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与刘玉华两人来到医馆后面一阵絮叨,刘玉华问他打算在都城待多久。
贺清:“酒丫头怀孕了,可能会住上一段时间。”
这件事刘玉华已经知道,他也颇为惊讶。
“酒丫头不容易。”他有些感慨,“你当时能救下她当真是造化。”
贺清搁在膝盖上的手拍了拍:“她是我救回来的,她的身体我知道,你可不要从中瞎搞,乱去给她把脉开药啊,等会害了长宁侯的孩子,看他不要了你的老命。”
刘玉华摆手:“知道了,年纪大了这么啰嗦。”
贺清今日来,除了与他叙旧,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刘玉华答应不碰酒儿。
他的手段能瞒住酒儿,但一不定能瞒住他。
贺清从医馆出来后,在城里逛了逛,却被琅星认了出来。
他赶紧告诉月彦:“殿下,是哀山上的那个前辈。”
月彦走到窗边向下张望,果真是他,怪医圣盗子贺清,当时在孴族大牢里他轻松就解了他们身上的毒,后来打探才得知他就是最擅医毒之术的贺清。
“想不到他也来了熠城。殿下,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琅星问。
月彦抬手阻止他,笑着道:“来得真是巧。”
也当真是巧,几天后,宫中突然闯入刺客,不过并未丢什么东西,而是在惜山送给大京那株香雪兰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不过尔尔。
当年贺清入宫盗取兰花时就是这样,不动花,只是留下的这样的纸条,而贺清喜欢兰花又是出名了的,所以一时盛传说隐匿消失十多年的圣盗子又出现了.
酒儿听说这个消息,立马就来质问贺清:“贺老怪,你又手痒了?”
贺清还一脸懵,挠了挠手臂:“是有些痒。”
酒儿将一张通缉令拍到他面前:“你被全城通缉了,说你又入宫盗花,是不是你干的?”
贺清拿着那张通缉令直接跳了起来,骂得有些脏,还赌咒发誓一定要将假冒他的人找出来人,然后喂他一百种毒药。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株香雪兰皇上赏赐给了荣贵妃,是在荣贵妃的宫中留下的字条。
后宫入了刺客,那就是卫将军李正裳护卫不力,严重失职,然后李正裳又被皇上给责罚了。
————
唐筱微果真有了身孕。
陆老夫人上次将陆槿强行留在侯府真是帮了她的大忙,只要再等一段时日,她就可以将怀孕的事情说出去,这孩子顺理成章地将会成为长宁侯府的嫡长子。
她并未将此事告诉少君林,少君林性格有些乖戾,平时言语间对陆槿就颇为不敬,如果知道此事,只怕他更加目中无人。
而且这件事他也没必要知道。
上次让少君林帮她调查酒儿身世一事终于有了眉目,找到了当年替怡阳公主接生的稳婆,那稳婆说当年怡阳公主产下的女儿后颈处天生就有一颗红痣。
只是在他的人要将稳婆带回来时,突然出现另一波人,将稳婆抢走了。
少君林怀疑可能是陆槿的人。
唐筱微听后急了,难道陆槿早就知道了酒儿身世?他就当真喜欢她到这样的地步,知道她是逆臣之女,也要护住她?
