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夜晚霜气寒重。
宋羽姿坐的马车才到,她撂开车帘,就瞧见府里张灯结彩,门房的小厮们个个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
她有些起疑,“怎么了这是?”
难不成宫里的宋卿,一朝得势当了贵妃?
按道理,以宋卿那个脾气,没被扒掉一层皮都算好的了,晋升不可能这么快吧。
杨嬷嬷瞧着宋羽姿迷糊的样子,这才乐呵呵地说,“忘了告诉姑娘呐,你的祖母,今日起便是二品诰命郡夫人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说不震惊都是骗人的,此刻宋羽姿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她重活一世后,所有的事,好像都变得快了一些。
就比如说蔡平进宫的日子提前了几年,就连宋老夫人被加封诰命也提前了。
前世,宋抒怀虽说最终当了工部尚书,但也没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反而是她当了皇后之后,宋老夫人才被加封诰命。
而现在,她也没进宫,宋卿也没爬到多高的位置,但宋老夫人依然成了诰命夫人。
这冥冥之中的一切,就像是有无形的手推动加速了一样,那么裴文风呢?他会不会也提前了谋反的进程。
若富与贵不能共享,但罪与恶却要平摊的时候。
她又该如何安然退出。
这世道的女子,虽然活得尚算自由,但经商或从政这些抛头露面的事都是不可能的。
或许,可以趁着这云京宋府繁华尚在之时,给自己谋一份离这云京远远的好亲事才是出路。
纵观上一世,只有蜀地逃过了云朝大乱之劫难。
宋羽姿还记得,前世有一次听云齐帝提起过,新科进士里有一位姓易的青年才俊,各方面都不错,父母早逝算是可怜了些。
因其过于刚正不阿了,容易得罪权贵,不太适合留在京中,云齐帝尚存爱才之心,就将此人派到蜀地,当了一名小官儿。
若是嫁过去,这样不懂变通的夫君表面上看似夫妻情趣少了一些,但骨子里没有别的弯弯道道。
而新妇既不用担心侍奉公婆,又可以专营后院一方小天地,岂不美哉。
宋羽姿此刻打定了主意。
等春闱过后,势必要打听一下这个姓易到底是何方神圣,联络一二,或许斡旋一下,真能成事。
“姑娘下马慢着些。”
一个眼疾手快,身着青衫的小厮上前将斜着的杌凳①重新摆放齐整扶好,这才笑盈盈地说,“三姑娘好走。”
宋羽姿回过神来,扶着青杏的手下了马车。
杨嬷嬷见这小厮眼生却如此冒昧,有些不喜。
这齐三却机灵得很,连忙躬身向她们解释道,“我原本姓齐,犯了忌讳,现叫七三,原先是在上夜处当差,今儿圣旨下来,要加封太夫人为诰命夫人,来宋府观礼的达官贵人多,这边人手不齐,总管这才将我调到了门房处。”
杨嬷嬷这才松快了一些,随口夸七三,倒是聪慧。
宋羽姿让青杏先回西厢房,她和杨嬷嬷去东厢房,给宋太夫人请了安再回去。
青杏一想到姑娘白日里参加宴席得了前三,将那些贵女怼的哑口无言,就忍不住想先回去和红叶玲珑分享一二,于是喜滋滋地告退,飞快地跑开了。
宋羽姿和杨嬷嬷回永寿斋东厢房的路上,道路两旁的木芙蓉树上,皆挂了些红绸灯笼。
来往的小厮丫鬟们给宋羽姿行了礼打了招呼后,就匆匆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这场景竟比过年还热闹喜气了三分。
宋羽姿忍不住叫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丫鬟,“这是去哪儿啊,个个都高兴地快飞起来了。”
小丫鬟平时只在厨房里帮厨,现突然见到了主子问话,有些敬畏,结结巴巴回禀道,
“回三姑娘……的话。那个......柔姨娘说,太夫人今日......加封二品.......”
