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来到张六身旁,微笑道:“不要紧张,此法老夫已经救治十人,全都好了,所以不要担心,来,喝了这碗麻沸散,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张六疼了面部扭曲,但还是感谢道:“道长....尽管施为.......小人.....小人撑得住!”
“好汉子,不愧为我大唐男儿!”孙思邈赞叹道。
说完端起一碗药汤,在张六的配合下喝了下去,很快对方面部就平和了下来,好似不疼了一样!
“这麻沸散这么好效果?”李世民惊讶道。
麻沸散他是知道的,百骑司中就有很多这种药物,有时候是任务需要,而有的则是在进行研究。希望研究出更好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孙道长的麻沸散竟然如此惊人,这才多久啊!
“这药是经过提纯的,药效足足是之前的三倍,这也是为了让患者减轻疼痛,一来人一旦疼痛难忍就会乱动,而动刀的时候要是乱动是要出大事的,稍微偏离一点就有可能要命,所以就加大了药量。”
“经过改良之后,此药不但有麻醉作用,让人暂时失去痛感,又有止血的效果。这也是外科手术必要的物品。”姬松在一旁解释道。
“你给朕说实话,那《青囊外经》、《天回医典》到底怎么回事?朕不信此书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李世民看向姬松认真道。
姬松沉默了下,随姬沉声道:“或许是臣怕了吧!”
“怕了?你姬松也有怕的时候?”李世民不可置信道。
“能不怕吗?此书乃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至于怎么来的臣也不清楚,毕竟当年一场浩劫,遗失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年臣一直在研究此书,并且根据现在的医学理论进行查漏补缺。但最后臣却迟迟不敢将其拿出来。”
“至于为何........”
姬松犹豫了下,蹲下身子从桌子拿出一方盒子,盒子和一般的饭盒一般大小,众人当然看见了,都以为是饭盒而已,但现在看到姬松凝重的神色,显然不简单!
哐~
盒子打开,当众人拿到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书册后都是一愣,不过当看到书册的名字后,不由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医书?怎么这么多?”
“其实一点都不多!”
姬松轻轻抚摸着书册,叹道:“大家都清楚,纸张真正普及才多少年?之前的书册都是竹简书写,一卷数斤重的竹简能写几个字?如此煌煌大着,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医学是一门极为严谨的学问,稍有不慎,或者医书书写不明,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所以,每部医书都字数极多,并且要多方考证,有时候还要去亲自验证,如此下来,诸位看到这些都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
“竟然差这么多!”
所有人都吃惊不已,李世民拿起一本看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如此。很快,不管是大街上还是房间内都安静了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孙思邈额头已经见汗,姬浩连忙拿起手帕给师父擦汗。面对血淋淋的场面姬浩并无不适,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师父对病人开膛破肚,从刚开始的不适到现在适应,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到了现在,早就不为所动了!
“止血钳!”孙思邈快速道。
“是,师父!”
姬浩连忙拿起其中一个工具给递了过去,现在已经切开伤口,暂时止血后要立即寻找坏掉的部分,这个时间极短,要是时间过长,必然会引发其他不可预测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孙思邈在与老天爷争分夺秒,一刻不敢停歇,楼上李世民等人也是冷汗直冒。只有看了医书之后他们才明白姬松为何不敢早些拿出来。就算是现在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也看的心惊胆战。这哪里是医书啊,分明就是一本对现有伦理的挑战。
每一个字都在对现有人的观念进行挑屑,每一句话都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对尸体进行解刨,对活体进行解刨,甚至要.....
呕~
长孙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房杜二人也没好哪去,就算他们见惯的尸山血海,此时也是直皱眉头。
“简直胡闹!”
李世民实在忍不住道:“这.....这分明就是一本对将人当做猪仔的邪书啊!”
“但他能治病!”
“不行,此法决不能传播,不然天下人心不古,必然生乱!”
“但它是能治疗很多不治之症的书!”
“那也........”
“它能活人无数!”
姬松的三句反驳让李世民哑口无言,看到如此,姬松再次说道:“任何的进步都需要去实践,只有真正了解人体的秘密,才能找到病患的根源,从而对症下药!”
“相比于传统的医学,玄之又玄的理论,此法虽然看似不合人伦,但却是最为直接的法子。并且此法在西方流传极为广泛,只是他们不懂理论,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不知所云!”
“但长年累月下来,也积累的大量的经验,一些在大唐手术无策的病症,在西方却能手到病除。”
“而我大唐,有着深厚的医学理论,有着大量经验丰富和传承的大夫,御医。两者相辅相成之下,必然会焕发出极为惊人的活力!”
“我们绝不能故步自封,不管黑猫还是白猫,逮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现在大唐就好比盲人过河,只能摸着石头,一步一步的试探。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河中暗流,还是坚硬的石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陛下,诸位,我们别无选择啊!要么坐等死亡,要么披荆斩棘,趟出一条康庄大道。万千罪孽我姬松愿一身担之。”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但孙道长却拦住了我,他不惜以自己名声和身后事作为赌注,闹出了一场姬府盗书的闹剧..........”
