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大夫依旧沉默寡言,跟在赵管家和余三爷身后,进了赵二爷住的那间正屋里,小徒弟低眉顺眼拎着药箱,也进了去,却在不着痕迹间打量了从内到外的镖师和护卫。
小徒弟穿着极其普通的医馆学徒衣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实际上,便是早做了打算和准备的米玉颜扮的。
米玉颜一行从蔺南城出来之后,沿途不断得到应六和裴二派出去的沿线留下或是递过来的消息,最后的消息,便是谭八和各路来历不明的人,都进了奂城,米玉颜一行,也只能先进了奂城再做打算。
一进了奂城,无论是应童还是裴介,都发现了婆娑暗城的人,并且都有曾经隶属一堂的熟脸,也就是说,目前为止,婆娑暗城是派出了负责在外面执行各种差使的三路人马,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所幸四人早就有预判,出蔺南城之前都做了些乔装打扮,避免被认出来,四个人分散打听了些消息之后,不约而同都发现,现在婆娑暗城的人,都在盯着四季春,应童得到的消息更接近,进奂城之前,婆娑暗城的人曾经在路上做了手脚,却依旧没能确认其中一路最显眼的人马身份。
裴介则搞清楚了这队人马是蜀北赵家的,赵家二爷年初突患恶疾,好不容易好了些,这会子赶紧送去蔺南山治病。至于婆娑暗城为何不敢明火执仗去查人家身份,便是这赵家确实有几分令人惹不起的底气。
这事儿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米玉颜想了想还是问了玄音:“这城里名声最盛的医馆是哪家,师兄可熟悉?”
玄音点了点头:“秋明堂的谢老大夫从前也在山门学过医,算起来,比真人还要高一辈。”
“离四季春远吗?”米玉颜得到了心里猜测的答案,便又问道。
应童摇了摇头:“不远,这城里拢共也就四家医馆,离这里都不远。”
米玉颜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劳烦师兄带我去秋明堂,至于二哥六哥,便想法子搞清楚四季春周围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你是说他们会用请大夫去探病的手段,核查赵二爷的身份?”玄音立即问道。
米玉颜点了点头:“现下我也不确定,但是如果是你我,会不会这么做?”
“那总得有个认识赵二爷的人吧,这奂城……”
“所以才要请大夫啊,不一定真认识赵二爷,但是要想和赵家攀上关系,婆娑暗城随便都能想出法子,说出只要是真的赵二爷,根本拒绝不了的理由。只要敲开了门,认不认识赵二爷没关系,大夫把了脉,总能搞清楚病人真假吧。”
三人都觉得米玉颜这个判断很有道理,应童和裴介早已习惯了听她指挥,可玄音却道:“你是打算自己进去看看?若是如此,那我扮做学徒更不容易让人起疑心吧!”
米玉颜抿了抿唇:“师兄,我要去自然有我的目的,并不光是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那位罗二,现下事态紧急,等回头我再和你们细解释。”
玄音拿了山门的令牌,很容易便说服了谢老大夫,一旦有人来请出诊,便带着米玉颜一同前去。
因为要看诊,赵管家很是配合地把屋里的灯火燃得更亮了些,更方便米玉颜观察这屋内的一切,在她眼里,这些镖师和护卫,总透着股子熟悉的味道。
前世里,作为守关将领,尤其是镇守岐雍关这种战事不断的将领,经常会和负责谍报的龙骑卫接触,今日这些镖师和护卫,在米玉颜看来,就充斥着满满的熟悉的味道,几乎第一眼,米玉颜便认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镖师和护院。
赵管家轻声道:“我们二爷适才闹了一场,没法子,给了点药,这会子睡了过去,还请老大夫手脚轻着些。”
赵管家这话虽是对着谢老大夫师徒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余三爷听的,他也极是配合地只在床前看了一眼,见人确实好似睡着了,便请了谢老大夫上前诊治,实际上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赵管家所谓的喂了药让赵二爷睡过去,实际上估计用的只怕是迷药之类的,这会子人其实就是晕迷的状态。
赵管家这么解释,其实也是真人面前说不了假话,人家请来的大夫必然不是什么庸医,若是连晕迷和睡着都分不清,那也白费了余三爷请了这一场。
见余三爷只是凑上前看了一眼,便避到了侧面,面上表情除了沉重,没有一丝异样,赵管家暗自松了口气。
赵管家决定开这个门,便是知道,若是不让这位余三爷进来瞧,后头只怕还有张三爷钱四爷,甚至夜里还有数不清的危险,不如干干脆脆,大大方方地开门,反正罗二也被他扮得变了个人,至于和那位赵二爷究竟有几分像,谁也说不清,他便是赌,这位余三爷根本认不出,躺在床上这个病人究竟是不是赵二爷。
米玉颜见余三爷如此简单便站到了一旁,心下更是有些疑惑,这位余三爷第一次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第一次得见,却是这样一个场面,他好似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赵二爷,那他究竟是指望大夫,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若是真是自己想的那个原因,那这西南看样子,是真要热闹起来了!
