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都大帝元夕 > 第96章 王真人的前世今生

“可那件事之后,王真人学聪明了,他不敢那样做,因为那是他是家中唯一一个壮年,上有老下有小,他不敢再以身犯险,怕自己被留在牢里,家中失去了最后的劳动力,整个家也会随之溃散的,他是家族里的壮年,也是大家心里的顶梁柱。”
  “所以,他那时说的阻碍,并不只有那些官员,还有家中之人。家中苦读书。虽然家中颇有微词,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那件事之后,这官员却从来都没有考中,家中也略微知晓科场舞弊之事,也明白他终究是无缘做那个官了。所以,家中的人纷纷劝他。一方面是受到官员施压。一方面是家中劝阻,所以王真人在经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放弃了读书考取功名。”
  “曾经,在他遭遇家中突生变故的时候,他以为那就是自己一生之中的谷底。后来才发现不是,那只是他人生中遇到了众多坎坷其中的一环,后来没有考中官员,听到客场舞弊的时候,才发觉那时是有多么黑暗。”
  “他开始转而学剑,不管是为了表演,还是为了防身,还是因为心中总有一股撒不开的气,为了斩破科场黑暗。总之,他一如既往的努力,在学剑方面也有很好的天赋。学了几年之后,还真让他学的有模有样的。”
  “有茶楼之类的,还请他过去表演。就这样,靠着这份微薄的收入,总算是支成了家里的支出,那时,他像是用失去心的幽魂一样,好像心早就死了,只有身体还是活着的。”
  “那时他除了每日学剑,在茶楼之中表演,拿到微博的薪资,便整日都是睡觉。好像除了赚到那几两银子之外,他没有别的更在乎的事了。他坚决不再看一眼书,曾经那些书全部被他变卖。路过书摊之时,也不会侧目。从前念在嘴边的那些孔孟之道,更是只字不提。”
  “好像自行与那些孔孟之道决裂了一样。他不看那些书,他家中也买不起那些书。他整日忙忙碌碌,只为那碎银几两。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他那些曾经的同窗。听闻他如今如此落魄,不仅没有对他生出怜悯之心,反倒过来落井下石在。某一天,查了,老板告诉他今日有大顾客,若是能把这位老爷哄高兴了,得到的银子会翻倍。”
  “那几日,家中的老母亲生了重病,急需一笔钱救命,所以那几日王真人十分认真,舞剑的招式身法,全都是提前精密计算好的,只为能让顾客看到最好的表演。若是能讨得顾客欢心,也许客人随手打上的几个铜板,就能多为他娘抓几副药。”
  “可能是他去了之后,才发现,茶楼老板口中所说的大顾客,正是曾经跟在他屁股后边儿谄媚的一个同窗,而且还是曾经谄媚的最厉害的一个,那个同窗曾经把他奉若神明,一个劲儿的捧着他,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可如今见了他,眼中的嘲讽以为那么明显,好像他是什么蝼蚁一般。”
  世态炎凉,王真人从未想过再遇到他们。
  即便王真人觉得当时自己在行尸走肉,在落魄,可他也没有预想到曾经的同窗好友会跑到他的茶楼,专门指名道姓的要他表演。
  曾经跟在后面谄媚的小弟,如今竟也成了一个大官,周围点头哈腰一群人,面对那个同窗,是一副讨好嘴脸,可转过头来看向王真人之时,脸上也有几分看不起。
  “好好表演,若是惹了我家老爷不高兴,有你好果子吃,若是表演的的高兴了,今日能赏你几两银子,能有几两银子,该是你半年的家用了吧?”
