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明殊在干啥呢?
跟顾昀在军营里混了几天,松散了松散筋骨,正巧也没什么事儿,顾昀就带着她和几个亲随出来踏青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玄武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地发酸。
风和日暖,芳草茵茵,几人缓缰行来,看着满目青翠中杂花缤纷,马儿俯头啃着嫩草,一派悠闲。暖风薰得人欲醉,偷得浮生半日闲,整个人的骨头都似被这春风吹得酥了几分呢。
“看着这儿,我倒想起咱们在江州别业时门后头那条桃花溪了。”玄武捅了捅身边的白~虎,“哎,你瞅瞅看,是不是很像啊?”
就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一条清澈小溪缓缓流过,溪边杂生不少野桃,花开繁丽,风过涟漪,水面泛起点点莹光,安静又漂亮。
这儿离着营地不远,因是军事要地,四周被圈了很大的地盘,百姓不许踏入,所以这儿也不像旁的地方,到处都是踏春的游人,随处可见挎着竹篮挑野菜的男女。
明殊感慨着,这倏乎一下,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想想一年前的自己,还在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挣命,一年后的自己,已经身具官职,每年能领不少禄米粮饷,能娶得上媳妇……了。
是的,之所以这么早就离开庆平侯府,跟顾昀跑到城外来,就是他们俩都被上门提亲的人弄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一道儿出来躲清静了。
之前皇后放话要开桃花宴,传言是要为叶小郎君挑妻子,许多世族家看不上那浪荡子,又不想得罪叶家,便都将主意打在了京中适龄贵家子弟头上。头一名便是如今圣眷正隆,马上就要正式袭爵,从世子升职到一品侯的顾昀。顾昀刚满十八,正是青春得意之时,巧的是还一直没有定亲。像他这个年岁的,与他相差仿佛这般出挑的都已成亲生子了,年纪比他小还没成亲的,又没他这样出挑。这些日子,庆平侯府门前车马川流,各家夫人都来拜访,不是帮人做媒,就是自己想结亲。
偏偏安阳长公主觉得儿子也到了岁数,又立功得了圣人褒奖,正是时候好好谋划门好亲事。一向清冷的长公主殿下一反常态地热心起来,让顾昀完全吃不消。
顾昀不配合,但又受不了长公主的唠叨,便只好脚底抹油,逃了再说。
同样的烦恼也出现在了明殊身上。
她可就没顾昀的好命了。顾昀不乐意,长公主也不会强压着他的头,连结亲的都是求着庆平侯府的,何况顾昀凶名在外,他若看不上自家的小娘子,那家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可明殊是个孤儿,先前还是顾昀的亲随呢。说好听点是亲随,说难听点不就是个奴仆吗?有了军功得了官职,那也只是个小小的校尉,在这京城掉块砖都能砸着三个侍郎五个舍人的地段,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果毅校尉还真是不够看的。
这样出身低微,没有家族倚仗的小子,若不是看在确有本事,又得圣人青眼的份上,谁肯把女儿嫁给你啊!嫡女你就莫想了,指个庶女给你你都得诚惶诚恐,感激涕淋地答应下来,再将人当菩萨一样接回家供起来才是。
有这样想法的人家不少呢。喜欢她有本事,长得好,家里干净不需要伺候公婆小姑,虽然起点不高吧,但高门迎妇,低门嫁女,以后女儿不受气,腰板硬,将来明校尉出息了,岳家跟着沾光,不能出息,女儿也能过得自在。
上门提亲的也来了。多是品级不高但她完全不能得罪的人家。其中甚至还有几家是世族旁支的庶女。
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等着她来跪舔。
妈蛋的,就算老子不是女人,也不能娶这样的老婆回家啊。明殊这边一推推干净,各家脸上不好看,就开始各种作起来。
偏偏这里头有一个是她顶头上司,还有一个是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明殊苦不堪言,跟着顾昀一道逃出来了。
“逃避不是办法。”顾昀对她说,“等假期一过,你还是要回到他们帐下,这样硬顶着断没好果子吃。”小鞋能给你穿到死呢你信不信!
