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仁心中有自己的盘算,更着急了结眼前之事,因此对太子极尽恭敬,只求太子不要多事,尽快离开。
太子虽然不放心卓仁,对于这种背叛故国的人,他的心力始终存着戒备和鄙夷,但他还是遵照父皇的命令,把罗盖留给卓仁。
走出这间偏院,太子突然顿住脚步,吩咐守卫在此的府兵,“先去寻个大夫来,还有我库房里治伤的药材也都搬过来,估计稍后会用到,不能让里面的人死了。”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太子则由侍从服侍着在不远处的穿堂里饮茶。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屋脊上已经爬上了几十个黑压压的身影。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准备避过太子和院中仅剩的几个守卫,慢慢往罗盖所在的那间屋顶上移动。
黑衣人训练有素、不疾不徐,一看便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正是南疆军。
就在他们一点点靠近目标的时候,只听紧闭的房间传出了凄厉的叫喊声。
南疆军之中有几人明显慌了神,脚下的动作大了些,好在院中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吸引,并未注意到自己头上的异动。
为首的徐十五抬起左手向下压,又抬起右手指向声响的源头处。
所有南疆军令行禁止,用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心神,最外围的十几人按照手势爬在屋顶,剩下的人也依照指令不再躲避,飞身冲到院中,直奔罗盖的屋子。
所谓鼠刑,便是将几只老鼠放进一个铁笼内,笼内仅有一个出口,将这个口堵在受刑者的腹部,然后加热铁笼让老鼠在笼中四处奔逃,之后老鼠就会疯狂往受刑者的身体里钻,直至掏空受刑者的腹部。
为首的府兵长臂挡在他面前,充满戒备地打量着他,他刚一来,南疆军就跟着来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千钧一发之际,徐十五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徐十五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准确地说,是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虽然为人粗旷,但也不是傻子,岑静时对他的心意,他早已有所察觉。
朝会上,诸位大臣对此各抒己见,文官多认为徐十五穷兵黩武、目无法纪,随意兴兵是不把皇权放在眼里。武官则认为战场上瞬息万变,徐十五杀伐决断,是难得的将才。
———
“徐将军,我知道你是想救罗盖,但我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沈未坚在信上直言,如果他可以帮助沈家把徐十五拉下马,准确地说,是遏制南疆军蓬发的势头,他就可以不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他一记手刀劈晕了赫连慎,高声道:“告诉赫连岁,如果不想他的儿子死无全尸,就好生照看罗盖,否则,罗盖吃了多少苦,我都要百倍在他儿子身上奉还!”
处理完十指得伤口,大夫开始处理腿上的刀伤。
房间里的罗盖听到徐十五最后的威胁,朗声大笑起来,这辈子能遇到为他舍命的兄弟,他就是死在这里也不枉此生了。
李寻红着眼睛沉声问:“将军,怎么办?”
徐十五心下一沉,果然,只听一人焦急道:“将军,罗大哥脚上的铁链我们劈不开,怎么办?”
卓仁有眼睛一转,拿出上位者的气势道:“太子被擒,你们都当问罪!我刚从罗盖嘴里探听到了南疆军的机密,要当面汇报给陛下,你若是耽搁了陛下的大事,不知道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div class="contentadv"> 双方正僵持着,大夫由府兵带着小跑着走进来。
两方吵个不停,最后变成了打嘴仗,皇帝听得心烦,直接散了朝会。
诸位大臣意犹未尽,只得悻悻离去,卓远侯跟着人流走出乾鉴殿,却没有随着大家离宫,而是请内官带领着去了皇帝私下会见大臣的隆和殿。
“南疆军主帅,徐十五。”
他拆信看过之后,又看了看还没来得及烧掉的假图,突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报复徐十五了。
可是,经过长久的相处,他发现她和印象中和传闻里完全不同,她虽然有自己的骄傲,脾气也不算柔顺,但她爱憎分明、性情直爽,从未用身份仗势欺人,反而时常亲力亲为,为济州的百姓做实事。
另一边,皇后听说了朝会上的事,心下一沉,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一开始,他只当这是贵女们无聊时的消遣,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心里始终记挂着的是因他惨死的发妻莫氏。
说着,赫连慎厉声吩咐府兵,“诸位听到了吗?你们的首要任务是留下罗盖,而不是保护孤!”
徐十五的声音平稳,手上的剑更是纹丝未动。太子心中更没了底气,但他到底是一国太子,不会被轻易被吓倒。
正想着,卓仁已经到了居所。
知道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卓仁也想不明白,自己汲汲营营一生,明明步步谋算,却又好像步步行差踏错。
最终,卓仁没能见到赫连岁。
“卓大人要去哪里?”
徐十五握紧了剑,正抵住赫连慎的喉结,“解开锁链,否则我现在就抹了你的脖子!”
赫连氏并非积善之家,尤其是以虐待为乐的赫连岁,和这样的人生活久了,不是被逼成第二个赫连岁,就是变成下一个被赫连岁欺侮的人。
府兵们顾忌着太子,且方才徐十五的样子看起来比地狱里的阎罗还瘆人,他们不敢真的激怒他,于是只能看着徐十五等人将太子带走。
然而,离开太子府的卓仁并没有去往皇宫的方向,而是朝着反方向的居所走去。
宫里的赏赐已经被送到家里,看来他还没有暴露,得抓紧时间离开。
可是,他仔细想了想,心中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的。
被抓住的时候,他不断吼着:“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我能解释!”
