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哥，你前几次雇佣的人都是何处找来的？”禾茉只想过来雇一些人，并不打算长期带着丫鬟小厮走。
“之前也是来人市找的，不过这段时间可能大家都比较困难……”曹德欲言又止。
举国大旱，并不是说着玩玩的，赵家村能有山上的泉水救救急，可其他地方要干旱还是干旱，要没水还是没水，庄稼都晒冒烟了，根本产不出粮。
在这个本该开始收获的季节，地里收不回一颗米，许多家庭的存粮已经见底，为了生存，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
虽有法令约束，不敢太过猖獗，但暗中进行的交易也不在少数，县衙之前象征性地管过，后来便不了了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德没说完，禾茉也知道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人了。
看来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禾茉抬脚准备离开，那个干瘦的男子便将手里的男孩丢下地上，一脚踢在肚子上，大声辱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吃了那么多粮食，卖又卖不出去，留着你干什么？饭桶！”
地上的男孩捂着肚子，疼得身子都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住手！你干什么？你自己家的孩子，吃点粮食也不至于这样打骂吧！”禾茉看见他那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肚子上，估计伤得不轻。
“夫人，您说得倒是简单，现在这个世道，多吃一口粮食都得干活，不然都算浪费。”那人说着，又伸手将地上的男孩拽起来，随随便便甩在地上，就像一块破布。
禾茉看见男孩嘴边鲜艳的红，心中不忍，转身对曹德道：“曹大哥，给他一两银子，将人带走。”
“哎，等等，他现在不是一两银子了，我要卖五两！”男子看出禾茉的心思，故意加价。
“刚刚还一两银子，转眼就加到五两，你莫要太过分！”曹德掏银子的手一顿，指着男子道。
“他是我家的，我想卖多少就卖多少，买不起就不要挡着我做生意！”男子一脸无赖，拍开曹德的手。
“曹大哥，我们不买了，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们，还有谁要他这么个病秧子！”禾茉故意扯着嗓子喊，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她是好心，但不代表她好欺负！
禾茉说完也不犹豫，拉着曹德就往回走。
周围的人听禾茉这么一说，原本打算在他家买个丫鬟的人，也转头去了另外一家。
“您别走啊！我们家的丫头多好啊！”那男子连忙挽留，却被人甩开。
“刚刚人家都说你们家的是病秧子，我买回去不亏死了，不买不买！”
禾茉听见身后的动静，脚步放慢了些。
“夫人，我们真不买……”
“别说话，他马上就要过来喊我们了。”
果然，禾茉话音刚落，那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前面的夫人您等一等，我们还是按照先前说好的价格，我将……”
“五百文，我还是要刚刚那个男孩。”禾茉开口打断他的话。
“五百文？夫人您开玩笑呢！我这可是死契。”男人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拒绝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他还能不能卖出去？”
“怎么不行？”男子的气势明显较一开始要弱许多，被禾茉这么一闹，他也那不准。
“夫人，您看，再加一百文如何？”
“好！”禾茉等的就是这句话。
曹德迅速数出六百文给男子，顺手还拿走了他手上的卖身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男子怀疑人生。
“夫人，你这……”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让一让，不要挡着我去找我的小厮。”禾茉推开挡在男孩面前的男子，同曹德合力，将男孩扶上马车。
“走吧……”禾茉半只脚都踏上马车了，裙摆却感觉被人拽着。
她低头一看，是之前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女孩。
“夫人，您发发善心，也将我和我姐姐买走吧。”小女孩口齿不清，说话不是很清楚，但禾茉却能明白她的意思，正苦恼如何开口拒绝。
小女孩仿佛从禾茉的犹豫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自觉撒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去看看吧。”禾茉终是心软，跟着她过去了。
今日也不知怎么，捅了孩子窝了。
“谢谢夫人！”小女孩听见，赶忙过来拽住禾茉的衣摆，拉着禾茉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在巷子的最里面，禾茉才看见一个躺在角落里的人，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身下垫着一张草席，整个人没什么动静。
直到小女孩跑过去，轻轻唤了声：“姐姐。”
草席上的人才勉强抬起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月儿，怎么了？”
“姐姐，有好心的夫人愿意买咱们回去了，等买回去肯定也愿意给姐姐治病。”林夏月跑过去拉着自己姐姐的手，小声和她说着。
“月儿……”林夜雪不知怎么同她解释，故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禾茉，张开干涩的嘴道：“这位夫人，家中小妹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此避难，并非是要卖身为奴，劳烦夫人跑一趟。”
“咳……咳……”勉强说完这么长一句话，林夜雪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姑娘可是遇见什么难事，才在此避难。”禾茉听其口音，好像并不是青城县的人。
姐妹俩的言行举止也颇有教养，恐怕并非寻常农家之女。
“我们本是南下寻亲，没想到路上遇见盗贼，盘缠被偷……”
自父母去世后，她们姐妹二人便一路从抚州过来，想着去投靠亲族，本不欲到青城县逗留，可奈何在城门口时，盘缠被偷，为了凑路费，只能贱卖马车。
可谁知那买马车的人，见她们是姐妹二人好欺负，只肯给一两银子，就将马车抢了过去。
两姐妹没办法，只得带着一两银子离开。
因着睡在巷子里，夜里阴凉，寒气入体，林夜雪原本就劳累操心一路，夜里又将衣服都匀给了妹妹，自己受寒。
第二日便病倒了，又没钱，一直拖着没去看大夫，病情越发严重，如今更是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林姑娘，我们遇见也是缘分，我带你去看大夫，先治好病再说。”禾茉深知女子在这个时代的艰辛，能帮一把是一把。
“招福，去将马车驶进来一些。”
禾茉一人扶不动林夜雪，但又不好让曹德和招福两个男子过来，只得自己一人半背半拖地将她带到马车上。
“得！你这马车都成伤患收容所了！”李大夫看见马车上蓬头垢面的三人，张嘴就是一顿输出。
“你给老夫带的这几个人，怕不是从乞丐庙里捡回来的，一个个的，连脸都看不清，我望闻问切的本事都施展不开，赶紧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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