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阿绒不敢怠慢,垂头向后退了几步。太后吩咐身后跟随的内侍:“你们在外候着,容哀家与皇儿单独说话。”
内侍连声称是。
太后瞥了梅阿绒一眼,自她身畔步入宫殿大门。
*
帝寂离开舜都,在郊外河畔站定。头顶上的天空阴云密布,迎面的风寒意凛人。
在天枢司任都监时,楚宪是他的得力助手。
自从他被揭穿身份,回到云墟后,再未曾与他联络。
楚宪忽然从舜都失踪,依着帝寂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他定是查到了什么,也许并不方便与雷言说起,他才会离开舜都。要不然,便是遭到了追杀。
他会去哪里呢?
帝寂召出水镜,夜岚的脸瞬时出现在镜中。
帝寂吩咐道:“夜岚,你化作原身,寻找一名夜里自舜都离开的伏妖师。他名叫楚宪,至于模样……”
帝寂回想了下楚宪的样子,施法幻出楚宪的影像。
夜岚点点头。
漫天的大雾徐徐自天地间铺陈开,无声无息地翻卷着,似云团,又似海上汹涌澎湃的波涛,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直到将山峰、旷野、树木、驿路,乃至整个世间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夜岚的声音自水镜中传来:“君上,舜都大雪,阑安城暴雨,我暂时进不去。”
帝寂声音清冷:“楚宪这会儿,只怕还赶不到阑安城,倘若路上没有,瞧一瞧舜都附近各处城镇中的客栈、酒肆中有没有。”
夜岚答应一声,雾气很快弥漫至城镇,街上行走的人,一不小心便钻入到朦胧的雾气中,失了方向。
片刻后,夜岚惊喜的声音自水镜中传来:“找到了。”
*
舜都。
窗外寒雪飘飞,室内炭炉烧得正旺,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画角收了术法,淡声说道:“崔娘子的外伤已见好,内里伤势依然严重,听闻御医已开了方子,这几日一定要按时服药。”
崔兰姝半倚在床榻上,望着画角浅浅一笑,颇为遗憾地说道:“难得天降大雪,我却只能卧床听雪落竹林,想象着外面飞雪连天的样子,实是让人心痒。倘若没有受伤,真想出去走走,顺便绘一幅雪景图。”
画角眉梢扬了扬,正欲说话,目光忽然落在崔兰姝发髻上斜簪的金钗上。
那是一只鸾鸟样式的发钗,鸟口中衔着三串线珠,其中两条底端坠着一颗米粒大的水滴状金珠,另一条上却没有。
画角的心蓦然沉了下来。
她在槐隐山自己闺房中捡到的那颗金珠,总算找到了失主。
画角目光微凝,挥挥手将一旁正在斟水泡茶的婢女打发了出去。
“我记得崔娘子最擅绘人像,倒不知,你还喜好绘景物?”画角唇角微微勾起,缓缓说道。
崔兰姝笑了笑说道:“我偶尔也会画景物,只是没有工笔人物像画得好。”
画角起身,清澈如秋泓般的眼直视着崔兰姝,眼中闪过一丝锐气。
“崔娘子在说笑吗?那日在牡丹宴上,你可是以一幅海棠画夺得了画绝的称号,怎么说自己的景物画不好?”
崔兰姝微笑起来,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我人物画更好。”
画角笑了起来,清眸弯成漂亮的月牙状,面上神色极其遗憾,忽然问道:“你是什么妖?”
崔兰姝愣住了,惊愣地看向画角。
画角一双清亮而凌厉的眸子直视着她,清艳绝伦的面上浮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div class="contentadv"> 崔兰姝只觉得体内忽然一股寒意流转起来,方才画角输入到她体内为她治伤的法力此时便如数道冰刃,渗入到她的骨缝中、脏器中,搅得她疼痛难忍。
她尖叫一声,捂着胸口蜷缩在榻上,抬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画角,问道:“你……你何时察觉我不是崔兰姝的?”
