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之夜(一)
受了几次磋磨后,李静言立刻就接了宜修抛的橄榄枝,还顺理成章地搬到了邀月阁,和柳令娴母女住在一起。
“嫂嫂,如今那位甘庶福晋,依旧还是没有宠爱吗?”
宜修摇摇头:“她自六年前小产伤了身子,日日颓靡,无心邀宠,两年前又来了李氏,最后一口气也给磨没了,今年年初自己求了你四哥在凝翠阁设了佛堂,也开始吃斋念佛起来了,哪里能有宠呢?”
这也是李静言不愿意住在凝翠阁旁边更宽大的绛华苑的原因之一,嫌晦气。
其实对于甘惠淑和苗笙语二人,宜修一开始是看好甘惠淑的,可她没了孩子便性情大变,争不了宠爱,也算计不过旁人,而苗笙语在两年前还生下来一个女儿云蕊,实在是无法相比。
兆佳氏点了点头,笑着说:“后面那一片,一个凝翠阁,一个绛华苑,真要开个佛寺院出来了,还是嫂嫂这里的地气好,子嗣繁茂!”
待暑气消了些,宜修果然请了李静言前来,她午睡刚醒,红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声音娇滴滴又有几分憨厚,实在难以叫人生厌。
“福晋姐姐,玉英姐姐,我今日做了特别好吃的栗子糕,还有冰饮呢,你们快用了,瞧瞧我手艺如何?贝勒爷不在家,我可闷坏了,她们都不敢吃我做的东西,你们快尝尝!”
兆佳氏故作惊讶道:“天呐,别人不敢吃的东西,你敢拿来给我吃!”
“哎呀,姐姐你可别胡说了,你上次明明全部吃光了!”李静言穿着一身粉色纱衣,撒起娇来更显娇憨。
三人说笑至傍晚暑气消退方才散了去,难得这样毫无杂念的欢喜片刻。
过了约莫有五六日,终于有家书传来,宜修接到的时候吸了好大一口气,方才镇定了心神打开看了。
“福晋,怎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宜修看完后,有意料之中的镇定,她定定地望着绣夏道:“紫禁城要变天了,直郡王向皇上参奏太子种种罪行,条条状状,其中便提到了太子暴戾不仁,恣行妄为,上至诸王贝勒,下至大臣兵丁,都被肆意捶挞过,皇上动了大怒了,恐怕生变。”
绣夏惊异道:“太子殿下是仁孝皇后的儿子,周岁时便被立为太子,这么些年来都是如此,皇上现下怎么会?”
“昔年咱们贝勒爷不就在台阶上被太子一脚踹晕过吗?倒也不算冤了太子,罢了,一切等贝勒爷回来再说。”宜修抿了抿唇,将信纸烧了,不再多语。
宜修知道,远在塞外的皇上因大阿哥和太子的内斗心情不愉,很快就会回京。
果然,不过半个月,四爷便与十三阿哥回来了。
这次,他照旧给宜修和孩子们带了塞外的礼物回来,然而心情却是格外的沉重,一时闷闷不乐。
“贝勒爷为何事烦心?”
“宜修,皇阿玛因为大哥的话生了大气,然而太子遭了训斥却毫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我与十三弟也劝不住,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宜修默默不语片刻,斟了茶稳稳当当送他的手中。
“贝勒爷,稳稳当当走每一步,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府和十三阿哥府都会无事的。”
四爷喝了一口热茶,虽有宽慰,然而内心的担忧与烦躁却没有被浇灭多少。
闲在府上几日,十三阿哥总来与他叙话,两个人窝在书房里,经常一闷就是一整天。
十三阿哥犹能与兆佳氏谈笑放松,可四爷却一直心事重重,不能抒怀,整个府上没有人敢去招惹。
唯有一人是例外,那便是李静言,她的天真烂漫恰好能够暂时宽慰四爷的愁肠。
这日早上,四爷终于也明白,不能一直这样干闷着,于是带了李静言外出散心,而李静言不会骑马,为了转移四爷的注意力,故而今日软磨硬泡了对方到郊外教自己。
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日子的特殊,直到午间忽然变了天色,登时黑得如同夜里,电闪雷鸣片刻,大雨便瓢泼而下。
宜修立在廊下,感受着面上极有生机的水汽,心里也有几分踌躇。
“下这么大的雨,今日他们两个还去郊外策马,可带足了伺候的人手吗?”
绣夏笑道:“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曾没有过,何况爷和静侧福晋是坐着马车去的,有什么事呢?”
“额娘!我们该哄旸儿睡午觉啦!”
弘晖今年已经六岁多了,十分活泼可爱,然而却又很乖巧,今日不上学堂,便拉着刚吃饱的弘旸朝宜修挥手。
弘旸揉了揉眼睛,已然犯困了:“额娘,哥哥,我们一起去睡觉觉吧。”
“额娘吃完药就来。”宜修笑了笑,正好也犯困,便示意染冬端药来。
宜修喝的药出自温祈安之手,正是防止有孕的药。
今年这多事之秋,她实在不能有孕,否则便要和兆佳玉英一般,注定命数多舛。
午间宁静,室内尽是瓜果清香,虽时不时有雷电之声,但两个小娃娃窝在宜修怀中,伴随着如注的暴雨声,母子三人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绣夏略微紧张的呼喊,宜修一惊就醒了,知道又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怎么了?”
“福晋,贝勒爷和侧福晋被马摔了!贝勒爷还好些,就是静侧福晋晕了过去,下身竟然还在出血!眼下都在破尘苑呢,您快去瞧瞧!”
宜修猛然起身,急忙穿了衣裳,便要赶往破尘苑。
匆忙出来,抬头一看,才发觉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灯笼。
“柔则去瞧了吗?”
“不曾,二阿哥听说贝勒爷伤了出血,居然又号丧哭闹起来,说是害怕,定然不肯柔侧福晋离开蘅清苑一步。”
“不中用的混账!染冬,你即刻再去请几位专科府医,立刻到破尘苑看诊。”
宜修脱口而出,然而下一秒,她似乎脑中闪过什么,骤然止了步伐。
“等等!”
“福晋?”
站在伞下,望着眼前被水汽迷蒙的红灯笼,宜修一下就想起了那个雨夜,毛骨悚然得后槽牙咯咯作响。
“好端端的,下身怎么会出血呢?”
宜修轻笑一声,忽然慢慢走了起来,一点着急都无,露出一个森然冷笑。
“染冬,你去把府上所有大夫都叫到破尘苑候着,不管是妇婴科、伤痛科还是全科。”
“记住,所有大夫,都叫去,以防万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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