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仙君对于人妖魔三族而言,既是恩人,亦是三界维持表面和平的平衡点。
所以即使魔族新魔王上位,都会向扶光山传书一份,以示决心以诚意。
无人对此事有意见,就连九天宗的几位长老,都没有反对。
唯一心有顾虑的四长老却不敢在此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他扭头看二长老与南砜,希望他们能提出相反的意见。
南砜低着头没有说话,二长老神情憔悴,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没有说话。
宗门的新宗主继位,又得了扶光仙君的贺礼,本是九天宗污名尽除的好机会,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长老们活了近千年,大多都是步庭的师叔师伯,眼睁睁看着步庭犯下这些错误,失望有之,难过有之,但谁都没脸站出来包庇他。
见这些人都不说话,四长老咬牙站出来:“仙君不喜他人打扰,若是因鄙宗上任宗主之事去烦扰仙君,惹得仙君动怒是小,就怕扰了仙君清修。”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有些犹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仙君能独身一人在扶光仙独居五百零六年,若是轻易便动怒,又岂能为十大仙鼎输送灵力这么多年?”
众人看向说话的玖茴,他们似乎没有料到玖茴会站出来,都有些意外。
“四长老嘴上说着怕扰仙君清修,却又说着什么动怒。”
玖茴没有管其他人的眼神,只盯着四长老:“听四长老这话的意思,是在怨恨扶光仙君伤了步仙尊?”
“老朽没有这个意思,玖茴姑娘莫要含血喷人。”
四长老矢口否认:“扶光仙君为了天下苍生付出良多,老朽何敢有怨?”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玖茴丝毫不让:“既然四长老有如此大的怨气,那就请扶光仙君出山,你去镇守十大仙鼎镇,为天下输送灵力,以镇厄运。”
“你!”
四长老面色潮红,他转头看向玉镜:“玉阁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伶牙俐齿,目无尊长,实在无礼。”
“请四长老见谅,这孩子天资出众,性格向来倔强。
咱们望舒阁有祖训,要出门爱徒,关门教徒。”
玉镜微微一笑,弯腰作揖,说话的语气温柔极了:“四长老如此尊重长辈,一定不忍心让我违背祖训吧,要不您现在担待一点,等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打断她的腿为您出气?”
徒弟有事,祖宗背锅,反正祖宗已经仙逝,多背几个锅也不怕压趴下。
听到玉镜如此荒诞的敷衍之言,四长老深吸两口气:“好好好,如今不是你们望舒阁来九天宗要补贴的时候了?”
“四长老,我们望舒阁来贵宗拿补贴,都是经过贵宗门议事堂深思熟虑后才答应的。”
玖茴一脸茫然:“晚辈年轻不懂事,难道贵宗大小事务皆由四长老说了算,而不是宗主与诸位长老管事共同商议?”
“哦,我明白了!”
玖茴瞪大眼睛,捂着嘴惊诧地看着四长老:“您不会是觉得南砜宗主年轻,仗着辈分想去夺他的权吧?”
“我等修行之人,怎可如此贪恋权势?”
玖茴痛心疾首:“长老乃剑修,更是不可生出此贪欲,长此以往,又如何得证大道,飞升成仙?”
“胡言乱语!”
四长老召唤出本命剑:“今日老朽就要代望舒阁清理门户!”
“我还在这里,恐怕还用不着四长老来替我教导徒儿。”
玉镜手一挥,灵剑在手,语气仍是温柔:“四长老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仗势欺人吗?”
“四长老不过是九天宗的一名长老,被晚辈说上几句,便如此恼羞成怒。”
玖茴面上的表情尽去,冷漠地看着四长老:“扶光仙君为了天下万物终生不得自由,日日饱受灵气冲刷经脉之痛,却还要受长老您的诋毁。
真正该动怒的,应该是扶光山的仙君,而不是长老您!”
祉猷微微一怔,望向面若冰霜的玖茴。
往日玖茴很少在人前如此咄咄逼人,甚至把话说得不留余地,原来是为了他。
“玖茴姑娘言之有理,是四长老的错。”
二长老站了出来,一掌拍过去,打飞四长老手中的剑:“老朽替他向扶光仙君请罪,代她向姑娘道歉。”
“二长老行事公正,身有善德,晚辈当不起您的礼。”
玖茴侧身避开二长老的礼,面上重新挂上笑,向二长老作揖道:“晚辈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听到“不成熟小建议”
几个字,问星门宗主与万火门宗主同时忆起,玖茴上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把极恶之气投给恶妖赤泉,最后极恶之气被赤泉吞噬了,赤泉修为大降,死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未确定,杀了赤泉的人究竟是谁。
“为何不修书给仙君,等他的回复?”
