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芒话落。
整个走廊都陷入死般寂静。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贺泠霁。
秦芒长长的裙摆铺散在繁复华美的地毯上, 每走一步,皆是浸在骨子的摇曳生姿。
离得近了。
她甚至能嗅到来自于男人身上的气息, 似冰川消融时不小心泄露出一缕极淡冷香, 很快,又被层层叠叠的寒冰藏住。
越是触不可及,越是让人想寻觅。
秦芒行事素来随心所欲, 但进入娱乐圈两年, 也稍微‘懂点’人情世故。
比如——
找人帮忙得客气点。
于是她思索几秒,对着贺泠霁真诚夸了句:
“你很香。”
哎, 成年人的世界, 真是处处写着不容易。
秦芒为自己《说话艺术之恭维篇》的学习进度打了一百分。
!!!
big胆!
围观众人震惊之余, ˙终于忍不住低声议论——
“天呐, 她这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引起贺总注意?”
“不自量力, 贺家这位大人物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只喜权势野心, 不沾爱欲女色,多少才貌双全的名媛千金都铩羽而归,岂是她一个花瓶女明星能染指的。”
别说围观群众, 就连孟庭, 都很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十多年的经纪人生涯, 要白干了。
对此, 秦芒却浑不在意, 等贺泠霁回答。
贺泠霁眼眸低垂, 静静地凝望着她, 仿佛一座顶级艺术家精雕细琢后的冰雕神像,此时正睥睨着世人,显得遥不可及
。
没有丝毫情绪。
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啧啧啧, 肯定要被赶走了。”
“完了完了我这替美女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贺总才不会中这种手段粗糙的……”美人计。
话音未落。
便见贺泠霁已收回目光, 侧眸看向一直恭敬立在他身侧的秘书,薄唇微启——
众人屏息,等着贺泠霁对秦芒的审判。
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清人。”
淡淡的两个字结束,便重新按照原计划越过尽头露台,往主人舱的方向而去。
仿佛能掌控生死的判官,却不耐等候终结。
大家无声松口气,脑子里齐刷刷浮现:果然!
被赶走是她的宿命。
已经开始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秦芒。
例如姚汀一行。
谁知。
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留下负责‘清人’的丛秘书先拿了一个崭新的女士披肩过来,恭恭敬敬地走到秦芒面前,“露台风大,您请。”
秦芒气定神闲地披上,薄绸布料裹住了那寸寸莹白如玉的肌肤,懒懒应了声,“真贴心。”
随后,丛秘书示意保镖去‘清人’,而他亲自引着秦芒往主人舱走去。
十分钟后。
游艇外。
被保镖与船员赶出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又震惊地望着那艘巨大的游艇。
所以,贺总清的人其实是——
他们?!!!
……
孟庭更是恍恍惚惚,是被阿童扶出来了。
阿童很是担忧:“芒姐自己在那儿,不会出事吧?”
倒是孟庭脑海
中回忆起秦芒那句‘睡他’的嚣张言论,缓了许久,才幽幽道,“该出事的应该是贺总吧。”
秦芒这两年在娱乐圈靠着这张顶级盛世美颜,也不乏主动向她示好的高质量男性,她愣是半个都没看上。孟庭都怀疑大小姐上辈子是水仙花神转世,自恋到只喜欢自己,不喜欢男人。
现在忽然这么主动。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比如要找靠山,就找最有权势的。
那么问题来了——
就大小姐我行我素、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气?
能想得这么细致?
没等孟庭细思。
有位数得上名号的媒体界人士主动上前递烟搭话:“你们家秦老师,和那位认识?”
做媒体的都比较敏锐。
孟庭懂了,这是来探路的。
毕竟贺大佬的名头,在哪个圈子里都非常好用。
孟庭确实不清楚秦芒的家世背景,但就她平时骄傲肆意的脾性、骨子里改变不了的习惯仪态,以及超高消费水平,也能略略猜到几分,定然是锦绣堆里娇养出来的。但也仅于此,毕竟出道两年,也没见她有什么强大后台。
更没想过她会跟贺泠霁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佬扯上什么关系。
最后权衡片刻,他选择飙演技,“我们芒芒啊,性子内敛害羞,平时一门心思放在演戏上,人际关系单纯的很,我作为经纪人,也只能多给她一点自由,咱总不能管艺人管的跟罪犯似的,什么都得打听清
楚,您说是吗?”
对方:“……”
你认真的?
游艇那场大戏他可是全程围观。
内敛?
害羞?
谁?
这时,孟庭远远瞥到姚汀,致歉道:“失陪,孟某先去处理些事情。”
毕竟祖宗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
对方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只能目送孟庭走远,内心跟猫抓似的——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
主人舱占据了游艇最大的面积,像是超级豪华的主卧套间,透过半弧形的窗户,能一览整个浩瀚大海。
墨染过的浓云不知何时悄悄散去,一钩皎白弯月倾泻而下,像是给海面翻涌的浪花镀上一层薄薄的银边,空灵又幽静。
不需要靠什么电子木鱼,秦芒突然也能静下心来去欣赏海景夜色。
少女坐在飘窗上,她体质比正常人更怕热,即便恒温的室内,也冒出几分热。
任由绸滑的披肩顺着她雪白的藕臂,随意又慵懒地垂落半截,月光如绸缎裹住那一身吹弹可破的玉骨雪肌。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秦芒开始走神,满脑子变成了要怎么跟正在浴室洗澡的投资方爸爸提《京华旧梦》这部戏,虽然他们结婚时间不短,但只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夫妻情不存在的。
三分钟后。
“贺总,需要帮助吗?”