  隔着舞台,王真人就看到了曾经的同窗,一副不屑的嘴脸望着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跟在自己屁股身后,恨不得把自己吹上天的那个人。
  如今局势逆转,身份颠倒。他甚至比曾经那个谄媚的小弟更加落魄。
  王真人闭了闭眼睛,曾经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够黑暗,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几年前,他如同一只被割断了翅膀的鸟从空中坠下,而如今一坠再坠。
  他从未设想过曾经的同窗站在自己,一脸嘲讽施舍给自己几两银子的模样。
  那几乎打碎了骨血,将它重组,将他的尊严全部踩碎。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尊严,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忍着恶心,开始舞剑,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认真,心中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荒凉。
  那一场舞剑满座叫好,得了一个满堂彩,那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荣誉。而如今,在别人嘲讽的眼光之下,他完成了人生中最完美的一次舞剑。
  下了台之后,那个同窗把他叫到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低着头站在同窗面前,原本以为叫他舞剑已经是最为羞辱的事了。
  可没有想到,那位同窗是专门过来报复他的,他给他安上了什么背信弃义,背叛亲友,妄图勾结考官却失败等等一系列骂名,王志仁心中的骄傲早已被磨干净。
  他已经无比熟练这些套路,只要他敢有一句反驳的话,那么今天可能就拿不到一分钱。为了现实,他的骄傲,一分不值,所以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那个同窗一拳打在棉花上,见他宛若行尸走肉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便觉得没趣。

  他后来命人取来一个荷包,荷包里放着十两银子,那十两银子足够王真人把自己的母亲救下来。
  “你不是一向自许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吗?曾经三步一句诗,才华动京城。如今虽然蹉跎了这么些岁月。觉得你肯定还没有忘记那些,你肯定还是有些才华的,对吧?就这样,你呢,做两句诗,夸一夸我今天的行头,倘若我今天满意了,便把这十两银子送给你。我知道你家中有一个受伤的老母亲,还有一个怀孕的妻子,这是十两银子快把他俩的命买下来了,你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是啊,王真人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甚至,他应该由此感到惊喜。
  可他自从学剑的那一刻起,便发誓不再碰一句诗词。
  他当时发的是毒誓。若是再碰一句诗词,此后便叫自己再无轮回之日。
  可如今,为了母亲的命,为了能养家糊口,打破一个毒誓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前,他为了自己读书。从他决心学剑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并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破碎的家。
  他欣然接受那十两银子,挖空心思用了曾经在辞赋上见过最艳丽的词藻,极近心思夸奖那位同窗的衣裳。
  何止是两句诗,他做了洋洋洒洒几百字的诗篇,只为夸他那位落井下石的同窗。
  那几句诗,虽然是他伤心欲绝而作,可却十分艳丽夺目,叫人忽视不了其中的灵气,他还是曾经那个精彩艳艳的王真人,可是,他的失去是为了谄媚而做,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王真人。即便他的诗是有几分灵气的,可却流于世俗之中,与那些世俗中人所作的诗没有什么区别。
  曾经的家族少爷家道中落,到如今为了十两银子,洋洋洒洒几百个字。
  那个同桌看了一眼他所做的事,口中嗤笑,也不过如此,而后便将那十两银子甩到地上。碎银子散落一地,而后那位同窗便走了,只留下王真人,低下头颅,将那些银子捡了起来。他心中明白,捡不起来的是他的尊严。
  而也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那个所谓的朋友。那位朋友。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同他一起将那些银子捡了起来。
  其实茶楼之中的小二有说要帮王真人一起捡那些银子,小二很是敬佩他,但王真人委婉的拒绝了。没想到那个人却趁王真人不注意,捡起了几个银子放在他手中。
  “即便你舞剑,他们也舞剑,可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那个人笑意盈盈的说道,“我看的出来,你的灵魂是干净的。”
  “即便身处闹市之中,你的灵魂是那样干净澄澈,容不得半田沙子。”
  “你又何必跟自己较真呢?”
  大家都以为王真人是为了那几两银子而不得不低头,为那个同窗作诗,而只有他看出来,王真人是在跟自己赌气。
  “我虽然不懂你们这些文人口中那些风花雪月的字儿,却看得出来,你必然心中是有一些乾坤的。你何必给他几百字呢?你给他十几个字,他照样能高高兴兴的走。”
  “说到底,你还是在跟自己置气而已。你一边不想向他低头,一边又不得不为了那十两银子而低头。于是,你便将气愤全部写在了这诗篇之中,我虽然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些拮局熬牙的字,可却能从你的表情之中看出来。你并不是真心想要低头。”
  那个人说出了一番话,而王真人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转身拿着那些碎银子就要走,而那个人却走了几步,直接拦住他的去路。
  “我没读过什么书,走南闯北的做了一些生意,家中有一些积蓄。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一直心向往之。如今,偶然听到了你那些诗词,倒是很喜欢很欣赏你的才气,不知我可否每月出几两银子,也买你几句诗呢?”