画角冷然说道:“你下了不少工夫,崔娘子的性情、技艺、说话的语气,你都模仿的很像,可是你,终究不是她。崔娘子在静慈寺并未抽签,她在牡丹宴上画的也不是海棠而是牡丹图。当然,倘若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你是妖,让我真正确定你不是崔娘子的,是你的金钗。”
画角摸出那颗水滴状的金珠:“你的金钗少了这颗珠子。”
崔兰姝狠狠看了眼画角,说道:“崔娘子如此聪慧,那你倒是猜一猜,我是什么妖?”
“你去过槐隐山,在我的屋中居住过,你……”画角蓦然想起院内那株一人多高的曼陀罗花树,说道,“你是真正的曼陀罗花妖。”
崔兰姝面上神情变幻,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愧是伴月盟盟主,怪不得他那般倾慕你。”
一道红光闪过,自崔兰姝的体内逸出一道人影,飘落在地上。
她黑衣黑发,面容娇媚,眼波流转间,媚态撩人。只是,因被画角输入的法力所伤,唇角仍有鲜血,但她却毫无委顿之意,目光如刃般盯着画角,厉声说道:“姜画角,你猜得没错,我曼娘就是曼陀罗花妖。当初,阙笙的魂灵附在我的花体上,是我用妖术滋养了他奄奄一息的魂灵。如今,他终于涅槃重生,有了自己的真身。可是他,却对我说,他中意你。”
曼娘抬手一拍桌案,无数道曼陀罗花枝自桌面上生出。
画角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这一招,当日在东宫,阙笙曾经假借狐妖之手用过,说实话,不堪一击。我倒是想瞧瞧,你是不是比他强。”说着,她召出雁翅刀,向曼娘斩去。
这时,窗子发出咔嚓一声响,有人从窗子里跃了起来,低呼道:“盟主。”
画角回首见是周陵,心中一喜,问道:“周陵,雷言放你出来了?”
周陵点点头:“我来助盟主诛妖。”
*
留安王李琮在得到梅阿绒传信后,急匆匆赶到了清凉殿。
候在廊下的内侍和团华谷的几名伏妖师忙向他施礼。
他颔首说道:“你们且在此候着,没有我的传令,不得进来。”
梅阿绒说道:“王爷,还是我陪你进去吧。”
留安王犹豫了一瞬,说道:“稍后你再进来。”
梅阿绒拦住留安王,叮嘱道:“王爷,还望你记得先前我们说过的话,切不可冲动之下,伤了他的性命。万一启动了……”
“我晓得。”留安王蹙了眉头,淡声说道。
他推开殿门,快步入了大殿。
空中一道炸雷响过,朝南的窗扉忽然被风吹开,带着雨气的夜风吹了进来,宫灯一盏盏被吹灭。只余下高悬在屋顶的一颗夜明珠,闪耀着阴晴不定的珠光。
软榻之上,皇帝端正地坐着,唇角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静静地望着留安王。
皇帝并没有病,不过,被留安王囚禁了这么久,人憔悴了不少。
留安王瞥了皇帝一眼,目光最终落在皇帝身旁的太后身上。
“母后,夜深雨大,您来这里作甚?倘若是思念皇兄,白日再来探望。夜已深,还是莫要再打扰皇兄歇息了。”
太后唇角含笑,说道:“你不是恨他吗,为何囚禁他这么久却没有杀他?今日母后来此,没有别的事,便是特许你手刃他。”
留安王的眉头蹙了起来,他盯着太后的脸看了又看,冷然笑道:“我恨他?母后,莫非,你对自己做过的事,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我应该恨的不应该是你吗?这么久了,你在静慈寺礼佛,我从未去探望过,难道你竟然不知为什么吗?”
“为什么?”太后愣了愣,似乎思想跟不上留安王的话。
留安王李琮眯眼说道:“母后,当初李代桃僵,让素君替嫁的人是你,不是皇兄。皇兄他并不知情,我囚禁他,不过是想夺他手中的权利,为素君和我那可怜的孩儿复仇。”
“哦。”太后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杀他了?可是,他想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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