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突突直跳,微颤的指尖捏着宽袖的云纹镶边,慢慢朝着画角俯下身子,问道:“阿角,你说的帐中香,是那个意思吗?”
画角从锦褥中仰起头,脸颊上晕开两团嫣红,好似施了胭脂般妩媚动人。长睫微颤,平日里清澈的眼波此时犹如含着春水,朦胧至极。
帝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再也移不开。
他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柔软的唇瓣上好像施了妖法,让他心头升起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诱惑着他复又深吻下去。
画角闻到帝寂身上幽幽的、清冽的气味,感受到他的心跳越来越急,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屋内弥漫着帐中香的清甜之气,她所制的香明明是静心助眠的,这会儿却好似成了怡情助兴的一般。
她心头燥热,隔着柔软的布料,摸上了他的胸脯。
这一触,让两人同时一惊。
帝寂俯身看他,那双让她失神的绝美黑眸中,流转着说不出的动人神韵。
他低声说道:“阿角,你不要后悔。”
画角“嗯”了声,借着屋内淡淡的灯光,望着眼前眉目清绝的他,纵然是云墟帝君、上古煞神,可是在她眼里,他还是犹如当日在桃林初见的公子,一个眼波便能让她沦陷。
她觉得,大约在那时,她就对他有了非分之想,所以那时才会毫不犹豫地亲吻他。
她埋在他颈间,紧紧抱着他,轻声说道:“郎君,日后有我,你不会再孤独寂寞。”
帝寂唇角绽开一抹笑,低头将唇瓣印在她脸上、眼角、唇上、脖子上,正动情时,画角忽然摩挲着,从百宝囊中掏出什么物事来。
帝寂问道:“这是何物?”
画角红着脸,轻声嘟囔道:“遇渊,哦,就是春宫图,我先前看过,记不太清了。”
帝寂忍不住笑了,抱起她,两人跌落在馨香柔软的锦榻内。
翌日。
天光大亮,红日高悬。
林淮、庚辰和夜岚站在甲板上,仰头看看天色,见日头又向天顶偏移了些,时候是真不早了。可是帝寂的舱房却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他们试图推门而入,诧异地发现舱房施了结界。
林淮施法欲要突破结界,试了几次无果,愁得眉头紧锁:“君上是不是想不开?他不会做傻事吧?”庚辰摇摇头,说道:“别胡说,君上不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姜盟主固然重要,但他是云墟帝君,责任重大,怎会想不开。”
林淮白了庚辰一眼:“你以为君上还是以前的他吗?神族泯灭时,他哭过吗,女娲大神在他心中,等同于母亲,陨落时他都没掉一滴泪,可是,姜盟主受伤时,他……哭了。”
庚辰当时没在场,根本不信林淮的话,遂看向夜岚,问道:“他说得可是真的?”
夜岚一脸凝重地颔首:“我也看到了。”
庚辰也慌了:“不是吧,他不会真的做傻事吧。要不然,为何要设结界。”
三妖聚在舱室周围,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将舱房的门打开,好破门而入。
*
日光将舷窗上的镂空图案映在了锦被上,被面上绣着的连枝花纹,闪着影影绰绰的微光。
帝寂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怀中软玉温香,画角尚在沉睡中。他低眸瞧着怀里的人儿,心中盈满了绵绵的喜悦,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如花娇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画角半梦半醒间,向他怀里依偎,搂住了他的胳膊。亵衣的宽袖垂落至肘间,露出两条冰肌玉臂。
帝寂心头一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结界忽然晃了晃,一瞬间,外面的喧闹声蜂拥扑来。
“快了快了,结界要破了。”林淮的大嗓门卖力地吼着。
画角瞬时清醒过来,透过窗子望出去,只见庚辰和林淮、夜岚三妖正一起施法冲击结界。
帝寂脸色一黑,抬手施法,将结界再次加固,瞬时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在外。
“什么时辰了?”画角再睡不下去,推开帝寂挣扎着要起身。
帝寂一把搂住画角,将她压倒在床榻上,亲了亲她额头,低语道:“还早呢。”
三妖眼看着即将破开结界,忽然间,又觉得结界瞬时变得牢不可催。
“怎么回事?”林淮挠了挠头。
夜岚最先察觉到不对劲,说道:“是君上加固了结界,想必君上不愿让我们进去。”
钦原和胡桃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三妖在帝寂舱室外徘徊,引得一群百姓在看热闹,顿时眼前一黑。
两妖快步上前,将三妖连拖带拽弄走了。
到了甲板上,林淮不服气地问道:“胡桃,你拽我做什么?胡桃,君上想不开在舱室设了结界,这是要囚禁自己吗?”