  王真人抬眸看向了他。
  刚才那位同窗的语气是嘲讽,带着不屑想要看王真人出丑的。可是。眼前这个人,眼中带着笑意,浑身散发着善意,我这人无法将刚才那位同窗与之做对比。
  那善意仿佛燃烧的火焰,将身处溶隆冬的他浑身生出一点儿暖意来,好像灵魂也被稍微点起来。
  只要别人有一点好,王真人便故态复萌,心中那些善意重新被唤醒。
  半晌,他嗫诺道,“抱歉,这十两银子足够我为家中母亲治病,你所说的那些事,恕我不能答应。”
  “为何,是我叨扰了吗?若是真的如此,我为你抱歉,本来想帮你,却弄巧成拙,叫你伤心。”
  “不,不,”王真人连忙摆手,说道,“根本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你想必也知道我家道中落。家中无力负担我读书,也无力负担我考取功名。所以,那日我已经发过毒誓,若是之后我再碰诗词,便教我永不入轮回。虽然刚刚已经迫不得已负了曾经的自己,可是,便不能一负再负。”
  “做人起码还是要有一些良知的,对吧?”
  那个人笑了起来,似乎为他的执着而感到发笑,但表情始终是善意的,带着淡淡的笑容,“你说的对,做人是该有一些良心。”

  “虽然这样说对你来说可能是有些残忍。我本来也不想这么直白的说,可就在刚刚,我决定拿你当朋友。”那个人接着说道,“朋友之间应该是不隐瞒任何,真心相待的,也不必顾及那些世俗的虚以委蛇。”
  “你愿意与我交这个朋友吗?”
  王真人眨了眨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早就点过头了。
  这是他这几年以来交的第一个朋友,心间竟然有一点炙热。
  “既然朋友之间是该真心相待,不保留任何的。那我便也不客气了,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家底虽然不是十分丰厚,可这几年来也有积蓄,若是你有难处,我必然会伸手相助。”
  “你别跟我客气,也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我们是朋友,即便是把家中的财产全部交于你手中,我也是乐意的。”
  他新交的朋友笑了笑,似乎是为自己的幼稚发笑,“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交朋友,以前都是别人上赶着我。如今我见了你,也变成上赶着,倒是风水轮流转。”
  王真人笑了一下,而笑过之后,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笑了。
  并且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从前他一直学剑,学剑,是为了应付顾客的笑容,是为了让家中人安心。他从未为自己笑过,今天却是几年来第一次。
  他连忙收起了笑容,克制住自己,他觉得自己此刻更不像一个人,反倒像是给一点食物就急忙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其实事实也大差不差了,即便经历过那样的风霜,王真人也还是十分好骗。
  只要旁人稍微释放一点善意,他便将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短短几句话,王真人已经全然对这个朋友交付了真心,从前,他也有许多朋友,他也会轻易的向别人交付真心。可他后来才知道,那些朋友并不是。真心相待,而是虚情假意。因为他家世好,所以才与他交朋友,所以才上赶着捧着他。当作友谊,后来才知道,那什么都不是。
  经历过家道中落以及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他原本应该心中有所警惕,不会再轻易的交朋友,可他近日却难得放纵了一次,心态好像回到了少时。
  那是一句话便能结交一个朋友,如今亦是。
  “你今日帮了我,将我的尊严捡了起来,我许你一个承诺,日后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帮你。”王真人说道。
  “好啊,我等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王真人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的好朋友。那个人表现出来的同样也是,王真人对他没有任何一点疑心。
  就像那个人所说的一样,此后王真人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便向他开口要钱。两个人亲密无间,若是王真人在台上舞剑,那么台下必定会有他这个新交的朋友,从未缺席。
  但是王真人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生活有了一点起色。