上次兰妃为难酒儿的事情也是,陆槿好像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可是他却在那天向皇上奏明了兰妃亲弟弟的功绩,还请了一道圣旨,升了兰妃的亲弟弟做中坚将军,领兵北境前线。
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好事,可是在陆槿的军中,又是在前线,生死可就难料了,将他放在那就是抓住了兰妃的一个软肋。
兰妃因此与皇上哭闹,希望皇上将她弟弟调回都城,最后皇上大怒,让她禁足思过。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可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心里清楚,是兰妃动了长宁侯养在离风苑中甚是在意的美人,至此大家更加知道离风苑中那美人在长宁侯心中的分量了。
唐筱微回到唐府后找到唐夫人,对她说了稳婆一事,让她想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稳婆找到,只要找到稳婆,让她作证酒儿是当年大司空和怡阳公主的女儿,就必死无疑。
唐夫人却说即使现在稳婆在他们手上也不是除掉酒儿的好时机。
惜山尚丽王正在大京言和,当年惜山与大京反目的原因就是怡阳公主之死,如果现在证实酒儿是怡阳公主的孩子,那尚丽王必定会全力保护,闹得最坏的局面是因为酒儿,惜山再次与大京交恶。
但还有一种可能,皇上顾及尚丽王还在大京,很可能会网开一面。到时候不但不能除掉酒儿,还可能让她恢复惜山皇室的身份,到时候就更加不好除。
她让她先放心,稳婆她一定会让林府那边帮忙找,但这段时间她必须安心等待,直到合适的时机到来。
唐夫人还将上次她利用兰妃教训酒儿一事训斥一顿,上次不但没有教训到酒儿,最后还连累了兰妃,影响了林家,她嘱咐她现在万不可轻举妄动。
唐筱微只能按下心中的着急等待,可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酒儿竟然也怀孕了。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还是曹清灵,她与曹夫人去白水寺拜佛时碰到陆槿和酒儿在给肚子里的孩子求平安符。
那日,陆槿说要带酒儿去赏桃花。城中的桃花虽然已经谢了,可白水寺山后的桃林正开得艳。
酒儿问贺清要不要一起去。
贺清瞪了瞪眼:“桃花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外面都在通缉他,他出去不是送人头吗。
酒儿宽慰他,他现在就是个胡子邋遢的糟老头子,绝对不会有人认出。
贺清还是摇头,说绝不出门,可去的时候,他却是最先一个上的马车。
他用布将头都裹住,只剩下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在外面,然后快速地钻进君柒赶的那辆马车,还嘱咐她平稳些,这段时间他没睡好,要在马车上补觉。
酒儿与陆槿同乘一辆马车,陆槿让人在马车上铺了软垫,酒儿枕着陆槿的腿躺了一路。
酒儿觉得陆槿这段时间有心事,虽然在她面前藏得很好,但他时不时地会想事情想出神,眉头也会不禁皱起来。
像现在,他又出神了。
酒儿坐起来,手探上他的眉心:“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槿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将她带进怀里:“是有些事,却不是烦心事,月彦应该快要回惜山了。”
酒儿有些惊讶,但一想他来大京已经一个月了,对于极其讨厌大京的他来说,应该是忍受到极限了。
“他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酒儿问。
陆槿轻笑:“他是来找麻烦的,只要他在就永远找得出麻烦。”
酒儿点头,月彦在的日子,大京就没太平过。
圣盗子又出现的事情还没平息,又出了一件大事。
月彦在赏花时被人行刺,受了点小伤,虽是小伤却是大事,负责当时巡防安全的金吾丞和陪同赏花的唐帆耀都被责罚。
月彦跟李正裳有仇,他在大京闹出这些事最后遭殃到李正裳身上酒儿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唐帆耀在其中倒是显得有些无辜了,每次月彦出事,他都会被连带上。
山上的桃花果然正开得艳,陆槿带着她在桃林间散步。贺清无心赏花,直接将这里当成了采药的地方,在桃林里穿梭不停。
不知道突然看到什么新鲜事物,赶紧叫酒儿过去。
酒儿好奇地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只千环虫,金色和黑色的环状条纹相接,下面有无数细密的脚。
这虫不光看着恶心,还有剧毒。
贺清指了指千环虫:“快把他们抓了带回去。”
酒儿却没有动手,以前在槐山时,贺清看到什么药材,不管是毒虫还是蛇蚁都让酒儿来,说是练她的胆子,酒儿也不推脱,时常会因为抓那些东西弄得灰头土脸的。
可现在陆槿在这,她可要做一个端庄的女子,手上捧着这东西多吓人,她怕自己将陆槿给吓跑了,而且她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她可不想在孩子还没出世就总是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快呀。”贺清催她。
酒儿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正在和青山说话的陆槿,对贺清道:“我害怕。”
贺清皱眉:“你什么时候怕过这些了?”