胡桃跳起脚在林淮头上敲了下,说道:“麒麟啊,你真是白活了几万年。”
钦原清声说道:“你们还当君上和以前一样,是孤身一人?他已与姜盟主结为夫妇,日后任何君上所居之地,你们都不能擅自进去。可记好了?”
“所以说,如今,姜盟主也在舱室?”庚辰最先反应过来,问道。
钦原轻轻点了点头。
三妖顿时傻眼。
*
于帝寂和画角而言,接下来的日子是甜蜜的。
因是在海上,暂且无处可去,画角每日都会下到二层舱室去和伏妖师们议事。倘若她日落前不回舱室,帝寂必会下去寻她。
就连帝寂自己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黏人,可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一刻不见便想她,能挨到日落已是极限。
画角在打坐结印时,帝寂也不离左右。
自从在昏迷时想起阿娘所授的心法,画角每日都会习练。
她默念心法,凝聚全身法力,在体内循环往复,起初觉得气息不畅,有些凝滞,后来随着法力在体内缓缓流转,隐约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蠢蠢欲动。
习练的多了,这日,惊觉那股力量自丹田中蜿蜒而上,冲破了头顶百会穴。再施法时,指尖光芒闪烁,竟是一团紫芒。以前,她的法力光芒是冰蓝色的,这一回直接冲到了最高层次的紫芒。
琵琶千结和雁翅刀感应到她的法力增长,皆发出嗡鸣声。
这一瞬,画角感受到,随着法力增长,与琵琶和雁翅刀更加心意相通。
大船在海上行了三日后,这日前方地形忽变,连绵高山耸立犹如插屏,横亘在水面上。
这是人间从未见过的高山,也是云墟不曾有过的,应是两界融合后形成的新的山峦。
若论原先的节令,如今已是大寒。但自从阵法启动,人间时令早乱,眼前山峦中却是秋季的风景。
放眼望去,山中树木皆是金黄火红,看上去绚丽多彩,犹如一幅徐徐铺开的画卷。
众人皆不熟悉地形,不敢贸然登山。前方水面变窄,庚辰潜入水底探查了一番,海面下暗礁重重,被他施法清除后,大船方自涧水内穿行。
在鸟族的螺英传来了消息,说阙笙发布了百鸟朝凤之令,要在前方山涧对大船发动袭击。
临近峡谷前,帝寂施了个障眼法,幻出一条大船依然前往峡谷处。真正载着百姓的大船被庚辰和胡桃护送着换道而去。
夜岚幻出原身,水面上瞬时弥漫起浓浓的雾岚,无风自动,沿着水面渐渐向山中弥漫而去。
过了一会儿,夜岚回来禀告,山中大片森林中,有魔族的魔妖潜伏,但并未看到百鸟。
帝寂命众伏妖师暗中上了山,他和画角留在幻出的大船上,依然沿着涧水前行。
天色静沉,水流湍急,两侧险峻的大山向头顶压了下来。
画角和帝寂并肩立在甲板上,山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层层飞起。
帝寂伸出手,在宽袖遮挡下,握住了画角的手,轻笑着说道:“阿角,这一战是最后一战了,我定会擒拿阙笙,还人间清明。”
画角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云墟帝君,麾下有六大神将,自是不将阙笙放在眼里。可是,阙笙涅槃之后,比原来不可同日而语,况且,他麾下魔妖甚多,如今还有百鸟助阵,万不可轻敌。”
纵然他再强大,她依然担心不已。
帝寂转过身,长臂舒展,将画角拥入怀中,唇角带着一丝笑影,柔声说道:“阿角,你当我麾下只有六大神将吗?既有神将,自然便有兵。如今人间与云墟已经相通,我已命钦原前去云墟带兵,稍后就会到来。”
画角这才略略放心。
忽然,空中云气破开,无数鸟妖呼啦啦飞来。
