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黎以为自己是必死的结局,结果她再度睁开了眼。
陌生又熟悉的山谷和幽潭,她转头往上看,看到了绵延不绝而上的山体,十分陡峭,她恍惚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她当初被叶婉星算计后,跳下去的那个悬崖的崖底。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重生?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叶清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身体的痛苦,她命大,运气也好,在掉下来时被树枝等物拦过几次,减缓了冲击,而后又掉落在了潭水之中,再加上之前已经突破到了炼气期三阶,如此,好险给她捡回了一条命。
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叶清黎四肢无力,身体疼得冷汗直冒,都分不清脸上的是水珠还是汗水了。
不行,她得躲起来,因为,她知道待会儿会有一个鬼修路过。
那个鬼修并非真正的鬼修,而是偶得了一份鬼修传承,然后学了点制尸傀之术,大本事没有,但在水月城这种小地方倒是混得极好,和叶家暗地里有着不少合作。
若是被他逮住,她必然又要重复以往的命运了。
叶清黎拖着沉重的身体,借着水流的推力往一处隐蔽之所游了过去,莫名地,她对此处感到了些许的熟悉。
她之前似乎并没有到过这个角落?
叶清黎身体一沉,被突然出现的,如龙卷风一样的水流拉扯往下,待她双脚落地时,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只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山洞之中。
而在一间小屋子大小的山洞里,还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长发如瀑,面容隐藏在阴影中。
叶清黎走近了,才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但在看清楚之后,她却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雕像。
不过就算是雕像,她也从未见过有如此绝艳的审美眼光和鬼斧神工般的技艺。
光论皮相,齐肃已然是少见的美男子,在水月城便是顶尖的存在,但和眼前的男子相比,拙劣得像是孩童初学雕刻而制成的玩意儿。
叶清黎第一次感受到色相的威力,下意识地靠近了他,俯身,凑近,仿佛贴面般的距离,她依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瑕疵,他的皮肤宛如精细打磨过后的美玉,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也如预想中的那般温润呢?
她有些想亲吻他。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叶清黎蹙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想亲吻一个陌生的男子呢?难道自己也是个会被美色迷昏头的人吗?
叶清黎纳罕,纵然心中有个声音在驱使着她这样做,她依然强行往后退,拉开了彼此之间身体的距离。
叶清黎发觉自己似乎比之前力气更足了,不待她去想怎么回事,眼前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男子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了嫌恶和冷酷的杀意。
叶清黎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她觉得,他不应该这么看她。
这种眼神她看得太多了,没有人见到她的脸会无动于衷,有人甚至会直接吓到尖叫,呕吐,只是嫌恶而已,太正常了。
她早该习惯了才对,为何现在她会产生如此违和之感?为何她会肯定地认为,他不该这样看她?
叶清黎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道:“你不配知道。”
男子的声音像浪花重重拍打过礁石,一开口便极有气势,这股气势会让人忽视他本身的嗓音,但她的耳朵诚实地开始微微发麻、酥软。
叶清黎:“……”
明明对方说话如此不客气,眼神也是直晃晃的厌恶,为何她居然还能去欣赏他声音的动人之处?
叶清黎觉得自己现在反常极了,不像她。
按下所有异样,叶清黎解释道:“抱歉,这位阁下,我无意闯入,是……”
男子似是不耐烦听叶清黎说完,直接打断道:“擅闯者,死。”
话落,男子手中多了一柄墨玉一般的长剑,朝着叶清黎刺了过来。
“杀了他。”叶清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道声音:“他要杀你,你快去杀了他!”
杀死你的敌人,就如同往常那样,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叶清黎以往杀人总是手起刀落,用最简单至简的招式取人性命,从不犹豫,但这次,她竟然犹豫了。
长剑刺入了她的胸口,痛感袭来,她却在看着握剑的男子微微发呆。
“快杀了他。”
“杀了他。”
“杀!”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就像是她的心声,她的意识,她的意愿在呐喊,在自救。
但是,不对。
非常不对劲。
她明明不想杀他,这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叶清黎与眼前的男子对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看的不是她。
他眼中的人,似乎不是她。
这很奇怪。
他握着的那把剑,也很古怪,她觉得,这把剑应该是的她的,不该由他握着。
而且她由衷地觉得,他不该伤她,这把剑也不该伤她。
太奇怪了……
反常感,剥离感,异样感,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它们总是被她忽略,藏在心底里,现在却一股脑的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不对,非常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男子和这柄剑,绝对不会这样对她!
这股信念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这片幻梦一层又一层的幕布,四周的一切开始崩塌,熟悉的场景一层层显露在她的面前,又逐渐地在她眼前碎裂。
最终,识海中的神魂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真正回归的那一刻,叶清黎想起了所有,她赞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酒酒和幻梦。
泯的神魂的确强大至极,对方强行让她经历了一次心劫,若非有两位神兽在一旁倾力协助,她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最后要么就是醒不过来,要么就是直接变成了嗜杀的疯子。
酒酒和幻梦看到叶清黎醒来,激动的泛起了泪花。
“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呜呜呜……”酒酒扑到了叶清黎的怀中,泪眼朦胧,这次他可是实打实的急哭了,并不是在故意撒娇。
泯的神魂太强大,酒酒和幻梦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对祂做什么,一个不慎,毫无用处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眼看着叶清黎的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神魂也愈发的虚弱,他们自然是要急疯了。
最后,是墨衍强行与他们取得了联系,给他们支了招。
墨衍让他们不用去管泯,而是在叶清黎的身上使劲儿,让她察觉到反常,生出怀疑。
叶清黎浸入地太深,酒酒和幻梦做了很多努力都有点无济于事,比如酒酒把叶清黎的肉包子弄出了酸味儿,她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包子变酸只是一个小小的试验,酒酒和幻梦还改变了很多事情的细节,打破了逻辑,但一来他们不敢惊动泯,所以出手非常小心,不敢有大动作,二来叶清黎实在浸入地太深了,会自发地忽略掉那些本该注意到的细节,所以他们并未取得太好的成果。
直到墨衍再次提出了一个法子,让他们在“他”的身上做手脚。
叶清黎忽视了身体的异样,虚弱。冰冷,还有本该发作的春药全部失去了作用,她也下意识地并未深思。
但是墨衍身上的异样,却让叶清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违和感。
因为,墨衍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墨衍爱她犹胜自己的性命,献祭一事便可看出。
除此之外,叶清黎太了解墨衍了,在她看来,墨衍是墨衍,又不是墨衍,过分的割裂,一堆的破绽。
例如,以墨衍的教养和脾性,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子毁容,样貌丑陋便露出那样嫌恶的神情。
他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
还有,他不用剑,他的本命武器是一杆由天雷时时淬炼的长枪。
他用的那柄剑,墨黎,则是她的本命剑,是他亲自用心血和肋骨打造后送给她的。
本命剑如何能噬主?
墨衍又怎么能拿着墨黎刺入她的胸口呢?
叶清黎的内心因此发出了强烈的质疑,所有的异样都无法再被忽视,她得以在冗长的噩梦中惊醒。
这个幻境最强大的就是,里面的事情基本上大部分都是叶清黎所真正经历过的,偏差不大,最适合用来困住她。
被困在其中的叶清黎,最后不管是太沉迷其中不愿醒来也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被逼疯也好,都会使得她的神魂愈发虚弱,直至完全无力抵抗泯的吞噬。
泯的种种谋划事实上并不差,但很显然在叶清黎这里差了点运道,之前一次次失败,这一次,仍然是棋差一着。
因为叶清黎留的后手,泯的计划再次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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