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
端王府内。
牧青寒手里端着一杆银枪,在庭院内练武,他的神色狠厉,每一枪都使出十足力气。
院内的树木被打得东倒西歪,树叶散落一地,而他并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王爷!”
院外传来严飞焦急的声音。
牧青寒的动作未停:“不是吩咐过了吗?无事不要来吵本王!”
说着,他竟调转枪头,直直冲着严飞刺了过去。
“属下实有要事!”严飞赶忙说道。
闪着寒光的枪头,在距离他脖颈一寸处停了下来。
牧青寒眉眼中闪过不屑,“唰”地收回银枪:“说。”
“娜真公主出走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宫,皇上正找您去呢!”
“什么?”牧青寒愣道,沉默一瞬,他急忙把枪丢向一旁:“快备马!”
皇宫大殿之内,灯火通明,牧青野坐在主位之上,神情肃穆。
牧青寒于殿外勒马,走进殿内,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良久,牧青野都没有回应,牧青寒只得尴尬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牧青野才淡淡说道:“起来吧。”
“谢皇兄。”
牧青寒站直身子,额角已然沁出一层冷汗。
牧青野低垂着首,也不看他,冕冠垂下长长的旒,把他面目遮住,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牧青寒面容肃穆:“知道,娜真公主出走了。”
“啪”只闻一声巨响,一个茶杯落在牧青寒脚边,碎的四分五裂。
他闭了闭眼睛,牧青野一向是冷静自持的性子,今次却发了这么大的火,可见事态的严重。
“你现在是越来越纨绔了!”他毫不留情地训斥道:“近年来,南疆一直虎视眈眈,你难道不知道?”
“臣弟知道。”牧青寒定定看着地上残留的茶渣。
“那你还激怒公主!若是南疆以此为借口,掀起战乱,你又当如何?”
牧青寒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沉默半晌,他扬起脸来,神情冰冷地直视着牧青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娜真,又有谁来问过我的意见?”
闻言,牧青野的脸上显出肃杀:“你是大穆唯一的王爷,要你娶娜真是为了让你平衡大穆跟南疆之间的关系,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么?”
恍惚间,牧青寒眼前闪过一张淡漠的脸。
牧青野方才所说的话,跟傅慕竹今晚所言不谋而合,而彼时的他居然还觉得荒谬可笑,现在看来,真正荒谬可笑的人只怕是他自己。
“臣弟已经心有所属。”他缓缓开口,又怕牧青野忘记了似的补充道:“而且,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你还敢跟朕提母后?”牧青野双眉拧起:“就算没有南疆虎视眈眈,你娶个草民做王妃尚属痴人说梦,你居然说是母后的意思?”
经过这糟糕的一日,牧青寒心里早已经充斥着怒气,他垂眸,看着光滑地砖上模糊的倒影,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臣弟这就出城,把公主寻回来。”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牧青野抬起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必了,朕已派人去找了,现下应该已经到宫门外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对吧?”
牧青寒深吸一口气,微一颔首,继而对牧青野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刚一走出殿外,便有内监迎面而来,跪在牧青寒面前:“端王殿下,公主的马车此时已经过了玄武门了。”
“知道了。”牧青寒丢下一句话,脚步都未停,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还未到玄武门前,远处便传来一阵轻快的铃声,当是娜真所乘的凤鸾车所发出来的。
牧青寒站在宫道中央,一言不发。
车夫见了端王,立即勒住马,将车停下。
平稳前行的马车猛然一顿,娜真的身体跟着朝前倒去,险些撞上柔软的内壁。
“哪个不要命的……”
没等她发作,车外便传来车夫的声音。
“参见端王殿下!”
牧青寒不予理会,径直登上马车,掀开娜真面前的帘子。
“娜真公主,你没事吧?”
娜真眼眸亮亮的,注视着牧青寒,半晌,她从鼻间逸出一声轻哼:“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牧青寒面无表情,低声说道:“小王今日的行为,触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宽谅。”
“就这样?”娜真不屑地扬起下巴:“一点诚意都没有,八成又是皇上让你来的吧?”
