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鬼胎
夕阳余晖笼罩了山间,山河草木都染上了艳丽的火红,但这火红却不及山坳深处映照出的红光——那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汝州府兵和暗卫们迅速向着火光的方向跑去,直觉能在那里找到线索。然而,当他们筋疲力尽跑到起火的地方,却发现只是一间小茅屋,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自从听说瑞国公府三娘子在汝州离奇失踪,府兵们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四下搜索,不仅因为他们知道失踪的是位贵女,更重要的是,居然有暗卫从千里之外赶来寻人。
府兵们对那失踪的少女有了新的认识,不敢再有怠慢,寻了几个山头,几乎连四周的牛羊都摸排了一遍。
暗卫们能力超群,做惯了跟踪寻人的事,根据当夜的情况分析复原,推测出了大致的位置在梦亓县和缇楠县之间,这几日他们正在周围搜寻。
刚从一处悬崖的枝杈上寻了可疑的血迹,顺着山崖而下,一路观察到人的踪迹,到最后却断在了这处起火的茅屋。
为首的欧阳墨皱眉道:“你们先顺着踪迹继续搜,我等火灭了进去搜一搜,这茅屋是人为点燃的,不简单。”
众人称是,迅速离开了。欧阳墨则在附近继续探查,不放过一点可疑的痕迹。
两个时辰后,火熄灭了,欧阳墨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地上七具整整齐齐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烧焦了,分辨不出年龄和样貌,只能从身高看出应该都是成年男子。欧阳墨稍稍放心,不是岑静昭就好。
但也因为这七具尸体整齐的排列方式,让他确定了这里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果然,不多时,他便在墙边找到了熟悉的布料,因为这里靠窗,所以衣物没有被全部烧光,他认出了那是岑静昭失踪前穿的衣服。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一对烧得灰扑扑的翡翠耳铛,他已经可以肯定,岑静昭一定来过这里。
他看向地上的几具尸体,不禁想,难道这些人都是她杀的?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在帮她?难道她的身边一直有人监视保护?
废墟还残存着热气,但他的周身却被一层可怖的寒意笼罩。
他不敢再耽搁,立刻追上了前头离开的人。
———
天黑前,岑静昭和徐十五终于赶到了梦亓县。
刚远远看到城门,徐十五便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
岑静昭:“你这是干什么?”
徐十五挠了挠头,“这里人多了,共乘一马对你名节有损……”
想起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徐十五有些心虚,耳朵悄悄爬上红晕。
“项律规定城中不得纵马,我也下来吧!”
说着,岑静昭作势也要下马,却被徐十五拦住了。
“你的脚有伤,还是少走路,等到了县门再下来吧!”
岑静昭心里似有暖流滑过,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了,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她抑制不住弯起了嘴角,看来他也不算太傻。
两人在城门外将马送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进了县城便直奔府衙。
衙役一听两人要找岑县令商议要事,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什么东西就敢找县令大人?就你们这穷酸样,能有什么要事商议?商议给你几个铜板吗?要饭要到府衙,小心本官给你们丢进大牢!”
徐十五直接冲上去就要动手,岑静昭抓住他的衣袖,止住了他的动作,因为这片刻的停顿,那衙役已经关上了府衙的大门。
徐十五气急败坏,“敢说我们是要饭的?我非得打他一顿才行!”
岑静昭脸上无波无澜,“庙小妖风大,太正常了。”
徐十五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岑静昭说了什么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其实是想说水浅王八多吧?哈哈!你都会开玩笑了,真好!整天端着多累啊!”
岑静昭不想理他,板起脸说:“我不方便表露身份,你去亮身份吧!”
徐十五知道她这是害羞了,便不再逗她,笑着再次敲开了府衙的大门,这次不等衙役说什么,他抢先开了口。
“征南将军徐十五,求见岑县令,赶快通传,不然治你的罪!”
说着,他揪住衙役的衣领,将人拉到身前,煞有介事道:“本将在执行密令,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衙役被这番话吓得直接腿软了,连连应声,踉跄着跑了进去。不多时,一个身着深绿色官服的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岑文平。
岑文平是见过徐十五的,前年冬天,他和百官共同见证了这个少年越级受封,成为征南将军。
此刻的徐十五虽然一身粗陋的麻衣,但其气度和当初受封时别无二致,依旧是那么肆意飞扬,意气风发。
他来不及思索徐十五为何会突然跑来西疆,就注意到徐十五身后走出了一个娇小的少女,正是他的三妹妹。
瞬间,岑文平因骤然加速的脚步而略微踉跄,他走到岑静昭身前,用从未有过的仔细的目光打量着她。
“三——”
“见过岑县令。”
岑文平刚一开口就被岑静昭的话堵回去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的三妹妹此刻应该在皇宫,不应该在西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随我来。”岑文平抬手示意两人进门。
眼看着县令带着两人进了府衙后院,刚刚拦人的那名衙役如丧考妣,他本想好好干几年,说不定也能凭资历做个户曹,谁知竟得罪了大人物,他的仕途刚一开始便草草结束了。
岑文平带着两人到了厅堂,遣散了所有下人。
三人刚一坐下,岑文平便先问:“三妹妹这几日去了哪里?可有受伤?”
岑静昭淡淡一笑,“让四哥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不巧落入悬崖,幸得徐将军搭救,才有惊无险。”
岑文平感激地对着徐十五作揖,“多谢徐将军仗义相助!”