他说着伸手过去将那只千环虫给捉了,然后递给酒儿:“拿着,带回去。”
酒儿连连后退:“不要,我今日是来美美的赏花的。”
贺清追着她不放,酒儿朝陆槿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侯爷。”
在药庐时,贺清追她,她是躲到陆槿身后,现在贺清追她,她直接躲到了陆槿怀里,贺清更加没办法了,最后只好将那只毒虫揣进了自己怀里。
离开前,酒儿说想顺便去一趟白水寺。
上次她假扮成唐筱微时,虚情假意地替陆槿求过一张平安符,她现在想以自己的身份,真心实意地替陆槿求一张。
她先替陆槿求了一张,然后又拉着陆槿和她一起跪下,给孩子求了一张。
曹清灵与唐筱微说起时一脸窃喜,为了刺激到唐筱微,还做了很多添油加醋。
少君林屡次推脱与她的婚事,她心中很不满,觉得就是唐筱微在搞鬼,她已经嫁给了长宁侯却还想霸占少君林,太过贪心,这次终于得了这样一个看她笑话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从白水寺赏花回来的那天晚上,雪宝带回了段婕的回信。
酒儿算着差不多这几日回信应该会到,所以每日都会让雪宝跑周府一趟。
从鱼市见过程三后,她心中就有一个疑问,月彦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的疑问更加深。
可是与司空府有关的人大都已经不在,九庄镇的岳敏是与司空府关系最密切的人,但司空府出事时,她早就已经嫁给了阮元,对司空府出事前的情况也不清楚。
最后酒儿想到了段婕,司空府出事前,段婕在熠城。她与怡阳公主走得很近,所以一定也了解怡阳公主身边的侍女锦灵。
她给段婕写信就是询问她,二十一年前司空府出事前,锦灵是否诞下过一名女婴。
回信上,段婕给了她答案:锦灵从未婚配,更没有诞下过女婴。
酒儿紧握着简短的回信,呆坐在房中,没注意到手中的回信已经因为用力被捏成了一团。
心中隐隐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自己并非锦灵与唐帆耀的女儿,而是大司空宁伯丞与怡阳公主的小女儿。
当时司空府出事时,还未满周岁,定是锦灵拼死将她护了下来,所以司空府那晚大火后,她浑身烧伤,自己一点伤痕也没有;所以这么多年锦灵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哑巴,从不跟自己说半点以前的事;所以,月彦与锦灵在定琅城见过面后,月彦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变,定要自己跟他去惜山。
所以,二十一年前司空府案中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的是自己家,死的是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还有满族的族人。
就像有一根利刺哽在喉间,酒儿只觉得呼吸都困难,突然喉头一痒,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口中又是一股腥甜,竟然咳出了血。
酒儿看着掌心的血有些发蒙,一旁的雪宝更是惊慌,在她身边不安的上蹿下跳起来。
陆槿正好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脸色一白,赶紧跑过去:“怎么回事?”
“快请贺前辈。”他扶住她,对门外大喊。
青山闻声拔腿就往贺清住的院子跑去。
酒儿回过神来,将捏在另一只手心的回信藏起。
陆槿扶着酒儿的脸颊,替她揩了揩嘴角的血:“怎么会突然咳血?是哪里不舒服?”
酒儿摇头:“就是觉得嗓子有些痒,”抬眼时眼中的酸意再也忍不住,挂上了泪水,“我突然很想我娘。”
贺清是被青山拖过来的,青山嫌他走路太慢了,等不及。
他给酒儿把脉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贺老怪,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酒儿问。
“就知道孩子孩子,”贺清瞪她一眼,“情绪为什么波动这么大?”他问完又看向陆槿,怀疑是陆槿惹酒儿生气了。
酒儿赶紧解释:“是刚才看到母亲以前给我做的鞋子,突然想到了母亲。”
贺清恼火地站起身:“大晚上的还要我去熬药,都不能睡个好觉。先不要睡啊,等会喝了药再睡。”
青山赶忙跟上去:“贺前辈,我帮你。”
酒儿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情绪激动,竟然会咳出血,让他们都担心了一场,特别是陆槿。
可是她现在却不能将段婕的回信告诉陆槿,自己如果当真是司空府上的小女儿,那就是忤逆之臣之后,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司空府案只要一直都还在,那自己就永远见不得光。
如果自己将身世告诉陆槿,他又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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