画角从未看到过这么多鸟,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天空遮蔽。
待到近前,隐约能看清,其中有林雕、姑获鸟、苍鹰、秃鹫、瞿如、蛊雕、灭蒙鸟、毕方、大鹏……
各色羽毛在空中铺展,看上去五彩斑斓,杂乱无章。然而细看,便会发现它们是以正中的灭蒙鸟为中心,向外分别是姑获鸟群,再外层是蛊雕群,一层一层,每只鸟似乎都有自己的位置,形成一个奇怪的阵法,向着大船压了下来。
“这是什么阵法?”画角问道。
“此阵名笼外鸟。”帝寂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群鸟,淡声说道,“也就是鸟群布阵成笼,将人或妖罩在其中。可见阙笙知晓我们船上有许多百姓,他这是欲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若非我们事先让百姓们和众伏妖师离开,这会儿他们必会身陷笼中,凶多吉少,本君没办法带所有人瞬移而去。”
帝寂拥住画角,指尖彩芒闪现,两人瞬时自甲板上,移到了山涧旁边的山崖上。
大船周围,原本有夜岚布下的茫茫雾气,混淆群鸟的视线。待帝寂离开,雾岚散尽,船上景象一目了然,甲板上空空如也。
帝寂挥袖收了术法,大船化作一阵烟气,幻为无有。
群鸟一击而空,瞬时乱了阵法,其中领头的大鹏鸟妖,铺展双翅,带起戾气罡风,朝着山崖处袭来。
朱雀螺英忽然现身,她翩然站在山崖上,五指变幻,一团团南明离火喷涌而出,朝着大鹏妖兜头而去。
隐在暗林中的魔妖们倾巢而出,朝众伏妖师们袭来。
章回以血结符,喊了声“破”,数张符纸朝着魔妖飞去。公输鱼袖底飞出几根银白色丝线,操控着几个傀儡人和魔妖缠斗在一起。唐凝和伊耳背靠背,一人施毒,一人使剑,不时朝魔妖们扔出早已做好的毒饭团。
云沧派伏妖师在王御指挥下,身影错杂,集结成阵,将王御的幽微离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所到之处,魔妖纷纷遁逃。
团华谷四君子或持剑,或使笛,或使拂尘,一时间,剑光和法力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魔妖层出不穷,他们被魔气浸染,疯狂地朝着伏妖师们反扑而来。
恰好钦原带云墟妖兵赶到,伏妖师们的压力顿减。
画角和帝寂也待要出手,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澈的凤鸣。
天空早已沦为百鸟的战场,螺英和夜岚以二敌众正杀得不亦乐乎,就连日头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凤鸣声响起,只见一只金凤凰拖着金光闪闪的尾翼自空中划过,到了近前,幻化为人形,徐徐飘落在画角和帝寂面前的山崖上,正是阙笙。
他身着绣有百鸟纹的黑袍,双眉微扬,如剑锋出鞘。狭长的凤目流转间,妖气四溢。
他手中握着翎羽扇,不紧不慢地扇动着,朝着画角和帝寂幽幽一笑。
“帝君果然是比本座法子要多,居然将阿角妹妹的饮鸩珠之毒解了,可喜可贺,本座可要代阿角妹妹好好谢谢帝君了。”
几日不见,阙笙眼角边的火红暗纹越发红得妖娆耀目。
<div class="contentadv"> 帝寂闲适地整了整衣袖,揽住画角的腰肢,寒声说道:“本君救治自己的君后,理所应当,何必你来言谢。”
阙笙面色一沉,看了眼画角,眉头微蹙,眼角的火红纹路瞬时血得似血。
“你终是嫁给了他?你与我本座原是有婚约的。”阙笙望着画角,脸上神情从震惊化为愤恨。
画角冷然一声:“这就奇了,我何时与你有过婚约?”
