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看了看孙守义,问道:“那些设备就不能转产别的吗?”
孙守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那都是专用设备,除了生产冷镀板,别的地方根本用不上。如果不能开工生产,这些设备就是一堆废铁,毫无用处的。”
沈佳说:“守义啊,说到底这件事情也是姚巍山搞出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要负责的也是姚巍山,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孙守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小佳,开始我跟你想的是一样的,这件事情是姚巍山整出来的,有麻烦也不该我什么事情的。但往深处想,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关键是姚巍山把海川市财政给扯进了这个泥潭里了,如果到期伊川集团无法偿还贷款的话,海川市财政将承担几十亿的垫付责任,那海川市财政将会遭受到很大的损失。我这个负全面责任的市委书记,也就难辞其咎了。”
沈佳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知道那样子即使孙守义不会受到什么直接的处分,他的仕途也是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的。所主政的地级市财政遭受了重大损失,市委书记即使没有直接的责任,肯定也是不会再受到提升的,孙守义的仕途必然因此而出现延宕的。
出身于组织部门官员家庭的沈佳心中很清楚,整个官场是一个金字塔形的结构,越是往上,位置越少,越是竞争激烈。而到了孙守义这种地级市市委书记层次的时候,上层的空位就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再想往上走,就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因为稍有闪失,就会错失了仕途上升的最佳时机,这一辈子的仕途可能就会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止步不前了。
沈佳看了看孙守义,问道:“守义啊,那你现在心里是怎样打算的?”
“我怎么样打算,我现在心中也没什么主意了,因此才跑回北京想来问计于老爷子的。”孙守义苦笑了一下,说,“最可笑的是那个姚巍山,这家伙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没有任何的的察觉,到现在还一门心思的在跟傅华斗法呢。”
沈佳说:“他还真是不自量力啊,我听说这一次傅华被绑架,卞舟卞老都出面了,姚巍山那点本事根本就不是傅华的对手的。”
孙守义说:“这一点姚巍山自己也已经认识到了,他现在已经在做一些事情跟傅华修补关系呢。”
第二天上午,孙守义就去了赵老那里,寒暄了几句之后,孙守义就把姚巍山引进的伊川集团可能发生问题的情况跟赵老说了。赵老听完,眉头皱了一下,说:“冯玉清怎么用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啊?”
孙守义苦笑了一下,说:“谁说不是呢,自从这个家伙到了海川市之后,我就不断地给他擦屁股,这样还不算,他还特别爱玩一些小心机,给我找一些无谓的麻烦,我真是烦透了他了。老爷子,你说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把他从海川市赶走啊?”
“把他赶走?”赵老看了看孙守义,说:“把他赶走,你来收拾伊川集团这个乱摊子吗?”
孙守义很清楚这个摊子现在可是不好收拾的,他可没办法填上这几十亿的资金窟窿,他看了一眼赵老,说:“可是老爷子,不把他从海川市赶走怎么办啊,难道任由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赵老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是不对的,但是局势已成,已经过了制止事态发展的最佳时机了。如果一开始你就制止姚巍山这么做,别人会觉得你的行为是很睿智的。但在这个时候你再站出来指责姚巍山这么做是错误的话,恐怕你会成为东海省官场上的异类的。”
孙守义愣了一下说:“不是,老爷子,就算是我现在指出姚巍山这么做是错误的有些晚,那也不至于东海官场上的异类吧?”
赵老笑着摇了摇头,说:“小孙啊,你该听说过安徒生那个叫做皇帝的新衣的童话吧?”
