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口吹够了冷风,云苓收起躺在手心的塞西莉亚花,关上了窗子。
结束与吟游诗人的一通嘀哩咕噜之后,他脑袋钝钝地发疼,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只能等那种眩晕感消退,才慢吞吞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这时众人大多都已回到了席上,室内其热融融的氛围很快驱散了他衣上积聚的阴冷。
饭桌上的甜点已经所剩无几,嘴角挂着奶油渍的嫌疑人正半飘在空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大有飞不动的迹象,却仍瞄向眼前仅存的一份点心,嘴里念念有词“这是给旅行者的”“再坚持一下”。
论坛上对派蒙真身的猜测很多,什么天理ni,天理MK2000型,说的那叫一个神乎其神,不是很可信。不过云苓也认为这个小家伙很不一般,看她和希尔一样仿佛没有上限的胃容量就知道了。
随着木门的打开,最后一份点心的主人还没踏入门内,一堆五颜六色的气泡框就先挤了进来。
【静止风轮两立真的笑死了】
【众筹648,三段xinxinxin送魈宝回家】
【怎么样?我爹我叔给我敬茶你说怎么样】
【魈:没有那么多门道(翻译:高端局溜了溜了)】
【日配选“都怪钟离”,魈宝都快吼出来了哈哈哈】
【魈:我没有这个意思!!(瞪眼)(慌张)】
旅行者头顶的文字飞速滚动,惹眼得厉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屑玩家调戏了魈上仙。
这大概是每位自机角色都必须经历的劫难吧……瞄到魈发红的耳根,久经“沙场”的少年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吹开浮起的茶沫。虽然上仙岁数的零头都要比他大,但在这方面还是需要加强锻炼呀。毕竟能出现在剧情里的“调戏”都算是小儿科了,要是真让他知道自己在论坛上的形象,是会马上拔枪呢,还是风轮两立xin走呢……
不管怎么说,二人的归来让饭局重新完整。
除了派蒙因不习惯与伙伴分离,加上说悄悄话没被带上闹了会脾气,三两下解决掉点心外,大家都恢复了原先有说有笑的氛围。
眼见正菜和餐后甜品都吃得差不多了,云苓和对面的老爷子同频率地抿了口差,都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可当搞事能力有目共睹的东道主提出,想弄一些有仪式感的东西时,前者才放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悬了起来,新月轩上好的茶叶也顿时失去了滋味。
不出所料,胡桃现编的活动里,搞事意味十足地点明了要“在座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为大伙续香点火”。
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云苓拉挺了心中大作的警铃,心说这是个拥有无数可能的人选,随后众人目光的变动也印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不明就里的璃月少男少女们通通望向了在场辈分最高的仙人,而魈和旅行者则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远处,仿佛事不关己的客卿。
吟游诗人显然也认同后一种看法,追随胡堂主搞事的
脚步,小手一指,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那已经退休的老同事身上。“如果知识也算力量,这位博古通今的钟离先生可以说是力大无穷哦。”
在这一环节全程背对着大伙的钟离终于转了过来,脸色要比下属淡定多了,一顿自谦加对诗人的吹捧,让气泡框里充满了【互相内涵】【商业互吹】【极限拉扯】之类的字眼,短短几句话就将自己摘了出去,继而把续香的人选推给了自己在往生堂的上司。
身为东道主的胡桃晃了晃指头,借着吃了一桌好菜的由头,围着在场唯一的大厨打转,报菜名似的报出了一堆连香菱本人都未必见得知道的名号,势要把这“最尊贵”的头衔安到客人头上。
被说得脸都红了的香菱将手挡在身前,一副担当不起的模样,然而此刻最吸人眼球的却并不是她的窘态。
如果说,玩家视角里的云苓是这段剧情里中规中矩的旁观者,那么他身旁站着的就是三块花里胡哨的背景板。
云苓发誓他没听见任何事先的密谋,扭头就见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行秋、温迪、重云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抬手鼓掌,不仅动作姿态整齐划一,连点头频率和拍手节奏都如出一辙,跟复制粘贴的一样……
不是,海灯节这段剧情是需要排演的吗?怎么忘了把他拉进排练组啊!
