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里面的雪宝见他们的头碰在一处,好奇地伸长脖子打量,还爬到近处嗅探。
陆槿抬手将它好奇的小脑袋摁在棉被中。
酒儿完全不知他与雪宝的动作,满眼都是近在咫尺的陆槿和他身上的冷梅气息,双睫不住地微颤。
这段时间他身上有伤,又因着母亲刚去世,事情太多,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亲近。来到离风苑后他还给她单独安排了住处,给她留够了空间。
此时他突然这样弄得她有些心慌,心跳如擂鼓般,动作都有些生疏,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陆槿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眼底染上笑意,耐心引导她,过了好一会,他才将她放开。
“昨晚的奖励。”他道。
酒儿红着脸推了推他:“侯爷就惦记着这个呢。”
陆槿贪恋地摩挲她的唇:“嗯,惦记了一晚上。”
酒儿脸更加红了,故作气恼地将他推开,缩进被子里面。
陆槿隔着棉被拍了拍她:“快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酒儿拽住被子,只露出一双如秋水晶亮的眼睛:“外面下着雨呢,侯爷要带我去哪?”
陆槿连带着棉被一起将她抱起来:“去了就知道了。”
酒儿起床穿衣服,陆槿却不愿意离开,酒儿只好顶着他灼热的目光穿衣服,梳发的时候他靠在一边看着,从妆匣里面挑出一支珠钗给她戴上。
“明日让人多送些首饰过来。”他道。
酒儿扶着头上的珠钗对着铜镜照了照:“侯爷真是要金屋藏娇了。”
阴雨天有些凉,出门时,陆槿还替她将披风穿上。
他带着她穿过回廊一路往离风苑后院走,又爬上一段石阶,酒儿走得都微微发汗了,终于到了一处观景亭。
亭子里早已备好了茶水吃食,还生了一盆炭火,迎风面挂着帘子遮挡风雨,所以即使在高处,亭子里面也没有阴湿的水气。
难怪陆槿定要带着她来看看,这里当真是一个闲暇时的好去处,身后是幽静的树林,前面视野极其开阔,可以俯瞰整个都城。
只是今日烟雨蒙蒙,看不真切,但搭配着淅淅的雨声,又别有一番韵味。
雪宝嗅到了大自然的气息,从她怀里跳出来,兴奋地爬到屋檐下探头张望。
酒儿回头欢喜地对陆槿道:“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
青山还将陆槿的公文拿了来,为了不打扰她,酒儿带着雪宝到一边看风景。
他俩一人一貂趴在栏杆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风景,一只脚悬着不停摇晃,想着等天气好了再上来玩,那时的风景一定更加漂亮。
“这里湿气重。”陆槿走过去将她带到火盆边上,酒儿顺势就靠进了贵妃椅里面。
陆槿见她疲懒的样子,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跟你说一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什么事?”酒儿撑着身子问。
陆槿:“惜山国传来了一封国书,要与大京言和。”
酒儿果然一下子来了兴趣。
惜山与大京交恶了二十年,准确来说其实更多是惜山单方面的恶意,因着怡阳公主的缘故,憎恨大京,不断挑衅滋事,誓要为怡阳公主报仇。
前段时间还在与其毗邻的海州频频闹事,惜山二皇子更是带人制造混乱,潜入孴族,想要策反孴族。
后来她听陆槿说,那月彦到孴族的另一个目的是想找到大京通往惜山的一处密道,那密道就在虫洞之中,所以他们才想要得到玉蟲,屡次闯虫洞。
这些种种没有一点迹象表明惜山有言和的意思,反而是想加快复仇的脚步,有入侵大京的意思。
可这才过了多久,就发生了惊天大逆转,主动递来国书要言和了,变脸变得也太快,太突然了。
“他们当真要言和?”酒儿惊诧道。
陆槿将茶壶煨到炭火边:“国书已经递交到皇上手中了。”
“皇上相信了?”想了想酒儿换了个问法,“侯爷,你信吗?”