孙守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那个童话的,好像是在小学的课本上学过。”
国王的新衣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许多年前,有一个皇帝,特别喜欢穿漂亮的衣服,有两个骗子知道了他这个爱好之后就来到了京城,自称是织工,说能织出人间最美丽的布。这种布不仅色彩和图案都分外美观,而且缝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任何不称职的或者愚蠢得不可救药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
那真是理想的衣服!皇帝心里想,我穿了这样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在我的王国里哪些人不称职。于是他付了许多钱给这两个骗子,好让他们马上开始工作。
骗子就摆出两架织布机,装作是在工作的样子,可是他们的织布机上连一点东西的影子也没有。他们急迫地请求发给他们一些最细的生丝和最好的金子。他们把这些东西都装进自己的腰包,然后装作忙忙碌碌,直到深夜。
后来皇帝很想知道衣料织的如何,就先后派了两名他认为是诚实聪明的大臣去织工查看,这两名大臣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怕被人说是愚蠢的或者不称职的,就没敢说他什么都没看到,反而向皇帝说衣料的花纹有多么漂亮,色彩多么艳丽。
其后皇帝自己也带着大臣们去看了,结果皇帝发现他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大臣们却一致称赞衣料华丽漂亮,皇帝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他什么都没看到了,他也是衣料太好了,他十分满意。
于是皇帝就接受大臣们的建议,用这新的、美丽的布料做成衣服,穿着这衣服去参加快要举行的游行大典。两个骗子就假装忙碌了一晚上,把新衣做好了。然后又装作一件一件地把他们刚才缝好的新衣服给皇帝穿上。
皇上就光着身子在镜子面前转了转身子,扭了扭腰。所有的大臣们都一致称赞这衣服多么合身啊!裁得多么好看啊!他们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看不见,
于是皇帝就光着身子在那个富丽的华盖下游行起来了。所有看到的人都说皇帝的新衣裳真是漂亮!这件衣服真合他的身材!他们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看不见,因为这样就会显得他们不称职,或是太愚蠢。
但是纯真的孩子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机,他叫了出来,皇帝什么衣服也没穿呀,骗局就此被拆穿,百姓们也都说皇帝什么衣服也没穿。
赵老笑了笑说:“很多人都拿皇帝的新衣当做一篇童话来看,但我却认为这不是什么童话,这是一篇很好的官场教科书,他教给我们官员们甚至在最上位者是怎么做事的。”
孙守义看了赵老一眼,苦笑着说:“老爷子,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皇帝的新衣这个骗局明明明是被那个叫出来的小孩子拆穿了的啊,百姓们都知道了皇帝的愚蠢,您怎么还觉得他是很好的官场教科书呢?”
赵老笑了笑说:“那是你没吃透这篇故事的精髓,小孙啊,你来告诉我,你认为这篇故事最精髓的地方什么吗?”
孙守义看了赵老一眼,既然赵老把皇帝的新衣看作是一篇很好的官场教科书,那显然赵老不是认为那个小孩子不畏惧其他人看法拆穿骗局是整篇文章的精髓,他就笑了笑说:“老爷子,我觉得那些大臣们和皇帝虽然并没有看到新衣的样子,却怕别人说他们愚蠢,而装作他们看到了新衣,这个是这篇文章的精髓所在。”
赵老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还是没吃透这篇文章啊,精髓点不在于他们都装作看到了新衣,而是在骗局被拆穿之后,皇帝虽然觉得百姓们所讲的话似乎是真的,但是他心里却认为必须把这游行大典举行完毕,因此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气走了下去,他的内臣们依旧跟在他后面走,手中托着一条并不存在的后裙。”
赵老说到这里,抬头看了孙守义一眼,说:“小孙啊,我在这个官场上也算是厮混了一辈子了,形形色色的事情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在这个官场上的很多人其实都不是傻瓜,但是有些事情明明一眼就能看穿是假的,为什么还能在官场上大行其道呢?就是因为大家都说那是真的。还因为大家心中都有假的东西,也就不敢像那个孩子一样大声地喊出来,皇帝是没穿衣服的。”
“可是,”孙守义苦笑了一下,说,“老爷子,骗局始终是骗局,总是会被百姓们拆穿的。”
赵老笑了,说:“那是从百姓的角度上看这个问题,如果你从皇帝的角度看这个问题的话,你就会觉得这个骗局并没有被拆穿,他是穿着一件完美的新衣举行完了典礼的。”
孙守义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从赵老说的这个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中想到他要如何来处理姚巍山这件事情。他就看了看了赵老,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不去管姚巍山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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