,烂得流脓滴水,疼得钻心。就是这样,每天还得服劳役,少挖一点就挨打。如果病了不能上工,马上就会被送进隔离室。隔离室实际上就是等死室,是活人的停“尸”房。10个人被送进去,就有9个人不能活着出来。和阿冰一同进去的64号是个拉山人,得了鼠疫,浑身发紫,没几天就死在隔离室里边了。
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在里边,有时一天就死好几个人。有一天,两个穿白大褂的兽人进了隔离室,不一会儿工夫,就把一个还活着的病人给解剖了,取出血淋淋的五脏,拿走了。阿冰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种淡淡的解脱的轻松感。
自己是怎么来的隔离室?只是前两天的事,但又仿佛已经是很久了。阿冰永远都不愿想起,但脑海里还是闪过了制革厂的统治者——兽人土鲁西的那张狰狞、丑恶的脸。……上一个女子不堪淫弄,自杀了,土鲁西邪恶的眼神再次投向了制革厂里其它的绵羊。它混浊的眼睛在排站眼前的女孩群里扫视一眼,停在了阿冰身上……
……土鲁西如山般的肥躯扑了过来,淫笑,丑恶、狰狞的肥脸…………歇里斯底的反抗,绝望的尖叫,灵魂深处的无助,就像一个孩子和大汉拼命,有如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挣扎……
……摸起一把剪刀,猛刺下……土鲁西捂着伤口狂怒,拳头如暴风骤雨,巨痛浪浪袭来…………意识模糊,衣服与心俱碎。下身刺痛,落红同眼泪齐飞……
……苏醒,杂房,伤痕累累,肮脏残破的身体,受伤的灵魂,绝望的心…………心死,生无可恋,伤口久久不愈……
……张口不便、说话不清、进食困难…………牙关紧闭、苦笑面容、颈项强直、四肢发硬,甚至角弓反张(病人的头向后仰,腰部前凸呈弓状)。受到轻微的刺激(如声音、光线等)即可引起全身抽筋,每次发作持续数秒到数分钟……
……医生草草检视…………败血病!……
……隔离房……阿冰苍白地笑了。
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种淡淡的解脱的轻松感。墙上油灯昏黄,小小的灯焰,在晚风的玩弄中明灭,随时会被吹熄。就像自己的生命之灯一样,完全不由自主,在兽人的玩弄中熄灭而已。
亡灵突袭二天中午,战俘营不远处的山后。
“准备好了没有?”赵来来问道。“嗯”,张丙东点点头:“骷髅和僵尸还有亡灵鸦昨晚都已经隐入树林了,骷髅枪骑则藏在近一点的小山后面。”
“那个人有没有问题?”赵东来指指张丙东昨天救起来的那个人,现在正在骷髅枪骑中打坐。张丙东看了一眼道:“不知道,是昨天被杨尸爷丢进万人坑,我救起来的,听他自己说,名字叫凯特,本来是组织安排在金矿中领导起义的人,但昨天就和兽人起了冲突,被打得奄奄一息。用家传的闭气功装死,躲过一难,不过也幸好有我相助疗伤,否则也难逃一死。”
赵东来点点头,又道:“我的意思是他伤成这个样子,全身是伤,还能作战吗?”“不知道”张丙东的回答令赵东来有点意外:“听说我们要起义,他一定要来。而且要我将死亡能量注入他的体内,说是要当斗气用。”
“这样也可以吗?”皓梅很是好奇。“不知道”张丙东一问三不知,叹了口气道:“能确定的是,死亡能量会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极大的破坏,也许这次之后,他就会死!”
两人肃然起敬,用敬佩的眼光望了望那边。“赵大叔,他们都安顿好了。”二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兴奋道:“我威胁他们说如果不答应,死灵法师会诅咒他们,他们答应,在起义之前不会离开。”
原来跟随赵东来的几名拉尸队队员听了今天要起义的事,个个惊慌不已,急着要走。只有二子踊跃不已。“真是懦夫!”皓梅恨铁不成钢:“像他们那样活着有什么好,还不如死了干净!”