陆槿:“的确很匪夷所思,昨日皇上还专门召集大臣入宫商议此事。大家都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可白纸黑字的国书都已经递来了,又不能不信,只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酒儿替他接了下面的话。
陆槿好笑地看她。众大臣离开后,皇上将他单独留下,询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对立了这么久的一个国家突然言和,要么就是自己以强大的实力打得让它屈服,要么就是利益关系,要么就是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阴谋。
而惜山对大京的恨意是有根源的,根源没有解决,大京也未对惜山大举进兵将他们打屈服,也从没许诺他们任何好处,那就只剩下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阴谋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酒儿问。
“他们都已经表明心意,将言和的国书递来了,我们也不能不受,如果两国真能和平,不管对大京还是对惜山的百姓都是好的。”陆槿将煨热的茶给酒儿倒上一杯,递给她。
酒儿看着他一派从容的样子,接过茶。谈论这么大的事,可他的样子就像在与她聊一件家常一样。
酒儿抱着茶暖手:“所以皇上是相信他们了?”
她随意的暖手动作被陆槿看在眼里,抓过她一只手握在手心:“只能说接受了他们国书上言和的诚意。”
“而且不日他们将派使臣访问大京,”说着他看酒儿一样,“这使臣的来头还不小,你我都认识,是惜山国的二皇子月彦。”
酒儿手中的茶差点撒漏出来,那个假冒巫永会身份混入孴族,试图策反孴族搅乱大京,然后寻到密道偷袭大京的月彦。
这人可是策划搅乱大京的头子,还是怡阳公主的亲侄子,对大京的恶意可想而知会有多大,他竟然是出使大京的使臣。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明显就没安好心。
而且她与陆槿两人都在定琅城与他碰过面,算是结下了仇。
“他要来?”酒儿忍不住惊呼,光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不会有好事。
“他的身份的确很敏感,言和本可以指派朝中的大臣,可惜山国王却让皇子冒险担任使臣,也表明了他们的诚意。”陆槿道。
“侯爷才不会相信吧?”酒儿盯着陆槿打趣。
陆槿笑了笑:“皇上相信就行。早前孴族将哀山上的事上奏了皇上,说惜山与东乌潜入孴族,将毕螯烧死、虫洞尽毁。圣上大怒,想要对惜山发难。”
那时他们还未回到都城。
惜山国日日不断侵扰边境,早就已经让皇上不满已久,孴族的事更是让他愤怒,打算直接对惜山开战,卫将军李正裳更是毛遂自荐,主动请命要赴前线与惜山一战。
他虽然是将军,可一直守护的是禁宫,从未有机会去前线立功,因此他这个将军更多的是一个殊荣,并未有多少功绩,只有去战场立功才能让他的位置更稳,更不会屈于人下。
后来陆槿回到都城,皇上询问他对攻打惜山的看法,陆槿持了反对态度。
惜山虽然侵扰大京多年,但对大京最虎视眈眈的是东乌和北方的黎国。
东乌老王对大京还有几分忌惮,他还康健时还能压住下面的人,所以东乌只是耍些小阴招,不敢对大京大举进犯。
可如今东乌王病危,东乌国内混乱,阚王成了最大的势力。
他向来野心勃勃,对大京主战,而东乌中亦有不少反大京的势力,如果此时大京对惜山发兵,保不齐阚王会利用发动对大京的战争来拉拢众人拥戴他坐上王位。
而惜山本就对大京怨恨,滋扰大京不断,如果大京与其开战,他们必将全力以赴与大京对战,试图让大京承受最大的损失,以平这么多年的心中之愤,到时候大京就会遭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如果此时才被平定的黎国见状又生事端,与惜山、东乌互相结盟,联合起来对抗侵蚀大京,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经过他的一段劝说,皇上打消了要立刻攻打惜山的念头,毕竟东乌是相当不安分,借花巳节下毒,不但在九庄镇制造花疫,还将毒下进了宫里,在宫中安插了不少探子。
“这时惜山又突然传来国书要言和,还是派皇子前来,也算是暂时完全打消了皇上要攻打惜山的念头。”陆槿道。
酒儿点头,皇上现在应该更加担心他们来的目的吧:“那个月彦胆子也真是大,带人刚闯了孴族,现在又要来熤城,他就不怕他有来无回。”
陆槿:“他并非莽撞之人,惜山王也不会让他随意往危险的地方去,如此行事,定是有更大的隐情。”
酒儿想了想,突然凑近:“他此次突然前来会不会跟定琅城的事有关?”
