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泰山压顶,回山倒海,令人不可承受。
莫说留安王和宋牧,就连诛妖无数的团华谷伏妖师宁芷和阿绒,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心中莫名一阵胆寒。
日光透过窗扉晕染在来人身上,雪色软衫折射出流光,晃得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窥见一个朦胧而挺拔的身影。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裴如寄身上,轻轻地咦了声。
清彻而轻柔的嗓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杀气凛然。
随着他的开口,室内沉沉的威压瞬间消失,来人向前迈了一步,众人方看清他的模样。
乌发玉颜,一身不容逼视的高华,正是虞太倾。
众人不由得都暗自抽了口气。
在众人心中,他无疑已是个死人,还是以妖王的身份被诛杀的。此时乍然出现,无疑令人惊骇不已。
虞太倾朝着留安王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别来无恙。”
阿绒横鞭挡在留安王面前,低语道:“您先走,此妖我们来擒拿。”
帝寂冷然一笑,广袖一拂,一道劲风袭来,阿绒便如落叶般自敞开的窗子里向外坠落而去。
宁芷没有动,能无声无息穿过他们的诛邪阵进来的妖,他们恐怕不是对手。
李琮望着帝寂,面上神色极其复杂,低声道:“阿倾,你……还活着?”
帝寂笑了,语带讥讽地说道:“王爷,你早就晓得我不是你的阿倾,事到如今,何必再如此唤我。”
李琮面色发白,一时无言。
宁芷看向帝寂,问道:“你便是他说的第七个人?”
团华谷的人在凤阳楼设了阵法,明明是六个人,但方才裴如寄却说七个人。如今看来,多出来的那人,便是他了。
帝寂瞥了眼宁芷,低眸看向裴如寄,清声说道:“好一个诛邪阵,妖物都跑了,你们却还不知吗?”
宁芷忙看向裴如寄,只见他方才似是昏睡了一瞬,这会儿已然醒来,神色有些懵懂地说道:“王爷,虞都监?”
宁芷吃了一惊,这会儿的裴如寄,再不是方才嚣张的样子。
帝寂眯眼看着裴如寄,也不搭话,自行坐在案后的竹簟上,比了比手,示意留安王李琮也落座。
李琮一时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又不敢妄动,只好在他对面坐下。
帝寂看了眼在一旁侍立的宋牧,说道:“王爷,禁军统领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我要说的话,恐怕他不宜知晓。”
李琮只觉胸臆间气息上涌,挥了挥手命宋牧退下了。
帝寂反客为主,将案上茶盏换成新盏,取了适量茶末入盏,提起旁侧火炉上烧开的水注入。他垂眼认真烹茶,不徐不疾地问道:“裴三郎,你被妖物附身这么久,现下感觉如何?”
裴如寄神智总算缓过来些,这具身体脱离他掌控太久,这会儿还了魂,身体仿若不像是自己的。
<div class="contentadv"> “拈花走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拈花?”李琮惊异地问道,“你是说附身在你身上的妖是拈花?”
裴如寄点头。
起初,他还时而清醒,能知晓拈花的所作所为,后来神智便陷入沉眠。
帝寂想起阙笙的神像,淡声说道:“也对,他的确手拈曼陀罗。”
宁芷看着和方才判若两人的裴如寄,不可置信地问:“那妖王是如何走的?”
裴如寄皱眉道:“凤阳楼后,应当有曼陀罗花。”
宁芷走到窗畔向下望去,果然看到石阶便生满了一簇一簇的曼陀罗。
此时花开正盛,妖异明媚。
虽说先前,虞太倾还是天枢司都监时,曾下令让全城禁种曼陀罗。然而,这种花极易成活,常开在街角树荫隐蔽中,很难根除。
帝寂将烹好的茶水推至李琮和裴如寄面前,说道:“原来你们两人不曾私下会过面?这么说,妖王并未和王爷直接联络。”
帝寂看向李琮,声音平和地说道:“王爷您为了压制萧素君身上的死气,不惜杀人为她搜集五气,那么,你手中的香料遗梦和引观讳而来的红珠都是从薛棣那儿得来的?”
裴如寄闻言一愣:“那些不是萧秋葵……”他隐隐觉得不对,再没说下去。
李琮微微苦笑:“本王早晓得此事瞒不过你。”
帝寂漠然说道:“萧素君死在南诏,能将她的遗体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人,自然不是萧秋葵。倘若不是萧家其他人,便是她曾经的情郎。自从我到了大晋,暗中便一直在查此事。”
他语声散漫轻柔,但语气中却透着几分沁寒之意。
“其实,并不难查。因为萧素君当年在宫中做女官,与她有交集的适龄郎君并不多,你便是其中一位。”
那时,他是虞太倾,在南诏被人当做孽种,到了大晋,还常被人私下议论母亲不检点,和旁人私会有了他。
而那个所谓的父亲却完美地隐身了。
萧素君和李云裳互换身份之案,萧秋葵揽下了一切罪责,结案后,他并未放弃继续探查,直到查出萧秋葵的意中人是留安王李琮。
不过,他没有来得及提审李琮,他便被牵扯到了鬼煞之案,再未曾回到天枢司。
如今,面对着曾经以为是自己父亲的人,帝寂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在这人间走了一回,遭遇实在不太美好。
他伸手捧起茶盏,慢慢品了一口,入口竟是苦涩难言。
“王爷应当早就晓得你的孩儿虞太倾已经身死,因此,在我来到大晋后,从未对我有过亲近之意,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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