  在那个朋友的鼓励下,他开始重新看起诗词,虽然那些书都有点贵,但那位朋友若是外出做生意,或者是不经意之中看到,必定会买来送给他。
  王真人一边舞剑,一边重新看起书籍。
  为了报答那位朋友,他偶尔也会做几句诗,与那日因为谄媚而做的诗完全不一样,他的诗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灵气,诗中或写曾经的报负,或写这几日看到的一处风景。总之,再不再不是曾经为了谄媚别人而做。
  他也教那位朋友学起了诗,读书、认字,可那位朋友实在不是学习的料子,只是学了几个字,便让嚷嚷头疼,再也不学。
  王真人其实还是很挫败的。
  他有时也会感到自卑。觉得自己全然不配交到这个朋友。他那位朋友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平时见了乞丐什么的,总会平和的给那乞丐几两银子,不是高高在上的赏赐,而是他也蹲下去与那位乞丐平视,然后珍而重之的放到那乞丐的碗中,这样一个小动作,也是他在维护别人的尊严。
  王真人为自己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而开心。
  他也与这个朋友度过了两年堪称快乐的时光。
  直到家中父母亡故,而妻子也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当时他家中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到最后陪伴他的,却只有家中的一个老仆。
  那个老仆曾经在他家还未倒台之时,便是他的乳母,后来,即便他家道中论付不起雇佣的银子,那位老仆也一直不离不弃跟在他身边。照顾他们一家人操劳家务。帮了他许多。而如今,家中死得只剩这个老仆了。
  王真人心中郁结,他又一次叫那个老仆的卖身契拿出来,交给了那个老仆。
  “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今后你也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王真人对那个老仆说了最后一句话,将家中所有的积蓄全部交到那个老仆手中。将她放了出去。
  老仆当时已年近50,他实在不忍心,让她死后也是王家的奴才,所以他放她自由身,从此她不再是为王家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
  王真人知道自由对于一个奴隶来说是有多么重要。

  他曾经过过那样安无天日的日子,如今也将心比心,能够站在努力的角度看问题。
  他知道,若是自己最终也沦为一个奴隶,那他一定心中也是向往自由的,即便也行尸走肉过,觉得什么都无所谓过,可是只要有一丝能够恢复自由的希望,他一定也会为此而努力。
  所以他放她自由身,即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他曾经向往自由的时候,在淤泥之中无法逃脱,送了那位仆人,也是随了曾经的自己的愿望。
  他现在是自由的,以前也是自由的。
  将家中所有人埋葬。
  他此后便不再是为了家人而努力,全然是为自己而活。
  于是,他便不再舞剑了。
  其实他也从未喜欢过舞剑,从前只是把它当做养家糊口的工具,一门手艺而已。
  看到那把剑,他就想起曾经为了钱而为而卑微,奴颜卑躬的自己。
  他终究成为了年少时最不齿的人。可如今,他而立之年,却在朋友的帮助之下,终于捡起了自己的尊严。
  他不再舞剑,他开始写诗,开始拿起了书本。
  其实他从前学习也并不纯粹,他曾经读书是为了建功立业,是为了功名利禄,是为了能够光宗耀祖。可如今,他读书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沉浸在书中,便忘却世间所有,仿佛世间只有眼前的文字,那是让他唯一觉得畅快的事。
  即便他家中越来越贫困,可他心里仍旧是开心的。
  只是看着那些诗,他便畅快。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他不追求颜如玉,也不追求黄金屋,他只追求书中里的诗。不是因为书中有那些俗物他才喜欢,而是因为书上的每个文字他都喜欢。
  他的嘴边又重新挂上了那些孔孟之道,有时候说的话,连他那位朋友都听不懂。
  他整日说着什么之乎者也。他那位朋友学了一段读书写字,见实在学不会,便也放弃了。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交朋友。
  有时候他在旁边认认真真的看书,而他那位朋友在旁边处理生意上的事。
  两个人相安无事,他竟然也觉得很好。
  若是在他年少之时,说他以后会交一位商人朋友,他定会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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