秦芒站在浴室门前,又屈起手指礼貌敲了三下,“咚咚咚。”
呜。
手疼。
这门好硬!
秦芒没来得及等回答,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腕递到唇侧,去
吹自己发红的手指关节。
下一刻。
一道极轻的开门声响起。
贺泠霁从浴室出来,入目便是少女嘟起的红唇,若隐若现的舌尖潮湿靡丽,卷翘的眼睫如脆弱的蝴蝶,轻轻颤动着翅膀。
正在系睡袍腰带的动作微微一停。
听到声响,秦芒下意识抬眸。
望着从浴室走出来的男人的动作,顿时有了主意。
她乌瞳顷刻间氲满灵动星光,顾不得自己的小手手:“我来帮你系!”
贺泠霁视线沉淡,定定瞧了她几秒,本想拒绝。
思及她贺太太的身份,偏冷的音质没什么起伏:“随你。”
他指骨松开,尚未系紧的真丝睡袍流水般坠落,隐隐可见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腹肌,八块一块不少。
秦芒红唇弯弯,不经意泄出一点点狡黠。
被贺泠霁捕捉清晰:
系个腰带这么开心?
偶尔秦芒柔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时,肌肉会下意识崩得更紧,人鱼线蔓延而下,陷进危险性感的布料边缘。
一个睡袍腰带,秦芒认认真真地系了五分钟。
以表自己的努力。
卡着贺泠霁耐心即将耗尽,秦芒拍了拍系好的漂亮蝴蝶结。
将自己指节上的红痕全方位展示给贺泠霁看,颠倒黑白:
“我给你系腰带系得手都红了,贺总不会小气吧啦地连酬劳都不给我吧。”
回忆起一小时前走廊那场闹剧。
贺泠霁似笑非笑:“上亿保险的手,倒是娇贵。”
再过个五分钟,连这点红痕都消
失了。
他居然知道!
“就是贵。”
秦芒双唇抿了几秒,索性也不装了,
“所以我吃点亏,只要你把《京华旧梦》的女主角给我就成。”
这个角色,她要得理所当然。
毕竟她跟沈菀音在同一起跑线上,演技差不多的情况下,选更美貌的她!
这没毛病吧?
《京华旧梦》?
贺泠霁很快从精密如仪器的大脑搜索到相关记忆。
原来如此。
片刻,他计算过后,云淡风轻答:“是我亏了。”
秦芒:“???”
贺泠霁已经越过她往床边走去,随意提了句,“去洗澡。”
听到三个字,秦芒恍然大悟!
哎。
果然。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得等价交换?
只系个腰带不够。
丛秘书办事向来周全,浴室早就准备好她平日里惯常用的洗漱用品,要不是贺泠霁墙角难挖,秦芒都想把丛秘书挖进她的工作室呢。
一丝不苟地洗澡护肤完毕,确保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香香滑滑,秦芒才满意地披上湘妃色的真丝睡袍。
贺泠霁靠坐在床前,似乎在看文件,听到身旁动静,微微侧脸,入目是少女赤着一双小脚,足弓落在黑色地毯上,新做的丝绒玫瑰色指甲,越发衬得皮肤惊人的白,黑、白、红皆是浓郁到极致的色彩,构成一幅勾魂夺魄的瑰艳美人画。
泰然自若地欣赏了会儿美人画。
片刻。
男人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这时……落在文件上那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明晰长指慢条斯
理地翻了页。
秦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很有职业道德的切换表情,笑得风情万种。
“……”
贺泠霁漫不经心地将少女滑落的睡袍提了上去,甚至还将原本系得很不走心的腰带,亲自给她系好,这才冷静地拉开距离,声线淡而从容:
“秦小姐,贺某是本本分分生意人,从不潜规则。”
嗯?
嗯?!!!
秦芒那双素来波光潋滟的含情眸此时睁得圆溜溜,半晌才溢出来句:“为什么?”
还有人送到嘴的美味,都能闭嘴不吃?
贺泠霁已经看完文件最后一页,起身去熄灭了所有灯光。
漆黑幽闭的空间里,唯独银白金属窗框在月光折射下,呈冷冷的光芒。
与之同时响起男人冷静到近乎机器人的音质:
“获取价值与付出成本不成正比。”
初接触‘商务应酬’的小菜鸟秦芒遭遇事业滑铁卢。
这年头,资本家潜规则都要考虑成本问题吗?
等等?
所以,刚才贺泠霁给她系睡袍腰带这个动作?
代表扯平了?
也是哦。
这又不需要成本?!
等秦芒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时,漂亮脸蛋气鼓鼓地扭头,“你……”
入目便是男人安静闭着双眸的模样。
残存的月光照耀下,他眉目俊美如画,皎皎若月华侵洒。
此时双手交叠于腰腹,连睡觉仪态都像是尺子比量着刻画出来的,似是睡着了。
让秦芒到嘴的话,只能咽下去。
却不敢真的去吵他。
想到他们结婚这
一年是贺泠霁最忙的时候,经常性出差,这次又是离开两个多月,所以他们相处时间并不多。
她对贺泠霁的性格也不是很了解。
但处于从小趋利避害的敏锐,秦芒性子虽肆无忌惮,却不会真得去触碰对方的底线。
世上无难事。
所以她放弃。
秦芒卷着被子去另一边睡,睡前楚河汉界分的清清楚楚。
她本以为换了地方会很难睡着,却没想到——很快便陷入深度睡眠,甚至还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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