谢老大夫已经开始诊脉,米玉颜恭恭敬敬背着药箱立在床尾,床上的人看上去并不像应六哥描述的罗二,但是但凭相貌,是做不得准的。
片刻之后,谢老大夫才站直了身子,示意赵管家和余三爷借一步说话。
“病家状况不是很好,老朽能为有限,还是要尽快送到蔺南山,你们这药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只怕一两个时辰之后还会醒过来,到时候更糟糕。”谢老大夫不喜欢掉书袋说脉象,更清楚他们的目的不是让自己替这病家治病,干脆言简意赅。
赵管家一脸忧色躬身拱手道:“老大夫可有办法,让我家主子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我们清早出城,下晌便可以到了蔺南山,当能松口气了。”
谢老大夫点了点头:“老朽可先替他施针,加上你们这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当能让他一觉睡到蔺南山。”
“如此,便多谢了!老大夫尽管施为便是。”赵管家连忙拱手说道。
赵管家请了谢老大夫去施针,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其妙,他是真没想到这一场能如此顺当,尤其是这位老大夫,虽然没有半个字是说罗二患了癔症,可那简单几句话,凑到一起怎么听怎么都是那个意思。
余三爷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老大夫,随即便把目光移到了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小徒弟。
谢老大夫似乎是感受到了余三爷的目光一般,对徒弟说了几个穴位,又说了按什么力度,用什么手法施针,便站到了一旁,看着徒弟打开药箱,拿针包出来。
赵管家见状连忙拱手道:“我家主子病情太重,还请老大夫能亲自施针为妥!”
谢老大夫摇了摇头:“老朽年纪大了,眼也花了,手上力道也不比从前,我这徒儿一手银针已经可以出师。若是不放心,便另请高明吧!”
赵管家还待再说,余三爷却挤出丝笑容道:“老大夫既如此说了,必然是心中有数,只不知这位小大夫可有把握?”
小徒弟看了眼谢老大夫,便放下手中针包,恭敬答道:“谨遵师尊吩咐。”说着也只停在那里不再动手,意思很明确,就是师傅说让扎就扎,不让扎就不扎,自家针法如何,你们这些人也看不懂,说了也白说。
谢老大夫本来就惜言如金,此刻更是不再说话,余三爷看向赵管家,示意让他自己拿主意,赵管家只得咬咬牙,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还请小大夫施针!”
米玉颜认穴扎针的本事,别说谢老大夫如今年事已高,便是鼎盛之年,也及不上,此刻也只能放慢手脚,开始施为。
谢老大夫见小徒弟按照他的嘱咐,很是利落地开始施针,不禁越看越觉得满意,难怪他敢说自己擅针灸,他自荐施针的目的,就是要把医馆摘出来,谢老大夫虽说也不怎么惧怕,却是对他们这份妥帖,极为满意。
四季春斜对面的悦来客栈里,尽管夜色已浓,却依旧灯火通明,谭八坐在上房里,极是忙碌地听着各处送回来的消息。
“八爷,适才余三爷请了秋明堂的谢老大夫,进了赵二爷住的那个院子。”谭八手底下的人,从四季春得了信儿,连忙禀到谭八这里。
谭八眉头微蹙,他弄不明白余三突然这么横插一杠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到底是真的凑巧,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不过这样一个聪明人,这样的时候,不是应该离得越远越好,怎的还会主动往中间凑?