“那也不能因着权势便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过一生啊,害人害己。”明殊说。
顾昀深以为然,觉得这世上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知己。娶妻又不是上街买白菜,不好吃了可以往外头扔,这可是要一张床躺着躺一辈子的人。一想到成亲之后自己的床~上要躺个陌生的女子,顾世子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不止是躺在一起,还要跟她生儿育女呢!真是细思恐极。
在大营躲了数天,好容易缓过来这口气,一行人这才出来春个游,撒个欢,好将烦恼都扔到春风里。
“带调味了没?”玄武卷了裤腿去河里摸鱼,白~虎在岸边挖坑垒灶,无心无涯兄妹俩跑出去拾柴。几个人打算在河边野个小炊。
“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不带!”明殊从腰带上解下随身的工具囊,剔骨刀,刮鳞刀外加一溜小瓷瓶的调味料。
“就知道兄弟你靠谱。”白~虎拍拍她的肩,灶垒差不多了,便也下河去跟兄弟捞鱼,顺带着泼几下水,从水里打到岸边,震得桃花纷纷,洒满了水面。
这儿人烟少,鱼儿养得很肥,且呆。人来捉了都不知道要跑。明殊摘了几茎草叶,编了几条草绳,将二人抛上来的鱼穿了,就着河水刮鳞去腮,剖洗干净,拿小刀在鱼身上划了几刀,抹点盐巴略腌了腌。
无涯无心拾了一堆柴来,还意外打着了一只兔子。两个也是在山里长大的,见这野地里生了不少能吃的野菜,便又拿了一只竹篮,兄妹二人兴致勃勃去挑野菜。
这边火已经升起来,明殊削了几根长树将鱼串在火上烤,又使玄武去马背背囊里取了油,一边翻烤一边刷油撒调料,不一会,扑鼻的香气便传出去了老远。
闻着香气的无涯兄妹也不挑野菜了,提着篮子跑回来。因为出门时没有带锅,明殊索性让他们将菜洗净,直接串了烤,竟然也别有风味。
玄武白~虎近来颇收了不少好处,世子那边他们是不敢吹风的,不过明殊这儿他们还可以谈那么一谈。
“其实你无家无业的,挑个好点儿的娶回来也不差啊。这几位家里虽然官职不高,但颇有财产,嫁妆必不薄的。且有人帮你热饭热炕,帮你浆衣铺床,将来生儿育女,尽等着享福呢。”
明殊翻着手中的烤鱼道:“这么好的事让给你。”
玄武一撇嘴:“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嘛。”他与白~虎是家生子,全家都是奴籍,虽然顾昀早早要将他们放了籍,但出身放在这儿,即便成了良籍也是顾府的家将。大盛法度是良贱不通婚。明殊当时签了活契,算是雇的仆人,根子上还是算良籍的,与玄武他们不同。是以人家能相中明殊,但同样立功得了赏的玄武和白~虎,正经官家女世家女是瞧不上他们的。
“哎,我说,”玄武捅捅明殊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今年也十七了吧,趁着刚立功升职的热乎劲儿挑个媳妇吧。我跟你说啊,你别看不上人家家的庶女。那些嫡出的小姐个个鼻孔朝天的,你娶回家就是迎个祖宗回来,尽压着你不说,你还得费心伺候她。庶女虽然不大好听,但这种女人都识好歹,懂眼色,心不会太大,也知情识趣会伺候人……”
“我还小着呢,急什么。倒是你和白~虎,年纪比我还大两三岁吧,该不会是想讨媳妇想急了,拐着弯让我帮你们去跟世子提提,好帮你们相看相看?”
“切,不识好人心啊你。”玄武对她翻了个白眼,“人家是拿你当自己兄弟才说这些,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说了呢。”
说着一把抢过已经烤处外皮焦脆的鱼,一边被烫得“嗞嗞”吸气,一边跟抢似的撕了鱼肉就往嘴里塞。
这鱼熬了一冬,又吃了不知多少桃花,鱼肉带着微微的粉色,鱼脂丰厚肥腴,一口辛香带着点回甘,好吃掉舌头。玄武一边埋头吃鱼,一边对明殊竖起了大拇指。
那边无心将兔子也料理干净了,拿盐酱抹了,然后接过明殊的鱼串子,让她去弄兔子肉。
兔肉~紧,烤着吃虽然也香,但已经有烤鱼了,再吃烤物也容易上火。明殊便拿桃花,黄泥,混着溪水拌成糊,将调味抹在兔子腔内,拿了无心挖来的宽叶子野菜将兔子包了一层,再细细抹了花泥,然后挑开火堆,将泥兔子埋到下头,再将火堆扒回来。
火光映红了明殊的脸,一阵风吹过,桃花被风吹得四散飘落,有几朵正落在明殊的头发上。那人眉眼弯弯,火光将乌黑的瞳色染红了,因为一直是她掌火,被火光映着,火气燎着,额角鼻尖沁出些许细微的汗珠。
顾昀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一时没仔细,伸手在她的头上将那几朵花儿轻轻摘下来,顺手在脸上摸了摸。触手细腻,微微有些湿~滑。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嘿,我正找你们呢,敢情都躲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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