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位姑娘是惊吓过度才引发的高热。”
陆壤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看着躺在床上,盖着凉帕子的苏薇。
“能治吗?”
“这是自然,”太医站在一侧,躬着身子,“这位姑娘身体素质极好,喝几服药调理调理大概就能痊愈了。”说到这里,太医一顿,“只是最好不要再受惊吓了。”
虽然太医也不知道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姑娘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但这不是他能过问的事情。
陆壤半阖着眼,单手撑着额角,他靠在太师椅上,潮水纹的袍子从黑色长靴边略过。
梁明将太医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苏薇和陆壤两个人。
小姑娘烧得面颊坨红,眼睫颤栗。
屋子里的味道已经散去,窗户半开,搭着厚毡,檀香的味道冲散了那股怪味,只余下淡淡的檀香味。
梁明送完太医回来,看到还坐在太师椅上的陆壤。
男人起身,梁明上前伺候。
陆壤整理了一下衣摆,垂眸看向苏薇额头上滴水的帕子,眉头皱紧。
梁明多么细心一个奴才,立刻就要上前替苏薇换帕子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快他一步,拎起那块帕子扔进了盆里,然后道:“挑个丫鬟过来。”
-
苏薇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
她的身体很沉,完全就是发烧的症状。
鼻子堵住了,眼睛很疼,脑袋也涨。她轻咳一声,立刻就有人托起她的脑袋,给她喂了一口水。
好喝,还想喝。
又是一杯水喂进她嘴里,苏薇喝完了,继续躺回去睡觉。
就这样迷迷糊糊又睡一天,期间她被喂了两次药,很恶心的味道,她不想喝,被人硬捏着鼻子灌了进去,想呕,又被人立刻塞了清甜的苹果进来,压住了那股子苦味。
天色又暗了,苏薇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陆壤。
不会吧?难道是大魔王一直在照顾她?
“殿下,姑娘醒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苏薇耳畔响起,她偏头,看到了站在床帘一侧的宫女。
看起来三十左右,手里还端着药碗,看到她醒了,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然后上前来捏住她的鼻子,熟练的把药给她灌了进去,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苹果。
苏薇:……您这流程跟填鸭似的。
说到填鸭,她饿了。
“好点了吗?”只动嘴的太子殿下道:“为了你,本宫可劳累了两日呢。”
谢谢你啊,一根手指头都没动的恩人。
“好多了,多谢殿下。”苏薇努力坐起来,“想吃饭。”
“太医说了,你要戒食。”
戒什么食?她生病了不应该补充营养吗?
啊对了,她好像在中医书上见过这种说法,为了增强免疫力抵抗病魔,但凡有什么毛病,古代中医都建议病人先戒
食,也就是传说中的饥饿疗法。
那本书是这个太医撰写的吧?
饿了一天一夜的苏薇脚步虚浮的起床交水费。
交完水费,她又趴回床榻上,“红儿……”
苏薇的新丫鬟叫红儿。
“姑娘,您有什么事吗?”
“想吃饭。”
“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吃不上饭,只能喝水充饥。
苏薇歪在长榻上往嘴里灌水,透过窗子缝隙,看到院子里陆壤正坐在石桌边吃饭。
雪刚停,厚厚积了一层,男人坐在白雪红梅之中慢饮。
场面美好如古画,苏薇的视线却不在这位帅哥身上。
你吃的什么好吃的啊?
红儿不在,苏薇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跑出来了。
她现在非常怀疑陆壤是想把她饿死。
陆壤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好了?”
“好了。”能吃饭了。
“听说薇薇最擅剑舞,不如给我表演一段吧。”
苏薇:……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才艺。”
“嗯?”
“退堂鼓。”
男人表情古怪,苏薇打着退堂鼓离场。
-
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饿了两天的苏薇终于吃上了一顿粥。
难道是她的退堂鼓才艺起作用了?不管,先吃。
虽然只是白粥,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红儿是个话少,干活利落的姑娘,从她能一只手抬起全实木的床铺,把苏薇掉在床底下的蜜枣捡起来看来,她大概也是一个练家子。
吃完了粥,还要喝药,苏薇自己捏着鼻子把药喝了之后就上床睡觉去了。
这药是发汗用的,每次苏薇出了一身汗,浸湿了床单被褥的时候,红儿就会让人过来帮她替换衣服,擦洗身体。
她终于有点理解千金大小姐的快乐了。
第三天,苏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精神头也不错。
今天温度回暖,阳光不错,她赖在床上,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这是父亲让我给殿下带的画。”
“这幅画本宫寻了许久,没想到竟然是在侯爷手上。”
梁明上前,将顾月深手里的画作接过来。
陆壤坐在石墩子上,下面垫了一个厚实的垫子,石桌上面也铺了一层白色绵密的桌布。
“多谢侯爷割爱。”陆壤表情平淡地看顾月深一眼,“小侯爷若是无事,不如陪我一起喝点茶?”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顾月深坐了下来,他的视线一直忍不住朝苏薇住的那个屋子里瞥。
两人闲扯了一些后,顾月深终于忍不住了,“听说,听说苏姑娘病了?”