剑锋划破了赫连慎的脖子,他刚想说些什么,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大夫见罗盖还有些神智,便不停询问他伤情,罗盖回答得还算清晰,大夫不禁心生佩服,换做寻常人,这种时候早已经疼晕过去了,他却还能流利应对。
因此,他拿着从徐十五那偷出来的假图呈给了赫连岁,并让赫连岁相信那是真的布防图。
徐十五一手握剑,一手死死扣住太子的肩膀,直接将人的手臂卸脱臼了。
太子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忍痛问:“你是谁?要做什么?有事可以商量……”
惊愕过后,大夫赶紧为罗盖治伤,跟着进来的府兵也没想到卓仁竟会这般恶毒,再看向院中的卓仁时,都变了脸色。
她来不及换大妆,带着两个宫女直奔隆和殿。
罗盖已经疼得满身是汗,发丝粘粘地站在脸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说:“他要取我膑骨,可惜没来得及……”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高亢,但却震耳欲聋,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些太子的风骨。他不聪明,却记着父皇的命令——看好罗盖,不得有失。
此时,内官回报,“殿下,卓远侯没有离宫,而是去了隆和殿,陛下那边应该已经听到信儿了。”
越国和南疆几日间生死一线、天翻地覆,仕焦终于收到了消息。
他自然是思念、敬爱莫氏的,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但他也拒绝不了自己的内心。岑静时就像一轮红日,虽然有时会灼伤人,但有时又会温暖人,这样的女子大概没有人会拒绝。
府兵见状,心里也有些打鼓。
严格算起来,卓仁在越国并没有明确的官职,因此没有什么身份威压太子府上的人,但今日太子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人到底有些心虚。
太子金尊玉贵,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当即便疼得惨叫起来,府兵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依言放下武器。
自从皇后收到岑静昭的信,就派人留心宫里的动向,尤其是前朝大臣和皇帝私下的往来。
实际上,自从他回到越国,得知南疆军并未突袭宛城,他就知道自己被徐十五骗了。现在想来,以严治守的南疆军营怎么会让他随意出入?
也就是说,徐十五营帐中的布防图也一定是假的,他忙活了一圈竟是枉费心机。
赫连岁因为太子被抓一事而大发雷霆,一下子便处死了太子府上一半的人,听说太子府里的血腥气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
“徐十五!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现在就一头撞死!快滚!”
“谁受伤了?伤在哪里?”
他应该在察觉徐十五欺骗他的时候,就即刻离开越国,明哲保身。再往前,他应该劝阻父亲,不要监守自盗。
卓仁也因为涉嫌勾结项国谋害太子,被施以鼠刑。
院中对峙的间隙,李寻已经从房中出来,只是他的身边并没有罗盖。
闻言,赫连慎悄悄松了口气。
府兵想了想,太子被擒,眼下除了听从徐十五的话,好生待罗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他让开了道,让大夫去房里为罗盖诊治。
徐十五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如果现在不走,这些跟着他犯险的兄弟们或许都会有来无回,但如果现在离开,罗盖怎么办?这种机会或许只有一次,难道要他眼睁睁放弃自己的兄弟吗?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了罗盖声嘶力竭的吼声。
悔恨无用,他的生命只配由几只人人喊打的老鼠终结。
他一怒之下本想毁了那张假图,府上的下人却交给他一封信。他看着信上的“嬴”字,便知这是卓远侯府的来信。
对于这份隐秘的情感,他始终藏在心里,甚至为了让彼此冷静,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去济安堂,也正是在那段时日,他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与其在朝堂之上同赫连氏周旋,不如和沈家一起安安稳稳赚钱。
大夫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正侧躺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滩血,这人的身上也都是血。他走近一看,顿时生出一身的冷汗。
只是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还不知晓自己的心意,在面对自己的死讯时,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躲在角落里的卓仁突然走了出来。
双方僵持片刻,府兵还是放卓仁离开了。
擒贼先擒王,他提剑直奔太子,尚在慌乱之中的府兵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太子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柄寒光刺目的宝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罗盖一眼,而是直接跑了出去,只是还不等他跑出院落,就被府兵拦住了。
“放下武器!”
而徐十五却径直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卓仁正在打包黄金,突然被围了起来。
纵然他说得大义凛然,但肉体凡胎哪有不怕死的?不过太子府毕竟不是等闲之地,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府中的下人早已经发出讯息,请来了援兵。
只见这人的小腿上插着一把匕首,这还不算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人的十个指甲都被拔去了,十指鲜血淋漓,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大夫在房中为罗盖治伤,卓仁还在院中与府兵对峙。虽然他已经隐约听到了房中的对话,但他毫不露怯,反而站得更加笔挺了。
这时,外围房顶上潜伏的南疆军冲出一人,高喊道:“将军,援兵来了!我们得走了!”
他问:“你这里又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是特意插上去的,倒像是不小心刺到的。”
他本想为莫氏守孝三年,既是对莫氏的尊重,他也能在这期间专心仕途,如此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皇后的轿辇到底比双足快上一些,皇后虽然迟了一些出发,却和卓远侯几乎同时到达隆和殿外。
他像扛着一块猪肉一样,将赫连慎扛在肩头,对着南疆军道:“我们走!”
卓远侯见到皇后,立刻跪地行礼,“臣见过皇后殿下。”
皇后被服侍着走下轿辇,却不让卓远侯起身,好一会儿才道:“起身吧!”
卓远侯刚一起身,就听皇后幽幽道:“卓远侯府上可还清闲?您府上若是无事,不如让令爱进宫陪陪本宫。”
赫连慎:(抱着脱臼的胳膊嘤嘤嘤)我不会被吓倒,但会被疼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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