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服了!他服了!”张宝相没等魏征回话,便直接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小天师,魏公这人一向不知深浅,不识好歹,你莫见怪,莫见怪……”
“我……”魏征见状刚想开口说话。
“魏征,老夫让你闭嘴!”窦獨作为老一辈的窦氏家臣,他可太知道“一天师”的含金量了——张家并非每一代传人都可以被称为“天师”,可但凡被冠以“天师”名号的传人……那都属于真正的空山巨兽,闹海蛟龙!
虽然当年窦獨便觉得张镇玄这孩子有天分,可这才过了多少年,对方居然就顶着“天师”的名号跟在楚王殿下身边做事了。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张镇玄在道法一途的天赋有多高。
而一旦入了此门,强绝如当世武夫巅峰的裴行俭、姜去之流,在张镇玄面前,除非有机会与之近身搏命,这样或许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否则,他们最终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能够败退而走,都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当然,关于这些隐秘,魏征显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又委屈上了:“曹公……”
“老夫姓窦!”窦獨闻言没好气的吼了对方一句。
“窦……窦翁……”魏征本来想喊老先生“窦公”的,但是他喊不出口——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窦师纶占了他的便宜。
“王大用,你跟本王进来。”此时的楚王殿下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所以他需要找个地方跟此人好好聊聊,当然,自己的家臣们也要在场:“玄策,镇玄,你们俩也随本王过来。枣阿翁,您也来。”
“唯”,被楚王殿下点命的三人当即领命。
“张将军,你守在这里,待会怀仁和处默进来之后告诉他们,本王无碍。”
“唯!”张宝相虽然是个武将,但自从吃过一次教训后,他如今也开始积极动脑了,虽然眼下他想不明白为何楚王殿下的脸色会突然变得如此阴沉,可是……他已经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殿下,那臣呢?臣……”魏征见楚王殿下吩咐完张宝相就准备离开,于是只能尴尬的开口询问对方,自己能……好吧……自己好像也不能为楚王殿下做些啥……
毕竟稍微一个不注意,他魏征头上或许就多了一份“从龙之功”了。
“你就守在这院子里,别让人靠近。当然了,本王这些黑衣死士手中的强弩也不是摆设,本王只是让你面子上过得去而已。”楚王殿下说完,便从地上将王大用给提溜了起来,接着将其拖到了后院中的某处小院。
“……”此刻的魏征,望着楚王殿下远去的背影,他头一次觉得对方做人真是可以——这般“体贴”,生怕旁人看不了他的笑话……
可真正被看笑话的,何止他魏征呢。
“枣阿翁,”片刻之后,小院内,楚王殿下指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王大用,对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的窦獨道:“他说您要杀魏征,这个我信,毕竟那是魏征嘛,二杆子一个,从来也不讨谁喜欢。可是枣阿翁,你杀魏征的动机,真的只是因为他不讨人喜欢么?”
“殿下……您……”窦獨现在是真的害怕了:“臣……”
“枣阿翁,本王不傻。”李宽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某种决绝之意:“起初本王以为你要杀魏征,是为了警告某些人不要对本王虎视眈眈,可现在本王不这么看了——你要杀魏征,其实是为了警告我爹,警告他不要将手伸得太长,太行山的响马……河北道的窦氏……还有我窦叔儿和姜去此番亲来河北道……以及刚才被本王问出来郡丞顾廉直,外代那个刘琛咚……这一切的一切,本王都串联起来了……”
“殿下……您……”此时的窦獨已经彻底震惊了。
“我爹是不是打算收服河北道的窦氏为他所用?”楚王殿下现在还记得姜去说要将河北窦氏迁出河北,这么大的事,的确得让窦叔和姜去一同出马才行,可为什么事情偏偏就这么巧,非得赶在他来河北道剿匪后发生。
“殿下……”窦獨此时才意识到,窦师纶先前找到他时,说楚王殿下有时候“智谋超群”,那不是违心的夸赞。
“枣阿翁,我也不为难你。”楚王殿下见对方不好开口,他干脆转头看向王大用:“王大用,你当初打算收服太行山的匪首单天常,为的是什么?”
“臣……臣……”王大用现在很怕挨楚王殿下的耳光,可他更怕家人受牵连。
“你妻儿还在本王手上,虽然本王不屑于拿这个威胁你,但你小子能不能就冲在本王将来会妥善照拂他们这一点,你临死之前跟本王掏心掏肺一回?”楚王殿下耐着最后那点性子,对王大用低声道:“真打算死扛到底?”
“殿下……臣……”也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待人以诚的楚王殿下,王大用终究是松了口:“五姓七望……其实一直都在各地暗中蓄养私兵,可我们王家……如今在这方早就式微,所以臣想着……以此举向家族邀功请赏,让家族放还臣的小闺女……”
“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本身就是个圈套?”楚王殿下在听完王大用此番的肺腑之言后,他隐去了心中的恻隐之心,开始循循善诱道:“一旦事情败露,整个太原王氏虽说不至于连根拔起,但是注定要牵扯出许多人,如此一来,太原王氏必定元气大伤……”
“殿下,臣没想过要富贵,臣只是想要将女儿接回自己身边。”王大用此刻微微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道:“我的正妻出身清河崔氏,虽是旁支,可身份依旧尊贵,我和她所生的孩子,自然是不可能送到族中接受看管的,所以……萱儿……也就是臣和少年时相识的青楼花……”
“滚你的蛋!本王还要听你的风流史是吧?”楚王殿下突然暴躁的打断了王大用的叙述:“本王对你那些粉红色的回忆没一点兴趣。不过本王还是要说一句……”楚王殿下说到这,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只不过他的脊梁依旧笔直挺立:“本王不管你此言是真是假,哪怕本王依旧被你骗了一次,但……你的女儿,本王一定会替你将其从太原王氏手中接出来,这件事不会改变!”
“殿下……”王大用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以头抢地:“臣谢过殿下大恩!臣谢过殿下大恩!”
“不至于,你小子接下来可别说什么‘自知无以为报,打算将女儿以身相许’的屁话。本王在长安,不,本王在整个大唐,那都属于是行情见涨,涨涨停停涨,犯不着你上赶着献殷勤。”楚王殿下不喜欢此刻内心突如其来的那阵悲伤,所以他说话便愈发的像往常。
“……”可事实上,此时的小院内,除了依旧感动到涕泪横流的王大用,剩下的人,不管是身为楚王殿下心腹家臣的王玄策,还是决心对楚王殿下一生永相随的张镇玄,以及惊将楚王殿下视为自己唯一后辈的窦獨,他们此刻都知道一件事。
眼下的楚王殿下,哪怕是在说笑,和他说话时那颤抖的嘴唇,以及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在无声地告诉他们:这回,楚王殿下是真的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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