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使劲睁了睁眼,他完全搞不清这三人是怎么做到这么默契的,但为了不让站在鼓掌三人组身侧的自己看起来很呆,他也连忙跟着抬起手。
可惜有句话叫做“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强行“默契”的少年非但没跟上鼓掌的节奏,还跟不上动作的更新。
在三人举起合十的双手,“虔诚”地低下头时,云苓的手掌才刚刚合上。
【笑死了,为什么云苓的动作总是比那仨货慢一拍啊】
【努力合群的云猫猫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真笑飞了一群人在闹什
么啊靠】
【好像看到了搞笑版的四小天鹅,云苓是那只掉队的笨鹅哈哈哈】
【云苓:郁郁了家人们,这三人搞孤立哇】
【仿佛i人误入e人主场,笑嘻了】
云苓本就有替人尴尬的毛病,现在又整这一死出,死死盯着地板的眼睛已经开始遍搜寻可以让他遁走的地缝了。
更为糟糕的是,他地缝没找着,香菱却先一步找到了替罪羊。在慌乱地环顾一周后,病急乱投医的她直接无视了少年抗拒的肢体语言和挤眉弄眼的表情,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了罪恶的食指。
“要是这么说的话——云苓在璃月港发大水那次使用了岩元素的力量,大家都说是得了帝君保佑,请他上香说不定也能得到帝君的庇佑呢!”
在一定程度上,香菱真相了,但云苓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替她给帝君磕一个。
要求保佑的话,转身朝场内个子最高的那位多拜几下说不定能成,找他别说保佑,就是做委托都不见得给包邮……在心中疯狂吐槽的少年打了个激灵,
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对准了自己。
“……”
感谢这次独特的经历(),让他拿到了这张他不是很想要的社恐体验卡。
先前钟离等人踢皮球的经验告诉云苓(),他当下要做的是把这颗烫手山芋丢出去,只是接收山芋的对象让他犹豫了片刻。按照身份尊贵的要求,风岩二神之后就本该是降魔大圣,可魈紧握的拳头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还是把这个社死的机会留给需要的人吧。
比如他看正在捂嘴偷乐的行秋就很合适。
“都看着我干嘛,要我说,我身旁这位璃月港最大的商会之一——飞云商会的二少爷,才是身份尊贵的那个。”
这样的选择明显是夹带私货的。云苓给了好兄弟一个“加油好好干”的眼神,报的就是对方助纣为虐,将他架进包厢的一箭之仇。
“哎?干我什么事了。”
刚刚还在偷-->>
密集的掌声响起,同样拱火的还有吟游诗人。云苓看出了他就是料到这个人选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皮球踢给谁他就为谁鼓掌。
至于下一位受害者……云苓将怜悯的目光转向除魔方士时,行秋也刚好喊出了他的名字,结果就是方士涨红的脸都要蒸出热气了。
在三番五次的推诿下,屋内没遭到迫害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认为自己担不起“最尊贵”的名号,还得是魈上仙一锤定音,把话题引到了旅行二人组上。
空瞳孔地震,这回学聪明了的云苓麻溜地跟着其余五人板起了屑屑的表情,活在气泡框里的玩家们都快笑疯了。最后还是众人极尽夸耀之词,将躲在一旁生了大半天闷气的派蒙哄好,才让她神气地挺起胸膛,在满屋的赞叹与掌声中晕乎乎地把香点上了。
接下来大家喝茶的喝茶,闲谈的闲谈,逐渐转向轻松的氛围也让云苓放松了绷得紧紧的神经,甚至有心情找了个角落自个儿悠闲地品茶。
唯一的小插曲是,与他并不相熟的重云闯入了这片安逸的角落,别扭地同他搭了会话,无外乎提了几个类似身体是否有恙的问题。云苓没说实话,因为他和对方不熟就有身体方面的原因。
从前行秋曾很多次向他引荐这位方士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云苓一与他靠近就会身体不适,回不卜庐将此事告知白术先生后,先生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必应付所有社交,所以后续他俩就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了,只在很久以后才听说对方是什么纯阳之体。
云苓对这种自动除魔的体质大呼神奇,一直觉得他非常适合武侠小说主角这一身份。
说到武侠小说,在今夜的闲谈中,行秋“枕玉”的身份几度濒临暴露,全凭吟游诗人的胡说八道才保住了摇摇欲坠的马甲,脸上冷汗直流的惊慌程度和云苓掩饰自己在八重堂的笔名时有的一拼。甚至在看到枕玉的遭遇后,衩子老师将自己的小马甲捂得更紧了。
() “枕玉”好歹听着小清新,哪怕暴露大家也不过会说上两句“二小姐原来有写书的雅兴”,而他“川上甜茶子”,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假如再进一步了解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云苓感觉自己在亲朋好友间维持了十八年的清誉很可能不保。
……
窗外的夜渐渐加深了颜色,直到墨一般黑,大伙儿茶足饭饱,饭局也迎来了尾声。