二品了半天她抓破了脑袋,也没想起个啥。
杨嬷嬷补上,“二品诰命郡夫人。”
“对对对,柔姨娘……说宋府同庆,让我们……奥不,让奴婢们去账房处每人支半月工钱当赏钱。”
小姑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往地上跪着不敢起来。
宋羽姿轻笑,这丝柔还挺会拿公中的钱财收买人心的,才帮着管家第一天就让这些丫鬟婆子小厮们个个笑得这么灿烂。
这招挺高明,既讨了老太太欢心,又收买了整个宋府下人们的心。
“你走吧,别耽误了你领钱。”
宋羽姿出言放了小丫鬟离去,便疾步通往永寿斋。
小丫鬟福了一礼后,飞快地跑了。
她们二人进了东厢房内,身上骤然回暖,感觉舒服了一些。
屋里的温暖,让宋羽姿在外面行走染上的寒意少了一半。
她眉眼间晕开笑意,隔着楠木浅褐色琉璃屏风娇俏地福了一礼,声音大而清脆,
“孙女儿恭喜祖母,贺喜祖母!祖母万寿无疆,福祚延绵。咱们祖母以后就是太夫人了,孙女给您磕头咯……”
说罢,就跪了下来,极为认真的磕了三下。
咚!咚!咚!
屏风后面悠悠传来一阵慈祥的嗔笑,“怎的,我孙女今日出去一趟,竟不是去驸马府赏花,倒是去采蜜去了,瞧着小嘴抹了蜜似的。”
杨嬷嬷眼含笑意,回头瞧了宋羽姿一眼,将她扶了起来,给她仔细地擦了擦额头,“姑娘身子金贵,咱太夫人可舍不得你这样。”
又唤了外间的丫鬟进来将遮挡的屏风移走折好,这才打趣祖孙二人道,“瞧着这屋里,祖孙情真,竟是奴婢多余了。”
“岂敢岂敢,祖母离得了我,可离不开嬷嬷你呢,祖母将您借用了我一日,已经心里烦得很了,这是在借着采蜜说出口怪我呢。”
宋太夫人看着宋羽姿古灵精怪的模样,心里舒畅得很,
“对对对,下次咱们带三丫头去白马寺去,让方丈给她小嘴开个光。”
她憋着笑意,用金簪子拨了拨莲花形银香炉里的熏香,将盖子盖好,几缕微紫的烟纱袅袅升起。
杨嬷嬷上去扶宋太夫人坐下,又给她盖了条鸦青色的绒毯在腿上。
宋太夫人用中指揉了揉太阳穴,“哎,老咯,不中用咯。”
宋羽姿连忙宽慰说,“祖母的容颜,不拘岁月流转,风度不减,哪有一丝老的痕迹。”
杨嬷嬷自然地接过揉太阳穴的活,宋太夫人用手撑着脸颊,“看样子,三丫头今天在驸马府没吃亏啊。”
杨嬷嬷手上一顿,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今天裙幄宴里发生的那些事讲给了宋太夫人听。
只是将宋羽姿偷偷换菜的那一段事隐去了。
当听到云慕仪明日还要去东林书院闹事时,宋太夫人瞳孔一缩,脸色阴沉了几分,她微微垂了垂眼帘,淡淡道,
“这云慕仪恐怕不是去找她兄长评理,是想去东林学院污你名声。不过这东林学院藏龙卧虎之地,历届状元皆出此书院,事非论断,自有公论。”
“不过,要说这世上什么人的嘴最毒,毫无疑问,便是文人的嘴了。若真被东林学院的人听了传出去,以后你的名声怕是毁了。”
宋羽姿巴不得名声再差一些。
五品官员女眷中,未出阁的女子名单已经上报朝廷了,这阵子也无动静,看来云齐帝是打算留着春闱以后再行定夺了。
这些官员子女之间联姻,最容易导致官官相护,名门世家形成。
若是在科举后挑一些新科举子,把这些官员联姻的算盘打乱,至少可解云朝一些门阀势力盘根错节之忧。
但宋羽姿母亲的死因,她还未查清,她必须要留在云京。
所以,现在还不是名声败坏的时候。
宋太夫人慈爱地看着宋羽姿,话锋一转,“三丫头也无需担心,如今圣上正看不惯晋王府嚣张跋扈,宋府现在又势头正盛。她那兄长若是聪明的话,自然不会助纣为虐,过多为难你的。”
宋羽姿一想到前世之事,晋王也积极参与谋反过,便心神不宁,“孙女常在内宅,这些朝廷之事不太清楚。”
淡淡的檀香味儿充斥在空气中,红木床榻上,宋太夫人两鬓霜白,目光却锋利睿智,
“我倒是忘了这点,以后叫马老夫子多给你加一门《通鉴节要》。”
宋羽姿默然中带了些许震惊。
虽然她很愿意学,但这门课程,向来都是入仕为官的男子们学的,岂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学的,怕是马老夫子不愿意教女流之辈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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