此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这都是孙道长为了和姬松撇清关系,演的一出戏?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底下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声,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孙道长身旁的盘子上一节血淋淋的事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那就是引起肠痈的根源,在人体中,是大肠中的末端,叫做阑尾。饮食不对,或者因为病菌,哦,就是我们说的外邪入侵所致,导致阑尾坏事产生病变。”
“只要切除那块阑尾,缝合伤口,就能根除病源。”
“阑尾在人体中作用还是好的,促进肠道蠕动,分泌消化食物的一种东西,不过一旦坏死,将会成为致命所在。相比于他所产生的好处,坏死后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并且切除的不是整个阑尾,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只要伤口愈合,就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了姬松的意思,看着孙道长已经开始缝合伤口,他们知道,只要在接下来伤口不产生炎症和恶化,那么此人就无碍了。
“再看看,再看看吧!”
李世民还是犹豫不决,不过姬松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咬牙道:“请陛下恕罪,其实臣早在多年前已经在军中开始试验了!”
“什么?”
李世民立即惊的站了起来,直接姬松的手气的直哆嗦,怒道:“你怎么敢?大唐将士性命就不是命了吗?亏你还是个将军,我呸!”
“陛下息怒!”
眼看不对,房杜二人连忙拦住李世民,对姬松道:“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姬松毫无畏惧道:“臣对此事问心无愧,因为.........就算臣不如此做,他们也活不了,只能拼死一搏。成了,又是大唐的好男儿,死了,也是天意!”
“每个人都是提前告知他们的,所以并没有强迫任何人。当知道还有一线生机,您是知道的,人在面对死亡时,那种求生欲是何等的强烈,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李世民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看了姬松一眼,他也平静下来,姬松他是知道的,做事极有分寸,绝不会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刚才猛然听到他拿军中将士做实验,心中一时没想到而已!
“此事为何不告知朕?”李世民冷声道。
“因为您不会同意的!就算是您同意,朝堂上那些夫子也不会同意!”
李世民闭上眼睛,他能想象得到被朝堂那些读书人知道后的结果。就在这时,底下传来今天的欢呼声,只见孙思邈退下手上的白色超薄手套,看向众人道:“不负大家所望,手术很成功,只要七天之内不发生炎症,就不会有大问题!”
底下死一般的静,直到三息之后,众人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今日他们见证了奇迹,以往只能等死的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孙道长开膛破肚给治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多之前不能治的病,现在能治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七日后咱们再来看看!”
说完孙思邈差点摔倒,还好姬浩在一旁扶住,惊呼道:“师父!”
“没事,只是脱力了而已!”摸了摸徒儿的脑袋,他欣慰的笑了笑。这孩子很好,不但对传统医学极为痴迷好好学,在外科上也有极强的天赋!
自己算是后继有人了啊!
“走了,你的事情随后再找你算账!哼!”
恨恨瞪了姬松一眼,李世民背着手离开房间。长孙横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无奈道:“你啊,就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待俩人走后,姬松站了起来,此时房玄龄沉声道:“你这样做值得吗?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你的身后命。”
姬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外面还在讨论刚才惊险的人们,这才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做!”
“你不做,我不做,大家都不做,那谁来做?既然是正确的,那就没有什么可后悔和犹豫的。我姬松前半生都在韬光养晦,都在明哲保身。但现在经过出海,看到了大海的广阔和星空的深邃。这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杜如晦好奇道。
“相比大海和星空,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已,在李世民的长河中,连一个尘埃或许都算不上,想那么多干什么?想做就做,才不负生而为人!”
“我不想再临老了,快要死去的时候才后悔,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朝中事务我就不参与了,但对大唐的改造还须继续,并且持之以恒的进行下去,这将是我今后矢志不渝的志向,谁也不能阻止!”
他心中暗道:皇帝也不行!
房杜二人哑然,赞道:“老夫不如你啊!”
“之前一直觉得你太过惜命,不像个年轻人,想着你这辈子是没法改变了。没想到年过半百却志存高远,令我等汗颜,需要什么就告知我和克明,虽然我们已经无意职权,但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定然会全力支持你!”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或许你是对了,我等太过渺小,被名利遮住了双眼,但现在已然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没那心气去做什么事情,今后还是要看你的了!”
姬松不置可否,对于这两位他是敬重的,从来都是。
“不必了,是非成败我不在乎,只是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你们家里也都是一摊子糟心事,就不要费神了!”
面对姬松的拒绝,俩人并无任何不满,只是欣慰道:“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明明是为了我等着想,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想揍人,你啊!”
“行了,也该是回去了。之前还想着躲清闲,但现在老夫也明白了。装聋做哑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都快死的人了,还怕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等我等死后,是贫贱还是富贵,都要看他们的了!”
说完拄着拐杖离开了,杜如晦想要说什么,但却叹了一声,始终没有说出来。
不过,就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姬松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放心,杜荷兄弟我会看着的,只要不造反,保他一生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杜如晦浑身一震,背对着姬松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洒然道:“谢就不说了,老夫在此祝你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那就借您吉言了!”姬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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