赵东来望望山坡那边道:“和那位壮士比起来,他们还真是垃圾还不如!”转头拍拍二子的肩膀道:“我的眼光没错,就知道你二子不是孬种!”张丙东二人也朝他竖起大拇指。
二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我早就想大干一场了,只是胆子太小一直不敢动手。”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战俘营进入视线内。张丙东望去,只见高墙耸立,深沟环绕,还布有层层铁蒺藜网。营墙四角都布有岗楼,严密地监视着营内的动静,高墙内外都有兽兵小队巡逻,防卫十分森严。
通往大门的路口设有铁蒺藜做的路挡,经过两个门口,都要进行严格的审查验证登记。虽然门卫对张丙东和皓梅两个有所疑问,但都被赵东来一一应付过去了。终于进去了!张丙东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擦擦冷汗,就有几个人扑了上来,劈头盖脑地朝四人身喷洒了难闻的消毒药水,然后才让到里面去。赵东来到病栋找管事的,其他三人去尸房抬尸体。
将拉尸车桥接起来,三人拉着四辆车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着这个人间地狱。战俘劳工们住的房子是用木板钉的,墙是木板的,房顶是铁皮的。透过门窗可以看见屋内是木板做的大通铺。两面是铺,中间走人,没有看见被褥。
听赵东来说战俘们一进战俘营,先让脱光衣服,跳进冷水桶里洗澡,洗完澡在院子里列队跑步,身子跑干后白乎乎的一层,人们都说桶里是石灰水。然后每人发两件先来的战俘脱下的旧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冬天发棉衣只给一件,发了棉衣不给棉裤,发了棉裤不给棉衣。不少人在数九寒天还穿着半截棉袄或单衣单裤。正是午饭时分,张丙东透过铁蒺藜网望去,想看看他们吃什么。只见战俘们吃的饭,不是霉小米,就是高粱米,没有碗筷,每人用一个瓦片或木片当碗。开饭时,伙房把盛饭的木槽子抬到院里,战俘们拿瓦片挖一碗,用手抓着吃,象喂猪一样。
估计是饭少人多吃不饱,张丙东看到不少战俘在伙房附近的火碴堆里寻找饭渣和菜根吃,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人不人,鬼不鬼。里面还有几十个面黄肌瘦的女战俘,她们的处境可能更艰难。
拉尸队的进去后不准分开,不准乱走,也不准同里面的战俘劳工讲话,一进战俘营,就感到阴森可怕。这时一队兽人押着一个手脚镣铐的犯人从拉尸车前过去,张丙东见这个犯人身材高大,躯体强健,虽然满身新伤,但神色却不似其他犯人般萎靡,反而凛然貌,不怒而威,看样子是个被俘的军官。
二子看着他们走远了,偷偷对张丙东二人说道:“这是前两天战败被俘的血魂团军官,听说是个高级军官,好像是中校吧,管一个几千人的团呢!”张丙东点点头,这样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一解放战俘营就多了不少战斗力。
战俘营宿舍最南边一排是病栋,在病栋的西头,有两间坐西朝东的木房,这就是集中营的停尸房。每天死的人都抬到那,等着拉尸队去拉。有一些尸体上还有衣服,更多的是光屁股。据说集中营缺衣服,死者的衣服被缺衣的人扒去穿了。赵东来说过停尸房里老鼠成灾,当时还没太在意。当张丙东和皓梅走进去,吓了一跳,只见老鼠成群结队,大的居然一尺多长。一些尸体的鼻子耳朵都被老鼠啃掉了,这些老鼠还不怕人,非得二子拿着棍子扫过去它们才不情愿地跑开。
这时,赵东来和病栋的管事也来了。正好赵东来和二子一组,张丙东和皓梅一组,两个两个地将尸体抬上车,病栋的管事人掩着口鼻远远地站望着。本来说是17个,可进屋一数18个,其中一个尸体脑袋肿的象柳罐一样,还流着又臭又脏的脓水。
张丙东和皓梅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当抬到五具尸体时,皓梅刚把手伸去抓住尸体的手腕,尸体一下也抓住她的手腕,皓梅的头发根子象触了电一样竖起来,难道活见鬼了!也许是张丙东恶作剧,稳稳心神,她定睛一看,原来这个人没死,是个活人。听二子说赵东来曾把活人当死人救出来过,但她知道,这是危险事,让兽人发现了是要坏事的。现在碰上了怎么办?要是病栋管事的发现了,这个人肯定没命,反正就要起事了,何不救他一命?
于是皓梅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自言自语,也是暗示他的,说了一句小时候闹着玩的话:“你知道我知道,光着屁股睡过觉。”他听后,知道了皓梅的意思,又装成死人不再动了。在那头抬脚的张丙东笑了:“你念叨什么哩,谁不知道你光着屁股睡觉!还不快抬。”
皓梅大气,瞪了他一眼。幸好这病栋的管事站的远,又在皓梅背面,看不清楚,所以这尸体堆里有活人也没发觉。
但通知单上只有17人,就只能拉17人,拉18个人出不了门,于是张丙东俩在一车上装了7个,用席子盖上捆住,故意把那个脑袋肿大流着臭水的“尸体”露在外面。四人拉着四车尸体到大门口,见到站岗的兽兵,赵东来主动走上去,点头哈腰道:“大人,眯眯路(看看)。”
兽兵一见车上那散发着臭味的尸体,急忙用一只手捂鼻子,嘴里说到:“快快,滚路路!”没有查验就让他们出去了。于是张丙东他们便拉着四车尸体缓缓地往外移,这时,张丙东暗暗地给亡灵鸦下达了攻击命令,激动人心的战斗开始了!
