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东方的山峦缺口露出鱼肚白,一场久违的大雨洗涤过的西南高原,连绵不绝的群山都显得要苍翠不少。
不过一个日夜,一场围绕着蔺南关和西南万寿观,以及蔺南城的战争,以悄无声息的方式拉开序幕,又以迅雷之势结束战斗。
由于战场分散,又是错综复杂的群山之间,清扫和整理以及善后,都需要更大量的人力和工夫,所以这会子,真正撤回山门的,反而只有七十二鱼龙阵中诸人。
七十二人中有十八人负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都是在走马寨和遥指峰和山匪近距离缠斗时,因为光线和地势不明,被山匪暗算而伤,倒是都不怎么打紧,饶是如此,宁觉还是派人去叫了几个弟子过来,重新给他们包扎换药。
这点子伤大家倒不是很在意,只是都觉腹中饥饿得紧,一个日夜,差不多就用了一顿饱饭,又是如此之大的体力输出,这会子大家精神都还极好,就是闻不得灶房里已经煮好的饭菜香。
一时间,大家都顾不上别的,先上灶房讨口吃的才是正经。米玉颜自然也和大家一样,到灶房要了碗面,学着旁人,找了个墙根靠着,呼呼啦啦,吃得好不舒服。
那面里放了足量的姜,味道一般,关键是把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个干净,他们可是正好在大雨中上了遥指峰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早已蒸干了,但是寒气依然存留在体内,能舒服到哪儿去?
广南王和陈渊渟跟前,各方来禀报战况的人暂时没有了,却只听见院子里呼呼啦啦的吸面条声音传了进来,陈渊渟看了陈海一眼,陈海连忙答道:“是鱼龙阵七十二勇士回来了,正吃面呢!”
七十二勇士?陈渊渟对这个称号显然有些不满意,广南王倒是呵呵笑出了声:“这是谁叫出来的,还鱼龙七十二勇士,虽说有些以偏概全,但是倒挺形象。”
“大家都这么说,尤其是死士营那边回来的传讯兵,说他们那边见过鱼龙阵突袭死士营的,都敬佩得不得了,直说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精彩的以少胜多。还有……”陈海一脸的向往和懊悔,早知道他在打余三的时候,就不那么拼命了。
陈渊渟见陈海话没说完就闭嘴了,很是干脆道:“还有什么?”
陈海小心翼翼看了看广南王,又看了看自家三爷,摇头表示不能说。
广南王哈哈笑了出来:“有话就说,这会儿打了胜仗,你们爷不会把你怎么着。”
“跟小的没啥关系,主要是那个,有点犯忌讳……”
陈渊渟正要摆脸子,陈海连忙道:“就是,他们说,不应该叫七十二勇士,应该叫七十二天兵,那不是人能打出来的仗。天兵这事儿,那不是犯忌讳嘛,邬将军不让这么叫……”
陈渊渟听罢,连个反应也没有,就径直大步朝门外走去,比起这些叫什么的小事,他更想去看看,米玉颜现在什么情况。
米玉颜正把一碗面呼呼啦啦吃了个底朝天,想着进去跟陈渊渟打个招呼,算是复命,就去洗个澡歇一觉,累是真的累,这阵子天天就跟个绷紧了弦的陀螺,没有一刻得停,她都记不清,上一回在床榻上安稳睡觉是哪一日了,在这样下去,她只觉得,快要顶不住了。
即便是被面碗遮住了脸,陈渊渟还是老远就把米玉颜给认了出来,等她把面碗从脸上挪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好像瘦了不少,本来就瘦削的两颊,几乎都塌陷了进去。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了握拳,她好像好久都没睡觉了吧?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陈渊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米玉颜片刻,别的倒还好,特别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
众人见陈渊渟走过来,都停了动作,他连忙道:“诸位安心吃饭,辛苦诸位了,吃完赶紧睡一觉吧!”
又看了看有人身上有包扎的痕迹,便又问道:“有多少人受伤,严重吗?”
宁觉摇头:“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陈渊渟拱了拱手道:“那就好,不打扰各位吃饭,玄九,跟我来一趟!”
吃完了越发困倦,米玉颜放了碗,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捂着嘴打呵欠。
进了屋,米玉颜眼里还残留着打呵欠溢出的眼泪,陈渊渟一回头,见她眼里水汪汪的,不由怔了怔才道:“你这是?”
米玉颜很是直接:“犯困,陈大人,战况想必已经有人凑报过了,我就不再多余废话了,七十二人全员带回,十八人轻伤。”
“很好,你们立了大功,但是我考虑了很久,不知该如何给你们请赏,不知玄九可有高见?”陈渊渟本想说让她赶紧回去睡觉,可就是还想多跟她说两句话。
米玉颜挑了挑眉:“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再说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吧,我这里不需要什么封赏,至于其他人,山门的事,陈大人不如问问宁中和宁觉二位师伯,陈大人这边的人,就更容不得我来多言了。”
“你们不是七十二鱼龙勇士吗?怎么能分开封赏?”广南王笑呵呵插了句话出来。
米玉颜眉头挑老高:“这是哪儿传出来的,还七十二鱼龙勇士,我们都黑衣蒙面,就是不想身份外泄,还请大人务必交待下去,这件事,就不要再广而传之了!”
陈渊渟立即看向陈海:“你跑一趟,去找邬垣将军,跟他说明玄九的意思,就说是军令,让他务必在后军营封口!”
陈海立即应诺,陈渊渟见他正要出门,又补了一句:“你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回来的时候打些野味回来,晚上让大家饱餐一顿。”
陈海一脸的郁闷,我闲着是因为什么,再说了,我怎么就闲着了?可是他们家爷已经这么吩咐了,他还能说点啥,也只好领命出去了。
米玉颜见这处已经没她什么事,行了个礼告退,陈渊渟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嘱咐一句:“睡醒了过来吃肉,陈海烤的野鸡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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