徐十五因他的郑重其事而心虚,“岑县令言重了!其实是三娘子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被叛军捅死了。”
岑文平是个文人,被徐十五这样直白的话说的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他才想起正经事。
“听你们的话说,这几日你们可谓险象环生,我这就给你们找个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岑静昭淡声开口阻止,“四哥,这事不急,我现在有一桩急事麻烦四哥帮忙。”
“何事?但说无妨。”
“除掉格国叛军,除掉王子素。”
———
西疆王子素声势正盛,项国却一反常态,未用强硬的手段镇压。
百姓,甚至是官员都在暗中议论,说翊王平庸,没有皇帝的铁血手腕,全然忘记了,当初畏惧皇帝,腹诽皇帝凶残暴戾的也是他们自己。
岑肆为国事忧心,父亲不在了,指定的继承人二女儿也病在宫里,安危未知,国家又逢变乱,简直没有一件顺心事。
为此,他日日留在书房挑灯,却还是没有想到该如何解国家的燃眉之急。
从前,他只要三日不在桂怡院留宿,王姨娘就会千方百计地哄他求他,他未必不知王姨娘的手段和心思,但她的小意柔情让他十分受用。
反正她未对他不利,他不在乎她动歪脑筋,蠢笨美人他反倒觉得无趣。
不过这一次,王姨娘却没有来书房主动寻他,他想了想,叫来赵管事,一问才知,王姨娘染了风寒,担心传染给他才躲着不出门的。
他心中感动,她还是那么懂事,但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只派赵管事给她送了些首饰和药材,人却没有去。如今正逢国乱,他可不能倒下。
当然,他并没有问过皇帝和百官,他们到底需不需要他。
懂事的王姨娘看着赵管事送来的物件,感动欲泣,直言要做牛做马报答夫君的恩情。
赵管事得了一包银锞子,声情并茂地向国公爷转述了王姨娘的誓言,岑肆心满意足,回到桌前办公的时候感觉精神抖擞。
王姨娘送走了赵管事,笑容满面地紧闭房门,回到里间翻出了刚刚藏在被子里的匣子。
玉柳有些担忧,“姨娘,这样敷衍国公爷真的行吗?万一惹得国公爷不快,您和四娘子可怎么办啊?”
王姨娘不以为意,打开匣子,里面放着的一张张货契凭证,有了这些,她才不在意那个男人。
从前她委身于他就是为了钱,现在她自己就能赚到大把的钱,为何还要去奉承他?
他从未把自己当成人,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好看的瓷器而已,她须得小心自己不被摔碎,否则他没了观赏把玩的兴致,会毫不留恋地把她丢掉。
她自顾自数着单据,有些不舍地挑了几张出来。
“悄悄给二夫人送去,就说这是我的谢意,谢她为我牵线搭桥,如果如儿和沈家的婚事能成,今后自有她的好处。”
虽然二夫人势利了些,但确有几分本事,她提议合作,想讲女儿嫁到卓远侯府,没想到二夫人竟真的搭上了沈家。
沈家有自己的商路,其中就包括西疆的药材。
如今恰逢西疆局势不明,寻常商户收不到药材,收到也很可能被人趁火打劫,只有沈家这样财大气粗的,才能将药材从西疆运出来。
他们因此大赚了一笔,不枉她当初咬着牙将自己全部身家都搭进去入伙。
现在她和卓远侯府已经拴在一起了,她的如儿也很快就能如愿嫁到沈家了。
———
接连下了几场秋雨,沈璞因此被拘在家里,今日天气放晴,他总算能出去吃酒听曲了。
他刚换好一身红黑相间的锦袍,准备约上几个朋友去余音阁,就被自己的父亲堵在了门里。
沈璞见父亲面色不善,果断笑着装傻充愣、祸水东引。
“爹,你这怒气冲冲的,可是棠儿又惹您了?我就说不让她喝酒!她非喝不可,还把酒倒进池里喂您的锦鲤!儿子这就说她去!”
沈未坚一听自己的宝贝锦鲤被灌了酒,登时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但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一看儿子想跑,抬手便揪住了儿子的脖领。
“跑什么跑?我有话问你!”
未能逃过此劫,沈璞长叹一声,把父亲请到了自己房中。
沈未坚正襟危坐,打量沈璞片刻,沉声问:“听说这次西疆的货你同岑家一起做的?”
一听是这事,沈璞顿时放下心,“是,他们出了一部分钱,我按比例给了他们报酬。”
沈未坚气哼哼道:“我沈家缺他们岑家的钱?你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要和岑家做生意?”
“沈家是不缺钱,但我缺个夫人,我说过,我想娶岑静昭。岑家和我们扯上关系,不愁她不嫁。”
沈璞说得坦坦荡荡,沈未坚更加生气,一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可知岑静昭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卓远侯府世子,难道要去瑞国公府做赘婿?你的儿子难道要姓岑?”
沈璞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赘不赘谁能说得准呢?反正只要娶了她,就是掌控了瑞国公府,儿子既有侯府,又有公府,岂不美哉?”
沈未坚又拍了一下桌子,沈璞毫不怀疑,这一掌其实是想打在自己身上的。
“而且,父亲您想,我们做的事不能见光,有瑞国公府挡在前面,我们不是更安全吗?”
沈璞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马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儿子能娶心仪之人,侯府能找到挡箭牌,父亲当真还要阻止儿子?”
———
距离汝州几十里外的山上,包朔领兵巡视一周,回到了寨子里。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日他带人去历仄城寻王子素未果,但很快就在城外不远处找到了人。
他很快便取得了王子素的信任,王子素跟着他到了这山寨上暂时安顿,一行人说是复国志士,看起来倒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山匪。
远处,一个手下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大统领,那个姓卓的偷偷传信,被我们逮个正着!请您亲自发落!”
“好!”
包朔斗志昂扬,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户曹:掌管籍账、婚姻、田宅、杂徭、道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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