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平息那一晚,付家并不太平,付老爷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打砸了一晚上,等黎明时分付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这次的失败折磨的眼睛通红,状若疯癫了。
管家守在门外,想进去又不敢,正急的团团转,一抬眼瞧见付悉站在院门口,顿时惊住了:“将军?!您怎么在京里?这,这可是……”
付悉抬手:“不必惊慌,我刚才进过宫。”
管家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又想起屋子里的情形,脸色微微一变,他强压下心里苦恼,脸上堆起笑来:“都这个时辰了,您快回去睡吧,想请安也等天亮了再说。”
屋子里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砸声,管家脸色一苦。
付悉抬脚走了过来,管家连忙拦在门口:“将军,别进去了,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从进了屋子这动静就没停过,您这要是进去被伤到可怎么好?明天再来吧。”
付悉目光扫过门板,慢慢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为什么发作,都下去吧,任何人不要靠近。”
管家还想再劝两句,可一眼瞧见付悉脸色平静的毫无波澜,劝阻的话就被咽了下去。
算了,他们家将军,打小就出类拔萃,一定比自己有分寸。
“是,那老奴就先下去了……老奴让厨房备些好克化的东西,您待会若是饿了,就吃一点。”
付悉微微一颔首,算是回答。
管家一步一回头的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却越发衬得屋子里的动静刺耳,尤其是碰撞声,和夹杂其中的辱骂声。
付悉定了定神,才抬手开了门。
屋子里的动静戛然而止,下一瞬,一只瓷枕便被扔了过来,付悉微微一侧头,那东西便呼啸着自她脸侧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进了院子里。
“你还敢躲?!”
付老爷子怒吼了一声,付悉抬手轻轻弹了弹肩膀:“我若不躲,这些烂摊子,您来善后吗?”
付老爷子一愣,这是付悉头一回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但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的愤怒就涌了上来:“谁给你的胆子和我这么说话?!你这个孽障!长本事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当初就该掐死你……”
付悉没再言语,只是抬脚,将翻倒的椅子勾了起来,慢慢坐了下来,她脸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算是平和,可这短短几个动作,便让周遭气氛凝滞了起来,以至于付老爷子明明还有一肚子骂人的话,却不自觉就闭了嘴。
付悉这才抬眼看过去:“父亲,我今天来,不是要和你讲养育之恩和孝悌之道的,而是以付家家主的身份来告诉你两件事情。”
她不等付老爷子有所反应,便自顾自开了口:“第一,您虽参与谋逆,但为了不牵连无辜,我会保下您,只是从今以后,请您每日去祠堂反省一个时辰。”
付老爷子不敢置信的看过来:“你说什么?!我反省?你要罚我?反了,反了!付悉,你别忘了,我才是付家真正的当家人,我一句话就能……”
“除了管家,”付悉平淡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仍旧波澜不惊,但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不容人违抗,“您身边的人我会换成黑甲军,祠堂您愿意去也好,不愿意去也好,都会有人送您过去,而且,从今以后,请您修身养性,不要外出,不要见客。”
付老爷子瞪圆了眼睛,这不是修身养性,这是幽禁!
“你敢!”
付悉充耳不闻:“第二件事,我会上书将付家军打散重编。”
付老爷子一僵,如果说他刚才只是愤怒,那现在就是慌乱了,付家军是付家立身的根本,如果没了付家军,那付家岂不是就要倒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抬头紧紧盯着付悉:“你这么做会毁了付家!你会成为付家的罪人!”
付悉慢慢站了起来:“我知道,可满身罪孽,总比满身杀孽的好,事已至此,这是唯一能保下他们性命的法子。”
话音落下,她微微一躬身:“父亲,您知道错以前,我不会再来,您保重。”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付老爷子连忙转着轮椅追了上去:“付悉,不行,你给我回来,付悉,付悉!”
付悉随手合上门,将付老爷子连同他的声音都拦在了身后,而后一步步朝院门走去。
长夜漫漫,寂静无声。
付悉脚步一顿,脸上强撑的平静开始一点点龟裂。
付老爷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付家军,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安慰。
可今天一夜之间,都要被她亲手推开了。
她仰起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可疲惫还是迅速游走全身,她扶着墙坐了下来,心里既不舍又难过,可别无他法,她总不能真的看着几十万的无辜将士,死在帝王的猜疑里。
只能这样了。
她问心无愧,只是终究难免不舍。
她靠在门板上,颓然的阖上了眼睛。
手里却骤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她一怔,掀开眼皮看过去,这才瞧见是冯不印:“……宫里的事处理完了?”
“多的是人抢着做,我不和他们争。”
他抓着付悉的手晃了晃:“来,喝两口。”
付悉拎着小坛子晃了晃,酒香自里头飘了出来,她静默片刻才仰头灌了一口:“……酒不错。”
冯不印咧嘴一笑:“那就使劲喝,没什么烦心事是醉一场解决不了的。”
付悉摇头失笑:“醉一场除了能换一次头疼,没什么用处。”
她将酒坛搁在门边,扶着墙站了起来:“天马上就要亮了,回去睡吧。”
冯不印看了眼那还剩一大半的酒:“真的不喝了?”
付悉停下脚步,远远看着他:“不喝了,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逃避问题,再说,那么点我也醉不了。”
冯不印啧了一声,放下酒追了过去:“那给你点别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东西不大,可他包的很厚实,一层层的裹着,一时竟有些解不开,他有点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解不开,寒冬腊月,他硬生生急出了一脑门汗。
冷不丁一只手伸过来,将东西拿了过去,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却十分灵活,不过片刻便将布包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
那是一支十分精致的白玉绞丝簪子。
付悉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微微一愣,迟疑片刻又给冯不印递了回去。
冯不印一把抓住她的手:“给你的。”
付悉越发诧异:“怎么会送我这种东西?”
冯不印吭哧了一声,没能说出话来,闷着头将簪子拿起来,插进了付悉的发髻里:“给你就给你,有什么好问的。”
付悉抬手摸了摸,短暂的怔愣过后,微微笑了,虽然情绪不明显,可冯不印仍旧很清楚的感觉到,刚才围绕在她身上的那让人觉得难受的寂寥已经不见了,他不自觉高兴起来,嘴皮子一吐鲁:“我,我其实看上……”
他难得结巴,说的话付悉没怎么听清,略有些好奇的看过来:“什么?”
冯不印却是一哽,嘴边的话再没能说出来,半晌他才吭哧了一声:“没,就,就是……你以后不摆长辈的架子,我还给你买。”
付悉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
话音落下,她没再多言,转身一步步走远了。
冯不印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却暗了暗,幸亏刚才及时闭嘴,什么都没说,不然付悉大概要把他撵出去了。
但是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这辈子,他跟付悉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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