“本座是阙笙,也是裴如寄,你敢说,你没有与我有过婚约。”
画角听他提起裴如寄,又想起方才他唤自己阿角妹妹,心中不觉有些难过。
纵然此时的阙笙,是裴如寄和金凤凰灵魂合一,然而,他性情已变,早已不是当初阑安城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裴如寄。
帝寂冷然一笑:“阙笙,凭你是谁,你害死万千生灵,将他们炼化为怨灵,启动天倾地覆阵,引魔妖侵入人间,使得两界大乱,山河互置,时令序乱。你好大的胆子,如此重罪,不知悔改,今日还妄图以“笼外鸟”阵法诛杀所有伏妖师。本君岂能容你兴风作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帝寂抬手捏诀,衣衫如蓬而起,五色彩光自衣袖中逸出,幻出繁复奇异的卦象图像,朝着阙笙击去。
阙笙扇动手中的翎羽扇,迎了上去。
两人自山崖上打到了空中,一时间,空中云雾缭绕,打得天昏地暗。
画角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阙笙猖狂得过分,似乎太过有底气。她召出千结,向空中飞去。
阙笙扇面上的五彩翎羽忽然迸出一团炽烈的火焰,朝着帝寂扑去。
当日在混沌塔中,帝寂和阙笙曾经打斗过,那时,阙笙也曾经喷过火,但帝寂并未受伤。然而,今日之火,似乎与当日不同。
帝寂抬手捏诀,结成冰幕挡在身前,却依然被火舌破开,烧到了他肩头。
帝寂惊愣地抬头:“太阳真火?”
“不错。”阙笙得意地扇动翎羽扇,“当年女娲炼石补天,用的便是太阳真火,此火乃是众火之源。帝君你是她以五色石雕琢而成,五色石原是补天之石,此火,便是专克你而用。”
帝寂的目光落在阙笙翎羽扇上那根五彩翎羽上,眸中泛起波澜来,怅然道:“所以,女娲大神当年,不单送给你一枚五色石翎羽,还赋予你驱使太阳真火的神力?”
阙笙笑了:“只怪你当年杀戮太重,引得神族都对了生了戒心,动了杀意。他们将你关入混沌塔后,启重用了本座,遗憾的是,那时你我不曾共过事,也不曾照过面。你在塔中不知,我,但我却知悉你的事。他们不放心你,生怕你破塔而出,本座便央他们给了我可知你之术。不过,我一直不擅使用,只在涅槃后,方能娴熟运用。怎么样,你奉为母神之人,居然如此待你,是不是很难过?听闻他们让你在云墟做帝君,实则是将你囚禁在了云墟,不得擅入人间,一旦强行来到人间,便会发动剔骨噬心刑,啧啧啧,倘若本座是你,还管什么人间、什么万千生灵,早已将这天地倾覆。”
阙笙说着,举头望向远方,叹息一声,声音中不无得意之意。
帝寂幽冷一笑,却并未着恼:“神族虽是神,但也会犯错。他们虽对我生了戒心,其后亦知晓错怪了我,命本君为云墟帝君,乃是神族对我之信任,岂是你所言的囚禁?阙笙,你纵然有太阳真火,可本君我,依然能手刃你。”
帝寂宽袖一扬,月晕嗡鸣着出现在掌中,瞬时化作万千道影子,朝着阙笙飞去。
月晕速度奇快,带起的残影闪耀着淡淡的五彩光芒。
阙笙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只得抬扇施法,护住全身。然而,一个不察,左侧胳膊一痛,已是被月晕划伤了面颊,整张脸瞬时越发妖异。
阙笙大怒,眼眸中流转着妖冶的红光,翎羽扇猛然扇动,一团团太阳真火朝着帝寂扑去。
帝寂身形一动,人影已是瞬移而去,火舌瞬时吞没了淹没他身后不远处飞来的一只姑获鸟。
不过顷刻间,姑获鸟便被火舌烧成一缕青烟,袅袅消散。
帝寂的身影再次出现,手掌一翻,澎湃的神力逸出,空中彩光大盛,化为一朵繁复的彩色冰花,朝着阙笙击去。
阙笙扇子一翻,一团火迎上了帝寂的冰花。
两下里正在僵持间,画角站在千结身上,飞到了空中。
帝寂看到画角到来,心中担忧,冰花瞬时枯萎。帝寂身形一移,拦腰抱住画角,避开了熊熊扑来的火舌。