“确定是余三爷?”谭八不禁问道。
手下连忙点头:“小的去确定过了,真是余三爷,小的过去时,他刚从赵二爷院儿里出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跟他的随从感慨赵二爷的病。现下那个大夫师徒还在客栈里,听说是在替赵二爷施针。”
谭八沉吟了片刻,才吩咐道:“你去,守着那两个大夫,等走远些拦着问问,那赵二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记得客气些!”
手下连忙应诺走了出去,谭八吩咐了守在门口的手下,再来人让等会儿,他自己不疾不徐出了客栈,让小二带路去了余三爷住的院子,自报家门,请见余三爷。
余三爷见到谭八,很是讶然拱手迎了上来:“什么大事,怎的把八爷都惊动了?”
谭八才不信余三什么都不知道,却也只是打着哈哈:“我也是路过,听说余三爷住在这四季春,便过来问候一下,咱们可也是难得碰到一处,不知三爷可有空,若是得闲,不若咱们喝上一杯,消遣一二。”
余三爷却是哈哈笑道:“那敢情好,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和八爷喝上一杯呢,没想到,今日却是相请不如偶遇了。”
此时谭八哪有空闲和余三爷饮酒,不过就是一番试探,见他应下,倒也光棍,直接转移话题道:“听说蜀北赵家二爷便住在三爷隔壁,不知是真是假。”
余三爷笑着点了点谭八,做出一副不和他计较的模样笑道:“怎么?八爷和赵家二哥也有交情?”
“倒是想认识,就是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三爷能否帮着引荐一下?”谭八笑着拱了拱手。
“行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八爷怎会不知赵家二哥重病在身,我过去探病也只能在床前问候一句,这会子正请了大夫施针,情况可是不好!”余三一边说一边摇头。
谭八故作讶然:“这么说,外头传的都是真的?”
“外头传了什么,不知八爷都听说了些什么?”余三爷似笑非笑问道。
“三爷就不要跟我打哑谜了,我也不想打扰赵二哥养病,但我领的差使就这样,这几日这条路上,便是只蚊子飞过去,我也得去弄清楚是公是母,是从何处飞来的。”谭八说得很直接。
余三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八爷果然敞亮,我与赵二哥打小儿的交情,既是八爷亲自来问,那我也不瞒你,秋明堂谢老大夫说不大好,药已经压不住,若是不能尽快到蔺南山,只怕凶多吉少。”
谭八得了准信儿,也不准备多停留,只拱手道:“多谢三爷体恤,替我省了不少事,只不知三爷此去何处?”
“八爷还真是体面,还记得欠我这顿酒呢,我去蔺南,可能要盘桓几日,等八爷办完差,倒是可以一聚。”余三答道。
“三爷这是准备和赵二爷一路,还是另有事情要办?”谭八问道。
余三一幅得了提醒的表情:“八爷所言甚是,和赵家二哥一处走,路上还可以照应一二,经了上次的事,我可是不大愿意去蔺南,但是没法子,我也要听使唤不是?”
谭八瞬间想起余三究竟为了什么要去蔺南,但是这桩无头案到了他手里依旧毫无头绪,便是阻止也没有任何理由,更何况,这件事,他是乐得从旁看戏的,当即便拱手告辞。
这本书又换了编辑,新编辑估计还没功夫给花娘安排推荐,最近成绩好惨,书友们投投票,不要让花娘太过寂寞,推荐票月票追读通通都要哦,要让新编辑注意到,哎,女频好难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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