陆槿剑眉一抬:“如何说?”
酒儿喝口茶润了润唇:“就是觉得挺突然挺奇怪的,定琅城的事发生没多久,他们又要来都城,可当时在定琅城并未见他们有言和的意思,回去后没多久就这样,难免会让人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孴族没有策反成功,密道也没有了,他们就打算放弃这二十年的恩怨?不太可能,”酒儿认真地琢磨开来,“难不成他们见策反孴族不成功,想来都城策反其他人,都城可是大京的政治中心,遍地都是当官的。”
陆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酒儿不满:“我说的不对吗?”
酒儿说完看向一旁的君柒和青山,想让他们帮自己评理。
君柒笑了笑没有说话,青山则抱着剑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
陆槿睨他一眼,就他会说。
他转头看向酒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被茶水浸润的红唇上,喉结滚动:“对,也有这个可能。”
酒儿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看了她良久,抬手勾了勾:“过来。”
酒儿以为他还有其他惊天大秘密要对她说,于是期待地倾身过去,可没想到陆槿突然握住她的后颈,咬住她的唇。
她瞪大眼睛,将手抵在他胸口挣扎,青山和君柒都在旁边呢。
而此时,青山和君柒齐齐转开身,看向亭外的雨景,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青山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侯爷看着酒儿姑娘的眼神拉丝就算了,在行为上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顾及一下其他人的死活。
他以前认为世人的风花雪月从来不会在自家侯爷身边出现,还有那些恋爱中的毛头小子也从来不会跟侯爷沾边,自家侯爷永远都是清风霁月,如冷漠尊神般的存在,可没成想,一个酒儿姑娘就将他完全拉入凡尘了。
酒儿好不容易从陆槿手里挣脱开,赶忙去看青山和君柒,他们两背对着他们,耳尖泛红。
酒儿的耳朵比他们更红,脸都烧起来了。
她嗔怒地瞪陆槿一眼,转身躺到贵妃椅上,用贵妃椅上的绒毯将自己的头脸盖住。
真的是羞死了,没脸见人了。
陆槿笑着走过去,扯她头上的绒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怕什么?”
他附在她耳边:“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酒儿不满地在绒毯下扭动,以示抗议,他真是越说越没皮没脸了。
陆槿抱着她,隔着毯子又在她脸上亲了亲,酒儿在毯子下面用手遮挡。
闹了一会,陆槿放过了她,小姑娘脸皮薄,不要真给她惹恼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哄。
他坐在一旁处理公务,时不时看一眼贵妃椅上蒙着头一直不肯出来的酒儿,雪宝在亭子里面跳窜累了,趴在他桌边打瞌睡。
突然,雪宝睁开眼睛,抬起身子看向酒儿,目光紧张,头不住地摆动,然后它跳上贵妃椅,匍匐到酒儿怀里,可是酒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平常只要雪宝主动靠近,她都会将它抱入怀里。
陆槿神色顿时一凛,起身走过去掀开绒毯。
酒儿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蜷缩着,可是脸色发白。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触手微冰,他的手一颤。
“去将刘玉华找来。”他沉声开口。
青山见到他的脸色,又看一眼酒儿,翻身越下亭子,朝山下而去。
刘玉华被青山从医馆里提到了观景亭,此时亭子四周的帘子都放了下来,里面生了炭火,温度很高,走进去都发热。
他看到躺在贵妃椅上毫无人色的酒儿,也没多说,直接走过去给她搭脉,只是神色越来越不好看。
“还是像以前一样?”陆槿站在一旁问,帘子被放下后光线昏暗,让他的脸有一半遮在阴影中。
刘玉华摸着胡子点头。
陆槿走近两步,让自己更加看清楚酒儿的脸:“我问过贺前辈,蛊母蛰伏是每月一次,可今日并未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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