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是一阵电闪雷鸣,厨房里没有蓑衣斗笠。
胡大痣打死也不肯出去了。
闵行也心有余悸,可是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既然胡大痣身上的朱砂印记减淡,那就说明这护身符也不能抵挡太多次的攻击。
他们两个人呆在这里,一晚上过去就得尸骨无存。
最后还是胡大痣想了办法。
两人一手拎东西,一手将两个大木盆顶在头上,冒雨往客院里奔。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要不是闪电不时划过,他们两个连路都看不清楚。
回到客院,看到那一点飘摇的灯火,两人都松了口气。
胡大痣又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颜海一边大嚼,一边还有工夫问宁昭:“你不是说不是鬼吗,依我看,肯定是狐狸变的妖,到了半夜,就会变成一个绝世美女,来敲我们的门。”
宁昭道:“那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抵抗的了绝世美女的诱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颜海大手一挥,将玉米渣子挥的到处都是,道:“那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御步将脸上溅上的玉米水擦干净,坐的更远了一些,一粒一粒剥玉米吃。
吃完这顿闹腾的饭,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小的趋势,宁昭从屋子里翻出来一把伞,让他们休息,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宅子很大。
宁昭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随意走动,她走的很慢,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
不过她本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因为长生不死,没有人可以永远跟她作伴,就连执笔者也会消亡,只有她是永远存在的。
也没有人能帮助她。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不过大约是没吃饱的缘故,人一旦没吃饱,脑袋就会和肚子一起贫瘠,进而生出许多厌世的念头来。
吃饱了,就会再次觉得不死不老非常愉悦,再加上青春漂亮,那真是躺着都能美醒了。
雨点落在伞上,带着密集的爆裂声音,将其他的声音都掩盖了。
宁昭走到最后面夹道的地方停住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站着两个熟人。
是乾阳和明纣。
这宅子,有他们的一份手笔。
明纣迅速退去,只留下乾阳一个人和宁昭隔墙而站。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阴一阳,有了短暂的交锋,宁昭身上的黑气潮水一般涌了过去,而乾阳身上迅速闪现一道白光,蛇一般咬住了黑暗。
光与暗一接触,便立刻分开。
乾阳脸上带出一丝笑意,似乎对这座能将宁昭也困在其中的宅子十分满意。
她会怎么做?舍弃这些人的性命换自己离开吗?
真是一场令人期待的选择。
乾阳转身离开。
而宁昭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真是奇怪,一个选择了光明的人,却满心黑暗,这世上的龌龊肮脏都去寻他。
而自己是彻彻底底的黑暗中人,却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她挪动脚步,继续慢吞吞的走。
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有一个黑漆漆的字符从墙壁里钻出来,像是绳索,又像是天罗地网,让她无法逃脱。
除非是有新鲜的性命填进去,这天罗地网才能有片刻的放松,让人出去。
这一厢宁昭在溜达,客院里的人也渐渐睡了。
灯火却还没有熄灭,御步戒备的坐在门口,看着屋中的动静。
屋子里没有动静,外面却忽然有了声响。
像是有人在叫救命。
而且确实是活人的声音。
莫非是杨友德的那几个同乡,还有人活着?
御步看一眼屋中睡的鼾声四起的三人,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开门。
门一开,就是大风大雨兜头而来。
他拿起一把伞,走进了风雨中,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他背后忽然生出了一团团黑色火焰,自他两肩而出,如同人身上的三把火,护在他左右。
万鬼伏藏在两个敕令之中,此时就钻了出来,聚集成火。
他一出现,叫救命的声音又远了,似乎在被人拎着跑一般。
他只能顺着声音走,而屋子里在他离开后,忽然有了变化。
闵行是口渴醒来的,他自己做的菜,放咸了一点,又不敢多喝水,怕要上茅房,现在喉咙里好似一把火在烧。
他坐起来倒了点水,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御大人去哪儿了?”
他看一眼,见御步和宁昭都不在,就有些害怕,赶紧跑到胡大痣旁边躺下。
颜海搂着枕头在床上睡的十分欢快。
胡大痣也没有睡熟,听到闵行的动静,低声道:“今天这雨也下的奇怪,你听,真是一点也不带停的。”
闵行嗯了一声,没了睡意,睁开眼睛看着头上的横梁。
“嗯?”
一道微弱的光出现在横梁上,似乎是一面小小的八卦镜钉在上面。
“胡大痣你看,怎么八卦镜会钉在那个地方?”
谁都没注意这上面竟然还有一面八卦镜。
胡大痣一个哆嗦,猛地将自己盖在了被子里:“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闵行也不敢看了,想将眼睛闭上,可是眼睛一闭上,就更加恐惧起来。
人的脑袋所能想的,可比眼睛看到的丰富的多。
眼睛看到一点微光,脑海里就能出现一片汪洋,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鬼手在拉自己的手,扯自己的脚。
要将他五马分尸。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这回目光不敢再停留在横梁上,而是看向了灯火处。
不料那里也有一面铜镜,在灯火的照耀下出现一道黄铜色的光辉,跟闵行在八卦镜上看到的光一模一样。
可是这镜子里的光,怎么会照到那个上面去?
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啊。
闵行就这么看着这道光,忽然,那一阵黄色微光闪烁,一只手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一只干枯的手,手上全是瘀斑,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
只有一只手。
这只手从镜子里爬了出来,从闵行和胡大痣的腿上爬过。
尖利的指甲勾住了被子,扎在了两个人身上。
胡大痣已经要抖到天上去了,但是很快就平息下来,在被子里晕了过去。
闵行既不敢闭眼睛,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着,浑身都是冷汗。
哪怕安慰自己身上有宁昭给画的敕令,他依旧是止不住的害怕。
连筋骨都软了。
那只手越来越近,闵行甚至能闻到腐败的气味。
可是这只手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熟睡中的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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