自从修习了阿娘所传授的心法,画角还并未使用。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雁翅刀或许能克制阙笙的火,因为每次修习,刀刃上出现的泛着冰蓝色透明的薄片,又寒又冷。
画角驱动雁翅刀,一片厚重的冰层自雁翅刀上形成,朝着扑来的烈焰斩去,火光在触到冰层那一瞬,像落进了蛛网的飞蛾一般,挣扎了一瞬,油尽灯枯一般,瞬时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阙笙不可置信地看着画角,冷声问道。
狂风骤起,画角的衣裙凌空飞舞。她手腕微舒,眼神锐利地瞥向阙笙,冷然说道:“阙笙,你错了呢。神族知晓自己错怪帝君后,即刻便补救了。他所受到的剔骨噬心刑并非神族给他的惩罚,而是他逆天改命救我的惩罚。神族给他的责罚只是失忆,为的是让他感受人间之情,生出一颗肉心。此心比之捏出来的玲珑心却要珍贵得多。”
阙笙瞳眸微微收缩,犹自不信。他笑了起来,眼眸中阴翳流转:“阿角妹妹,你如今与他结为了夫妇,自是向着他的,无妨,待我赢了他,再与你细说。”
画角讥诮地望着阙笙:“你若不信,那你说为何本盟主的伏妖刀,可以克你的太阳真火?这可是当初女娲大神临去前,特意留给我们蒲衣族的心法。她还留话,让我们若是遇到劫难,便燃香去求助帝君。可见,在女娲大神心中,帝君是她最信任之人。”
阙笙眼眸中戾气丛生:“你胡说!”
“她说的是实情!”帝寂漫步走上前来,华美的衣袍在身后拖曳成绵绵云海。
阙笙嘴上虽说不信,然而,这话还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面色微沉,翎羽扇在手中飞快旋转,无数道翎羽闪着寒光朝画角和帝寂袭来。
帝寂抬手一扬,月晕彩光微闪,陡然大了数倍,挡在两人身前,将阙笙的翎羽齐齐拦住。他抬手捏诀,袖中飞出一束金光,在空中绕了几绕,顷刻间将阙笙捆了起来。
画角双手拨动,千结丝线上音刃化作无形的刀刃,自阙笙身上刺过。一时间鲜血奔流,将阙笙身上的衣衫染红了。
“阿角妹妹,我对不住你。”阙笙忽然说道。
画角手指一顿,数道音刃停在了阙笙眉心前。
“你是恨我的吧。”阙笙眸中光华忽黯,哀痛沉沉,“当初在绕梁阁,当你踹我那一脚时,我便知晓这辈子完了。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初不该你悔婚。阿角,我最后能死在你手中,也可瞑目了。”
画角怔怔望着阙笙,几乎以为裴如寄回来了。
“裴三哥!”她颤声喊道。
阙笙望向画角,忽然癫笑起来:“帝寂,姜画角,本座若是死了,你以为你们能活下去吗?我且告诉你们,天倾地覆阵一旦开启,人间和云墟便会融合。可是,你先前强行阻止了阵法继续,这可不是拯救世间,而是灾难的开始。哈哈哈,本座今日原想着打败你,让阵法延续下去,既然你要杀了本座,也好,那便一起毁灭吧。”
画角闭了闭眼,她明白,裴如寄永远也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她冷声问道。
阙笙幽冷一笑:“阵法强行制止后,会失控,且等着。”
画角气恨,手指一拨,无数音刃没入阙笙眉心。
只听“轰”的一声,阙笙身上黑雾团团逸出,不一会儿,整个身子便烟消云散。
阙笙虽被诛杀,然而,画角和帝寂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阙笙说的话,是实情吗,应当是胡说吧?”画角问道。
帝寂担忧地看了眼天空,只见不知何时,空中层层乌云笼罩,日头火红的如血一般。
帝寂面色沉重:“恐怕他说的是实情,阵法失控了。”
说话间,一道赤红的雷电,自天顶劈落而下,直取下方山崖,看得让人肝胆俱碎。
一时间天空变色,闷雷滚滚,妖火缭绕,电闪雷鸣不断,仿佛天要裂开一般。
帝寂拥着画角,避过雷电,到了下方山中。
所有的伏妖师和帝寂的妖兵以及魔妖、百鸟们,此时皆已停止了打斗,皆仰首望着空中,一脸的惊慌失措。
“这是怎么回事,这阵仗,莫非是天要裂了?”
