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赶忙缩回来站好,这可不是自己能看的。
不过大胡子转眼又高兴起来,说起来,等回了真定府办了婚事,萧家说不定很快就有后了,老太爷泉下有知,也一定很高兴。
第二日一早,陈幼筠收拾完毕,临出发时,跟萧梦飞说,想去准备一份厚礼,送给陈安庆家,谢他多年来,对自己爹爹坟茔的照顾。
萧梦飞拉住陈幼筠笑着说道:“礼已经让刘叔代为送去了,这些琐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陈幼筠高兴之余,不由得问道:“这些琐事,我不操心,那我操心什么?”
“你只管操心,做我的新嫁娘!”萧梦飞刮了刮陈幼筠的鼻子,说道。
陈幼筠笑吟吟的。
萧梦飞把玩着陈幼筠的手说道:“还有一事,需要你拿主意!”
“什么事?”陈幼筠问道。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有个自称是你舅舅的人,想要见你一面!”萧梦飞说道。
“我本不欲叫人扰你清静,只是,你在这世上的亲人本就不多…”
“若是不想见,我就叫人攆了他,若是见,我们出发前,你就见他一面,不然,此去经年,山长水远的,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陈幼筠低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般扑闪着,显示着内心的焦躁。
终于,长久的寂静之后,陈幼筠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说道:“我见!”
“好!”萧梦飞拍了拍陈幼筠的肩头,说道:“我来安排!”
陈
幼筠跟随着萧梦飞的脚步,走到客栈旁边的茶楼里面。
上了二楼的雅间,陈幼筠转过屏风。
雅间里面有一中年男人,双鬓斑白。
看着陈幼筠走进来,那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搓着手,佝偻着背,显得局促不安。
“筠姐儿!”章大勇眼神直直的看着陈幼筠,转瞬间有泪水用涌了上来,章大勇赶忙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
陈幼筠冷眼看着舅舅,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找我?”
冷淡的话语让章大勇愣住了。
章大勇尽量忽略陈幼筠话中的冷淡,直直的看着陈幼筠,好一会儿才说道:“筠姐儿,你长的不太像你母亲,更像你父亲多一些,可是你站在那里,就让人想起你娘来!”
陈幼筠烦躁起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章大勇低下头喃喃的说道:“….老张说,看见你在醉仙居….”
“他以为你是云娘,我以为你们回来了,就赶着来见你们…”
“你表哥读书不成,这些年一次也未考中,很不成个样子,你舅母….”
陈幼筠强忍着怒气打断了章大勇,从身上取下荷包来,将里面的银票取出来,看也没看直接放在章大勇面前。
章大勇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陈幼筠,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嫌少?”陈幼筠脸沉了下来,看了看萧梦飞。
萧梦飞将袖袋里面的钱都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面。
章大勇眼泪都涌了出来,脸涨的通红,站起
来双手乱摆着,语无伦次的说道:“筠姐儿,我….我不是来打秋风的!”
“我听人说,你们回了湖州…我只想来见你们一面,看看你、看看你娘,我不要钱!”
“当年是舅舅不好,没有约束好你舅母,让她和她兄弟做下那等恶事,逼走了你们母女,等我知道了,已经晚了,我找了你们好久,一直没找到你们!”
“你舅母生了你表哥,舅舅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舅舅….舅舅只能对不起你们母女!”
“我只是想来看一眼你们,看了我就走!”
说着,章大勇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章大勇又掉头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陈幼筠面前,低声说道:“我听说你要嫁人了,这是舅舅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陈幼筠定定的看着那包东西,一动也不动。
章大勇上前打开了,说道:“舅舅无能,没能将你母亲托付给我的东西赎回来….这是你外婆当年留给我的那份首饰,现在给你,留个念想!我当年原本预备着你和你表哥成婚时再给你的….”
陈幼筠看着打开的布包里,七八件光泽黯淡的金银首饰,仍旧不说话。
说完,章大勇原地转了几圈,终于鼓起勇气,看着陈幼筠弯下腰,腆着脸说道:“筠姐儿,你娘在哪?让我见她一面!”
章大勇竖着手指,保证着道:“就一面!”
“等到了地下,我见着你外公外婆,我也好说
一声!”
说着说着,章大勇忍不住痛哭流涕,嚎啕大哭:“我和你娘一母同胞,我就这一个妹子!”
“是我当年鬼迷了心窍,起了歪心思,动用了你家的东西!害得你们….”
陈幼筠别开脸,不看舅舅章大勇。
章大勇蹲在地上,扯着头发,嚎哭着道:“云娘,是哥哥对不住你…..”
陈幼筠闭了闭眼,眉心皱起,深吸了口气,低声喝道:“住嘴!”
章大勇猛然站起来,身子晃了晃,陈幼筠坐直身体伸出手去,又一下子缩了回来。
章大勇扶着桌子站稳了,惊喜的看着陈幼筠说道:“你愿意让我见你娘了?”
陈幼筠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自己的心绪,开口说道;“我跟我娘走失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是活是…”
陈幼筠始终不愿说出那个字。
章大勇如遭雷击,面如土色,“云娘走失了?”
“你不是骗我的罢?”
说完,章大勇看着陈幼筠脸上的神情不似说假话,整个人忍不住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陈幼筠胸口起伏数次,看了看章大勇,说道:“还有事么?没事,你可以走了!”
章大勇如梦初醒一般,看着陈幼筠说道:“我…你…,筠姐儿,你要嫁人了,你好好的,舅舅走了!”
说完了话,章大勇拖着脚步,佝偻着腰,走出去。
陈幼筠看着章大勇的腰比刚才更弯了几分,整个人精气神全无,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陈
幼筠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睛刺痛,想哭,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萧梦飞见陈幼筠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将陈幼筠抱在怀里,拍着陈幼筠的背轻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罢!”
“不要憋在心里,会闷出病的!”
陈幼筠摇摇头,将头枕在萧梦飞的肩头,呢喃着说道:“我小的时候,舅舅对我也是很好很好的,他也曾将我担在肩头去看大戏,为了我买吃的玩的从不吝啬银钱,还会为了我训斥表哥,我和母亲遇上陈家人吃绝户,他是我和母亲唯一的依靠,他却和舅母一起算计我们….”
“我心里都明白,舅舅的这份好,终究抵不上他自己的家人重要!”
“我难过的是,人心思变,再好的感情都会掺杂着算计、利益,三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我们也会如此么?”
这个问题,萧梦飞没有回答陈幼筠。
直到一个半月后,回到真定府的那个晚上,萧梦飞才回答陈幼筠。
陈幼筠随着萧梦飞一行人回了萧家位于真定府承平街的大宅,已经是七月了。
萧家大宅内外已经是处处张灯结彩。
陈幼筠一面走,一面打量着这与京都、杭城截然不同的宅子。
这宅子更高更大,疏朗阔气,占地面积极广。
陈幼筠跟在萧梦飞身后走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内宅。
看着眼前院门口题着的“洗剑阁”三个大字,陈幼筠看了看身旁的萧梦飞。
这
院名跟萧梦飞还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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