牧青寒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娜真虽然嘴上冷嘲热讽,娇俏的脸上却分明已经没有了怒意,她偷偷瞄了眼牧青寒:“现在你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吧?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
牧青寒生硬地道:“任凭公主差遣。”
娜真被他极不情愿的模样逗笑,眼波一转,故意问道:“你还盼不盼着我走了?”
牧青寒藏在箭袖下的拳头紧紧捏起,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任凭公主心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娜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呢,本公主就先放过你,不过,你得无条件答应本公主的一个要求。”
牧青寒后背发凉,警觉地问道:“什么要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娜真盈盈一笑,吩咐车夫继续赶车,不再理会牧青寒。
随着铃声渐小,凤鸾车逐渐远去了,牧青寒不由得长舒出一口气。
幸亏公主没再作难,这一关暂时度过了。
突然,一阵冷风灌入他领口,牧青寒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夜空。
一片雪花飘摇而落,掉进他的掌心,转眼散成一滴水,一层寒意沁入他的皮肤。
牧青寒眼底一片忧愁难以消散,看着空中纷繁飘落的雪花,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现在时七怎么样了。
他忍不住想道。
只要一想到他的时七还在傅慕竹那里,他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仿佛命脉被把握在别人的手里一般。
深夜,左思鸢再一次从昏睡之中醒来。
她仍旧是头昏脑涨,好像坐在过山车上,眼前的世界都在不停转动着。
喉咙干渴的厉害,她张开苍白龟裂的嘴唇,努力挤出的声音也变得破碎:“水……”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婆。
没有人回应她。
茶香和碧珠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两个丫头,总在这种关键时刻玩消失。
左思鸢无奈地想着,然而从喉咙处传来的剧痛,已不能让她提高声音去把茶香叫来。
还是先喝水比较重要,忍着令人恶心的晕眩感,左思鸢强撑着身体坐起身,掀开被子一步步挪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手里的茶杯是上好的雪瓷,温润的触感仿佛幼童的皮肤一般,足以彰显出这杯子的名贵,跟这屋中低调奢华的装潢相得益彰。
左思鸢这才想起,原来她还在丞相府中。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难道说,她真的倒在傅慕竹怀里了?
“这可糟了……”她喃喃道。
“什么糟了?”
身后传来个温润的声音,左思鸢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一松手,茶杯掉在桌面上,热茶洒了一桌。
傅慕竹不动声色地走过来,神态自若地把茶杯扶正:“你怎么下床了?也不怕冻着。”
左思鸢的神情不自然地低下头:“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叫茶香来一起回去呢。”
傅慕竹看她一眼:“这么冷的天,你打算去哪?”
尴尬的气氛,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原本她跟傅慕竹之间还不至于生分至此,偏偏白天那场戏他太过配合,逼真到连她都有些怀疑起来……
一想到这里,左思鸢就懊悔地想咬舌自尽,都怪她一时气急攻心,才出如此下下之策。
傅慕竹把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垂眸笑笑:“现在也不早了,你就算要走,总得等天亮了吧?”
他说得极有道理,不容她辩驳,左思鸢沉默地点点头。
况且,这鸢月楼的老板娘深夜神神秘秘地从丞相府出来,若被有心的人看了去,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
狗仔队的力量,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可都是不容小觑的。
“那就打扰了。”
左思鸢小心翼翼地说。
傅慕竹轻笑一声:“你不必客气,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嘛。”
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总感觉傅慕竹把合作伙伴四个字说得格外抑扬顿挫。
说完,他站起身来:“你早些休息。”
左思鸢沉默着颔首,起身把他送到门外。
他轻松地把房门推开,无意间却勾动起她的记忆来。
左思鸢微微一愣。
待傅慕竹走后,左思鸢摸着光滑的木门,陷入怔忡。
这横看竖看,这都只是一扇再平凡普通不过的雕花木门,为何方才牧青寒在门外时,她就是推不开这扇门呢?
如果这事是傅慕竹所为,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左思鸢呆立在门边,大脑里顿时被问号塞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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