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像。”
渊明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挺疑惑的,星神出现在你们身边难道不正常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怎么了?”
“星神,宇宙的顶端欸。”
应星抬手比划了一下:“帝弓司命就算是挺亲近凡人的星神了,祂老人家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
“哦……原来如此。”
渊明点点头:“真的会很惊讶吗?”
“很惊讶。”
应星无奈的点点头:“在那之前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最高就能走到百冶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亲眼见到混沌星神,还能成为混沌令使。”
“也没想到……常乐天君这么……呃……和善?”
应星看了看阿哈。
阿哈和善?
渊明嗤笑一声。
“渊明!你笑什么?!”
阿哈瞪大了眼睛:“我难道不和善吗?”
“你和善?”
渊明瞥了她一眼:“你自己觉得这符合你的形象吗?”
“符合啊,为什么不符合。”
阿哈轻咳两声,转头看向身后:“你说我不和善,全宇宙都没几个人答应。”
“废话,不答应的都死了。”
“我从来也没亲手杀过人吧?”
“呵呵。”
对付阿哈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她说话的时候用冷笑回应。
阿哈会自己把自己憋死。
……
觥筹交错,胜负已分。
“娘子……嘿嘿……娘子……我赢了……”
应星躺在白珩怀里,傻笑着。
“明明是……我赢了!”
镜流颇为不服气的踢了踢旁边的酒罐子,用尽力气也没法支起自己的身体。
“都坐不起来了还输赢呢?”
渊明无奈,将怀里那一小团轻轻抱起:“娘子,咱们休息去吧。”
“唔……我不休息……”
镜流摇了摇头:“休息……起不来床唔……”
“行了行了,说到这就可以了。”
渊明捂住她的嘴,对着众人笑笑,随后快速消失在宴席上。
“阿哈,你也要回去了吗?”
“我?呵呵……不一定呢。”
阿哈勾起唇角:“我察觉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察觉到什么?”
白珩歪了歪头。
“对我的恶意。”
阿哈抬眸,看向星空。
极其微弱,极其弱小的恶意。
小到阿哈差点就没感觉到。
但是这确实存在。
而且不止是对她,而是对整个欢愉的命途,抱有着堪称剥夺的恶意。
宇宙之中对这位欢愉之主抱有恶意的存在太多了。
阿哈轻笑着。
她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她曾经见识过一群微小的凡人,想要去刺杀虚无。
她顺水推舟的送了一把。
但是到最后,那些凡人连虚无的身都没能靠近。
他们在虚无所在的那一片宇宙中自动泯灭,在极度的痛苦和怠惰中,怀着难以挪动脚步的惊恐,化作虚无的养分。
她不会那般无趣。
阿哈想。
她乐于见到那微小的尘埃飘散到自己脚背上,然后肆意成长——哪怕最后那微小的尘埃会变成一把对准她的剑。
那又何妨。
且不说那依旧是尘埃形成的剑……就算是真正的剑,那不更是有趣了?
话又说回来,悲悼伶人的恶意已经膨胀到她能够察觉到的程度了。
那这一抹又是来自于何处的呢……
阿哈咧嘴,轻轻笑着。
有趣……有趣……
看来接下来的旅途会很有意思……
阿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自己是不是最近见纳努克的次数有点多了……感觉思想都被影响到了。
明明是一次尝试而已。
毁灭蚂蚁的乐趣,就在于见到他们拼命向上爬,然后在他们最兴奋的那一个瞬间让他们跌落尘埃。
重复无数次,他们的精神会彻底的崩溃。
然后……
嘿嘿嘿……
阿哈诡异的笑着,转身离开。
对于宇宙万物的欢愉,赐予众生欢愉。
同样,众生也将充当她的欢愉。
“该走了。”
阿哈拽起丹枫,对着身后几人摆了摆手,径直离开。
希望这次的蚂蚁。
能爬的更高一些。
这样,才是最有趣的。
……
在景元的记忆中,在这几位“大神”回罗浮之前,符卿一直都是冷静而理智的。
至少景元从来没见符玄喝过酒。
更别说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阿哈使用了新的方法。
按照她所说的,她正在试用一种让人哪怕喝多了也不会吐出来的配料来调配。
但是景元仔细的想了想阿哈的那个材料……
用星神的血液和身体部位调配出来的酒真的对凡人会没有刺激性吗?
不过……看符卿的模样,阿哈这次应该是成功了的。
符玄喝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吐的难看。
“符卿,感觉好些了吗?”