陆壤视线下移,落到顾月深手腕上绑着的那个平安福上。
他淡淡道:“嗯。”
顾月深急了,“她
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小侯爷这是在怀疑本宫?
不?()_[((),不敢,我,我只是有些心急了……”话一出口,顾月深才觉出不对。
苏薇现在是陆壤的人,若是被太子知道自己与她曾经的事情,怕是对她不利。
当然,原女主跟顾月深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事,原女主因为心中怀着国仇家恨,所以始终跟顾月深保持着距离。
虽然两人互相喜欢,但始终没有捅破这层纸。
甚至女主为了逼走顾月深,还故意说了很多话气他,可是顾月深爱的深沉,当他听到女主要给太子殿下献艺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他连夜给她送了书信,希望她抛弃国仇家恨,他也可以抛弃侯府的一切富贵,跟她一起离开。
原女主虽然才十五岁,但她知道顾月深是个怎样的人。
他出生优渥,没有受过什么苦楚,是个性子良善的人。
顾月深从小苦读,才名在外,京师第一才子,多少名门贵女爱慕于他,甚至尚公主都可。他合该生活在阳光下,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筹凌云之志,而不应该跟她一起浪迹天涯。
她唯一的一次没忍住,就是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福。
当然,是以朋友的名义送给他的。
希望他往后一切顺遂,平安喜乐。
他的生活跟自己截然相反。
从她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可顾月深不信,他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日流连于教坊司,最后终于被他父亲带着家丁抓了回去,关在院子里数月。
直到侯府设宴款待太子殿下,他才被放出来。
陆壤继续饮茶,没有接话。
顾月深面色瞬间惨白。
他听说过这位太子殿下的传闻,看似面如菩萨,实则心狠手辣。
虽为帝王独子,但并不是贪图享乐之辈,面对身后一群豺狼虎豹一般的重臣,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终于,看够了顾月深的惊恐,太子开口道:“听闻小侯爷之前常流连于教坊司。”
“……是。”
“薇薇是个可怜孩子,教坊司那种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顾月深立刻点头道:“是啊!”激动的男二对上陆壤淡漠的眼神,瞬间又变得跟鹌鹑一样缩起来了。
“小侯爷跟薇薇认识?”陆壤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柔和。
“嗯……”顾月深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在教坊司的时候常去看她。
因为还没有及笄,所以苏薇不会接客,只是练舞。
有时候宾客想要看跳舞了,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就会让她们这些孩子上去顶一顶。
顾月深初见原女主,就被她跳的剑舞震撼到了。
那么纤瘦的躯体,跳出来的剑舞却是如此凌厉完美。
顾月深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
() 引。顾月深喜欢原女主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她虽年轻,但眉眼之间的倔强战损,却是他渴望且没有的。
“其实我曾想过,如果我不是生在侯府,大抵会去当一名剑客,锄强扶弱,仗剑走天涯。”大概是这位太子殿下给人的感觉有点太好说话了,顾月深喝着茶,就开始畅谈人生理想。
“唔,不错的想法。”太子殿下给予了肯定。
顾月深突然猛地一下站起来,视线略过陆壤,看向苏薇的屋子。
陆壤坐在那里没动,他背对着苏薇的屋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
屋子的门
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女子。
红儿提着食盒,远远朝顾月深一拜。
-
晚上十点,苏薇准备要睡了,那位大爷又来了。
“这是小侯爷送我的画。”
梁明上前,展示。
苏薇低头,哦,看不懂。
“薇薇觉得如何?”
苏薇憋了半天,“这四匹马画的挺好。”
显然,男人也不是来找她讨论画作的。
“过来。”
陆壤坐在太师椅上,朝苏薇招了招手。
苏薇走过去,被他牵住手。
刚洗的手,满意了吧。
“你们从前在教坊司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练舞。”
骂你,然后骂你。
“我问的是,你与那位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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