话音方落,不远处的地面被劈开,露出了一道地隙。
画角认出,那正是当初槐隐山的地隙。
如此看来,这里便是曾经槐隐山的位置,只是两界融合后,形成了新的山峦。
与此同时,天空裂开一道大缝,好似一道噬人的巨口,妖火自天隙中扑出,海水从中倒灌。
“天裂了。”帝寂忽然说道,“天倾地覆阵一旦开启,若是强行终止,阵法便会失控,只怕,日后不单是两界融合,而是天裂地塌,人间和云墟都将不复存在。”
“那怎么办?”画角心中犹如千斤巨石压着,脑中乱糟糟的,不自觉看向帝寂。
人间和云墟若是都没有了,那么他们呢,人类,还有万千生灵岂不是自此灭绝。
“别怕。”帝寂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自画角的双眸、鼻子、嘴唇掠过。他就那样看着她,目光是那样温柔,让画角不自觉想起夏夜的明月,小桥下的流水。
“我的阿角不怕。”他的双目中好似落入了璀璨的星辰,即使是那一轮明月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不知为何,画角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惧意。
她惊恐地喊道:“千寂,虞太倾,你要干什么?”
他朝着她微微一笑,一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唇附了过来,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用极低极温柔的声音说道:“阿角,我爱你。我想你长长远远地活着,也想让你爱的世人长长久久活着,可是,倘若没有了这个世间,可怎么好?阿角,保重!”
帝寂掏出月晕,放入画角掌中。他忽然推开画角,疾飞而去,华美的衣袍在身后拖曳成绵绵云海。
“不要!”画角隐隐明白帝寂要做什么,可是她怎么舍得。她驱动千结追了过去,迎面一道焦雷击来,画角闪身避开,再要催动法力,浑身被雷击过,只觉得丹田一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帝寂向空中飞去。
下一瞬,帝寂的人影,已到了天空的裂隙前。
红日就在他背后,他最后看了画角一眼,抬手施法,引太阳真火,整个人瞬时淹没在熊熊火焰中。
天空变成了无尽的火海,烈焰熊熊,火舌蹿得那样高。
“君上!”麒麟和青龙的吼声惊天动地,整个山峦都在震颤。
两道红光穿过天空,却是胡桃和螺英,然而,他们也终是晚了一步。
画角握紧了帝寂留下来的月晕,驱动千结向上飞行,眼前人影一闪,却是夜岚和钦原。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画角,将她强行带到了地面上。
“君后,你不能去,太阳真火会将你化为灰烬。”
画角挣扎着,心中充满了无望。
只觉得心脏已经被揉碎了,这种刻骨铭心的痛,使得她整个身体,都剧烈地疼痛。
她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喊得喉咙都哑了。
然而,他再也不在了。
天空中裂隙忽阖,一瞬间黑云散尽,天清地明。
日头高挂,晚霞漫天。
就连足下的山峦也似乎开始复活,仿若以倒退的姿势回到了以前,漫天的红叶落尽,呈现出正常的冬季景色。
山巅处白雪皑皑,一如当初呈现三色的槐隐山。
一切似乎都在复活,一切似乎都焕发出簇新的生机。
而帝寂,却一去杳杳,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画角抬起头,雪片大而密,撞得她睁不开眼睛。
一只落了单的大眼,拍打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留下一串悲戚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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