战俘营上空突然阴暗了下来。有兽人抬头一看,目瞪口呆。只见万千上万的乌鸦从四方汇聚,盘旋聒叫,转眼便遮天蔽日,形成一层巨大的黑色鸦云。正在露天里吃饭的战俘们也注意到这一异象,呆呆地看着。
皓梅三人脸现兴奋之色,张丙东也微微一笑,伸手一挥。只见千千万万的乌鸦收翅敛堕,如雨注下,近地面时忽又翻旋掠飞,如箭矢般朝兽人头脸标射而去。
“啊!”一时兽人的惨叫起此起彼伏,猝不及防下,上十个兽人被亡灵鸦啄瞎了眼睛。其余的兽人或抱头鼠窜,或双手狂舞,一时不明白为什么乌鸦会突然发疯似地朝他们进攻。张丙东念起了僵尸召唤的咒语,赵东来三人也掏出了火夹子,将早就淋了油的拉尸车点燃了。
“去!”只见张丙东一撒手,一层灰光覆在四车尸体上,17个僵尸都跳了起来,推起着火的拉尸车往战俘营冲。这时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了,马蹄声越来越响,不用看也知道——骷髅骑兵来了!
守门的几个兽兵顶着乌鸦的扑袭冲出来,想把大门关上。僵尸们的火车冲上,正好把几个推门的兽兵给撞飞了!“配合得刚刚好!”赵东来一挥拳头,兴奋地喊道。二子和皓梅也喜形于色,欢呼雀跃。
推前面两车的僵尸撞倒兽人后继续往前冲,后面两车的僵尸们则将熊熊火势的拉尸车掀翻在大门处,然后朝大门处的兽人扑上去。张丙东则指挥着剩下的僵尸火车朝赵东来所指的食堂冲去堵门。
“那辆车上怎么还有个僵尸没起来?”张丙东纳闷道,按道理应该所有的尸体都要跳起来干活的。“糟了!”皓梅惊道:“那个人是装死的,我本想救他出来,刚刚忘记拖他下来了!”
赵东来笑道:“这么大动静他还一动不动,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张丙东看了看那拉尸车的火势已经是相当骇人了,笑道:“他再不下来,装死就变成真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终于刷地弹了下来,被烫得比比跳。四人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滚滚马蹄声响起,骷髅骑兵在浑身血伤的凯特的带领下呼啸而过,跃马穿过烈火铺陈的大门,杀了进去!一时兵慌马乱,兽人惨号!两辆僵尸火车成功地堵住了不断涌出兽人的两个食堂大门,里面的近千兽人一时是出不来了。两百骷髅骑兵也完全控制了战俘营大门,周围的兽兵一时被杀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这时,黑压压的五千亡灵大军在地平线上出现了!
至今为止,作战计划实行得非常完美!
鏖兵战俘营战俘们见战俘营乱成这样,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就有人振臂高呼:“同志们,血魂团派人来营救我们了,大家和兽人拼了!”
思想和战斗力都比普通民众高一个层次,且饱受兽人虐劳的战俘们闻言纷纷群聚,一时呼声雷动,响应如云!众人手里当饭碗的瓦片皆化为武器,纷纷飞向兽人。几个靠的比较近的倒霉兽人当场死在这种奇形兵器之下。人们纷纷操棍拾砖,寻叉夺刀,拿着各式武器汇聚成一条狂暴的复仇洪流,汹涌地冲向战俘营的各个角落!
兽人不意有此突变,一时溃不成军,吃了大亏。这时一个指挥官样,全身着铠的牛头人走了出来,它就是战俘营的最高指挥官——怒蹄。只见它一阵叱喝,组织了一条临时防线,把战俘们牢牢地堵在铁蒺藜网之内。并聚集起惶奔的散勇,组织成阵形,朝骷髅骑兵们缓缓推进。照这样的势子,起义的怒火非得给他压制下去不可。
但牛头指挥官的计划又怎么能赶得上变化呢?何况这是张丙东几人苦心经营的处女之战,以有心对无算,以周密的计划对仓猝应战。黑鸦鸦的亡灵大军到了!张丙东四人操着骨矛,遮口掩鼻地杂在亡灵大军之中涌了进去。(为了增强战斗力,张丙东让所有的亡灵都在万人坑的天然亡灵腐液池中洗了个痛快澡,以至于如此之臭!)
如潮的亡灵大军冲了进来,怒蹄这才变了脸色,急忙召回阵列,收缩亡灵这边的防线,还不断地补充兵力。另一边仍死死地堵住战俘们。亡灵兽人两军相接,一时杀声顿起,血肉横飞。
两军一时僵持,但张丙东相信,凭着数量优势,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他得意地调了一批亡灵鸦去袭扰牛头,期俟对它的指挥造成一点点负面影响。牛头看了张丙东一眼,只见它亮起一身黄色斗气,乌鸦触之即坠,一时纷纷。
“张丙东,你看食堂那边!”皓梅急道。张丙东转头一看,只见困在食堂内的兽人已有人丢出桌子临时盖住火,借此冲了出来(烧了不少毛!)。更是趁着张丙东不察,放肆地欺负僵尸和骷髅,对亡灵大军的侧线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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