按照璃月的酒桌文化,散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云苓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各有各的心事,而且部分“心事”,还与他脱不开干系。
整场饭局下来,不管是去窗口透气,还是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云苓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自己
身上。虽说身于公共场所,他人的打量无可厚非,可除了行秋与香菱,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些古怪的意味。
这种古怪有些是显露在明面上的,就像吟游诗人与他对上视线时会狡黠地眨眨眼,附在客卿耳边说话的胡堂主眼神会时不时往他这边飘……有些则是藏在处事不惊的外表下的,比如全程没什么表情的魈上仙,以及任凭胡桃怎么讲都在淡定喝茶的钟离先生。
他们的眼睛明明没有盯着云苓,但云苓却能十分笃定地辨认出,那种令他如芒在背的感觉的的确确来自他们。
照理说,他这点给在座诸位塞牙都不够的能力,远远没有达到如此敏锐的地步,但今天却不一样……
道别时,和方士凑在一块的二少爷也跑了过来,特别慰问了他的身体状况。
在众人的视角里,一直垂着眼的少年打起精神,朝好兄弟扬起嘴角:“我很好。”
事实果真如此吗?
走出新月轩的大门后,压迫在少年心口的重负一点点消退,后背汇聚的视线却直到走出去很远才彻底消失。
就是它,为自己这个边缘人物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吗?
云苓抬起手臂,护腕下细得看不清咒文的黑线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但还未完全消失的灼烧感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身上还有这么四处不好的东西。
魔神残渣……
他这趟回来,大概是忘了,又或是不想,没有主动向白术提起有关他身上魔神残渣的疑问,所了解的全部信息,也不过是论坛提供的那个名字——「阿玛耳忒亚」。
小除夕的街道,不管天黑到了什么程度,都还是那般人声鼎沸。红黄色的灯光将漆黑的夜照得通明,没有月的天空也由各色的烟花装点得万分喜庆。
“呼——”
白色的热气喷在凑到脸颊两侧的手掌上,很快液化成了冰冷的水珠。穿着厚厚冬装的少年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身处欢度新春的人群,一股热闹结束后的空虚感还是从内心的深潭底部浮了起来。
他将冻得有些发麻的手伸进兜里,蜷缩的五指动了动,触碰到了那只带着温度的指偶,只是还没来得及将它紧紧攥进手心,指尖又探到了另一件物品。
等等,这朵花
是什么时候跑进他兜里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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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明明也能看出他身上很有问题吧!()”
嗯……那依堂主之见,应当怎么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是找白术问个清楚了。”
“云苓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和降魔大圣在望舒客栈时聊过,他不仅知道我说的是谁,还说好几个月前就已经跟云苓挑明他身上有魔神残渣的事了。”
“那大圣怎么看待此事?”
“大圣的意思是目前轮不到他动手。”
“嗯……云苓得知此事后有做出什么反应吗?”
“我当时又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他是什么反应……等一下,明明是我在寻求意见,为什么反而是钟离你一口一个问题!”
“钟离不过一介凡人,只对璃月的凡间事宜有所了解,但魔神残渣和仙人……恕我没有过多见解。”
“唉唉,我博学多才的客卿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候靠不住了。”
“听起来,堂主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我怕……”
胡桃回想起了她第一次遇见云苓时的情景,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我以为云苓小友是心中有数之人,堂主不必过于担忧。”
“哼,希望如此,别到头来我才是关心则乱的那个……不对!他要是真的心里有数,为什么在饭桌上还表现得这么奇怪,难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值得他担惊受怕的事吗?”
客卿先生笑而不语。
值得那孩子担惊受怕的事情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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