玖茴垂下眼睑,语气淡淡:“更何况步仙尊若是有意悔改,那就去扶光山跪着。
仙君一日不愿意见他,他便跪一日,仙君十日不见他,他就跪十日。”
“俗话说,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有一日,仙君会被他的诚意感动的。”
玖茴语气稍顿:“为了公正与道义,蔓襄少城主失去了性命,玉鸾姐姐与母亲天人永隔,步仙尊多跪几日又算什么呢?”
“总要让天下的修士都知道,无论是仙尊还是普通的修士,若是做了孽,都要受到惩罚。”
玖茴看向在场的几位掌派大弟子与亲传弟子:“不然今日我学步仙尊,明日他学步仙尊,后日大家都学步仙尊行事,天下岂不是乱套?”
“玖茴道友说得有理。”
平陵瑶开口:“我这便修书一封,向扶光仙君请示。”
说完,她取出一枚玉简,仿佛怕人阻拦般,飞速在手中掐诀,玉简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扶光山。
众人见玉简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心下暗叹,好家伙,这是早有准备啊!
玉简已出,再讨论已无益,但谁也没有离开,因为步庭修为高深,他们怕他逃走。
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步庭竟然沉默地站在一旁,既不反对平陵瑶向扶光山报信,也不反驳玖茴的话,仿佛接受了所有的指责,又仿佛一切言语都没有进入他的耳中。
面色最难过的是南砜,他神情苍白地望着步庭,希望他能说什么,即便只是几句解释也好。
可是步庭什么也没说,南砜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木木地站在角落里。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划过一道亮光。
大家齐齐抬头,看到那道亮光在院子上方绕了一圈,最后悬停在二长老面前。
“诸位可来扶光山一叙。”
简短的一句话,仿佛为大家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掏出飞行法宝,准备赶往扶光山。
“得罪了。”
几位宗主靠近步庭,在他身上下了几道法令,以防他逃走后,把他带上了飞舟。
“祉猷。”
玉镜突然开口:“扶光山一行,我与玖茴去便好,你回客院陪师兄师姐们。”
祉猷仰头看了眼飞剑上的玉镜与玖茴,拱手行礼:“是。”
亲眼看着他离开院子,玉镜才转身对玖茴道:“我们走。”
靠近扶光山后,垣涡的飞剑靠近玖茴,他看着前方翻涌的狂风与寒雪,搓着手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踏入扶光山地界,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看玖茴,玖茴看同样离他们很近的锦轻裘。
“哦,我忘了,你们望舒阁虽然离扶光山比我们近,你肯定也没进去过。”
垣涡回过神,随即望向锦轻裘:“锦少主,你知道吗?”
“等会进去就知道了。”
锦轻裘收起手中把玩的玉扇,整理了一下衣袍:“反正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关押步庭的飞舟穿过风雪,有十大宗门令牌开道,风雪瞬间变小了许多。
垣涡看着在身边卷如狂龙的飓风,忍不住打个寒蝉,若是没有令牌进入这里面,岂不是会被风绞成碎片?
不知在风雪中飞了多久,终于穿过了风雪大阵。
脚尖刚触地,垣涡便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过于浓郁的灵气,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气。
身为修士,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寒冷了,他双手抱胸,冷得缩起脑袋:“这些雪花,怎么像是往我骨头里钻?”
“这些雪花都是天下灵气汇聚而成,我们修为有限,自然受不得这种灵寒之气。”
锦轻裘从纳戒取出一件大氅扔给垣涡:“你修为不足,在这里半个时辰,就能冻成雪人。”
“多谢锦少主。”
垣涡把大氅裹在身上,刺骨的寒冷终于消减不少。
“这个也拿去。”
平陵瑶扔给垣涡一个保暖的法器;“修为不济,也敢跟来这里,真是不要命了。”
垣涡捧着保暖法器不敢说话,他偷偷看了眼神情如常的众人,原来只有他一个废物。
“别看了,其实他们也觉得冷。”
玖茴对他小声道:“这种灵雪,他们都受不住,不过是为了面子硬撑罢了。”
垣涡看着空荡荡的积雪硬地,以及四周那些举止僵硬,面貌渗人的傀儡,忍不住道:“扶光仙君独自一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扶光殿瞧着倒是精致华美,可是就算城主府犯人居住的牢房,气候都没有这般恶劣。
垣涡以为过去的自己已经够混账了,没想到十大宗门与镇星楼干的事更加缺德。
脚下的积雪湿滑,垣涡脚下一晃,若不是被玖茴及时拎住后衣领,他差点摔在地上。
“扶光仙君为了天下镇压仙鼎五百年,十大宗门与镇星楼却让他日日经受风吹雪冻?!”
从外面看扶光山,只觉得神殿奢华,雪山景美,进入后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扶光仙君被带进山里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吧?”
看着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头的空旷雪地,被冻得脑袋发晕的垣涡忍不住问:“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住在这种地方,他们良心不会痛吗?”
玖茴挑眉,嗤笑一声。
若不能让更多的人来扶光山走一走,那么扶光受的苦,又有几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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