“将军……”
符玄的声音软软的:“我脑袋疼……”
“干嘛要喝那么多啊?”
景元叹了口气,将她向上托了托。
刚才确实是让符玄自己走的。
但是符玄走了一步就摔在地上——至少足以证明阿哈这次的酒比上一次要烈。
不过景元现在也习惯了。
“……因为心情……不好。”
“玉阙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符玄抬起头,澄澈清亮的大眼睛看了看景元,似乎是在辨认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谁。
半晌,符玄又低下头:“因为我爸爸……”
“伯父他……”
“医士说爸爸大半辈子都操持着占卜的事业……还要操劳符家的大小事务,可能会比普通人更早的堕入魔阴……”
符玄的声音很小。
景元叹了口气,搂着符玄的手稍微紧了紧:“符卿,有的时候……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与其为此伤心伤神……唉……罢了,我也没资格去劝你什么。”
景元摇了摇头。
他的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在那个位置一辈子,最终年岁已高,自主进入幽囚狱。
对于不老不死的仙舟长生种来说,进入幽囚狱和堕入魔阴一样,几乎就等同于去世。
有堕入魔阴可能的人,或者已经堕入魔阴之人,会进入幽囚狱,投入轮回。
但是他的经历不同。
他父母进入幽囚狱的时候,景元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整晚整晚的哭。
那是他第一次那般脆弱。
镜流就坐在树上,整晚整晚的陪着他。
对于景元,镜流是又当师父又当妈的照顾着。
虽然她不会安慰,只能坐在那里,有些笨拙的看着他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起码她在他身边。
而现在,符玄身边谁都没有。
哦……也不是,符玄身边还有他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
符玄轻声呢喃着:“只是……我不是个称职的女儿。”
“选择为仙舟投入一切的人,谁又能做个称职的儿女?”
景元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符玄的后背:“当初我也恨,恨我自己为什么那般固执,若是能用那些时间多陪陪他们两个也好,但是后来又想,若是当年我跟随他们的选择,现在也不过最多是地衡司里的一名执事……认识不了你们。”
景元说着,长叹一声:“选择了一条路,除了一直走下去之外,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人生从来都是单行的。”
“我都知道……”
符玄的声音有些哽咽。
或许是这个男人的怀抱太温暖。
这个白毛狮子的周身都散发着让人骨头发软的暖意。
又或许,太久没有人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你也很累了。
符玄凭空的染上了几丝委屈。
从不和人倾诉的她,如今也会开口说自己的苦痛,自己的心事。
藏着掖着对于长生种来说,或许真的是能憋死人的。
她轻轻抱着景元的脖子,身体抽动着。
景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耳边的动静。
亲情是人永远都逃不开的难关。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件事,是凡人永远迈不过去的天堑。
他们不是星神,做不到无情,做不到冷淡。
他们只能挣扎在这些生离死别之中,承受着分离与各种情绪带来的痛苦。
这也就是长生种较短生种而言的坏处。
长生太久了……这些回忆就越发锋利,每逢念起,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的剜掉心头的一块血肉。
长生也没什么好的。
……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要是……多陪陪他就好了。”
“要是我当初不那么赌气的离开,他或许能多休息休息,多活些日子。”
“人都有志向,符卿。”
景元轻声安慰着:“总要为了自己的志向而做出选择的。”
家人也不可能永远都和他们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将军……我是不是好没用啊……”
“不是。”
景元摇了摇头:“你可是罗浮的太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怎可如此妄自菲薄?符卿,有些事情……哪怕你我再强大,也终究无法改变。”
凡人终究是凡人。
景元又想起那天的丹鼎司。
若是站在那些药王秘传之人的角度。
他们修炼无数岁月,获得令身旁众人羡慕的本领,获得所谓的“药王相”。
走在宇宙中,他们被无数命途行者所羡慕,羡慕他们的强大,羡慕他们的永生。
在那些凡人面前,他们就如同那入云的建木,可望而不可即。
但是结果呢。
他们千辛万苦呕心沥血聚集起来的同伴,耗费多少心血养出来的大军,仅因为神明的一念而化作尘埃。
景元想起自己回去的时候。
师公只是笑笑,没有在意丝毫有关于丹鼎司的事情。
他问:“可有受伤?”
又问:“你师父想吃的酱牛肉,可买回来了?”
神明只在乎自己想在乎的人或事。
从不在乎那些尘埃。
凡人哪怕是扒了一层皮的向上攀爬,最后也只能将希望交托于不会在乎他们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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