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里十分安静,大约是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下人们动作间都十分谨慎。
南陵上前来接过了贺烬身上的狐裘,开口时声音很低:“殿下在内室呢。”
贺烬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内室门没关,他一抬眼就看见长公主靠在床头,豆青色的帐子半垂着,衬得她脸色十分不好看,眉心也蹙着,果然是不舒服的样子。
“母亲。”他低低开口,眼睛垂了下去,“是儿子不孝。”
长公主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心里有愧,却没有发作,只叹了口气,语气里反而带着几分安抚:“罢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脾性……”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人被我送回去了。”
贺烬一怔:“送回去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长公主却一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再说,母亲将人送回去,也不是要逼你,你若当真不愿意娶妻生子,母亲也做不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来,只是我宁愿贺家无后,也决不能将侯府交给那样的孩子!”
她语气虽然平静,可态度却十分坚决,反倒让贺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能沉默下去。
长公主瞥了他一眼,瞧见了他单薄的衣衫,眉头皱了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就穿着这样的衣裳到处乱跑?”
贺烬有些尴尬,他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被自己的母亲数落。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慈安堂烧着地龙,很是暖和,丫头才替我将衣裳收起来了。”
长公主仍旧不放心:“待会太医过来,再给你请个平安脉……听说你今天早上去了趟兵马司?怎么,那丫头闹出乱子了?”
贺烬心里叹气,消息果然传的很快,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复杂:“她那种性子,是不会自己惹麻烦的,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故意为难她。”
长公主倒是毫不意外:“迟早的事儿,满朝廷里就她和付悉两个异类,偏她还没有付悉的本事……你趁机把人撵出去了?”
贺烬被问的哽住,垂着头没吭声。
长公主嗤笑了一声,脸上却仍旧没什么意外的情绪:“你啊……本宫就知道,这烂摊子还是得本宫来收拾。”
贺烬越发抬不起头来。
长公主朝外头喊了一声,孙嬷嬷连忙走了进来:“殿下可是疼的厉害了?”
“这点头疼不妨事,只是想问问你冬宴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除了邓国公家里推辞了,都说一定到。”
长公主眉梢一挑:“邓家不肯来?”
“是,说是那天和万佛寺的方丈约好了,要去听讲经,国公夫人信佛,不敢怠慢佛祖。”
虽然话说的合情合理,可在场谁都明白,邓国公家是不想和贺家结亲,兴许是怕树大招风,也或许是单纯的看不上贺烬如今的名声,不想委屈自家女儿。
“那就让他们好好的去礼佛吧,本宫这里还缺他一个邓家不成?”
孙嬷嬷知道她这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连忙安抚:“程家说是一定到的,许夫人也说会带着许小姐登门。”
长公主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许雍之?”
“正是。”
长公主和贺烬对视了一眼,眉头都皱了起来,这老头是清流一派,平日里素来不掺和权贵家的事情,如今怎么撇开了自己的身份,登她贺家的门了?
虽然她的确让人发了帖子,可只是面上的情分,并没有真的想过人会来。
母子两人心里都觉得古怪,却谁都没开口,只隐约觉得这次的冬宴大约不会太平。
长公主有些躺不住了:“将冬宴的筹备册子拿来本宫瞧瞧,还是该仔细些好。”
孙嬷嬷不肯去:“也不急在一时,您这还头疼着,看了那些东西,该发作的更厉害了。”
她忍不住看了眼贺烬:“是该找个人替您分担一些了,若是这次冬宴上真能有哪家姑娘……”
长公主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就那么点事儿,本宫还能做不来不成?快去。”
孙嬷嬷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很快便将筹备册子取了过来,却不等递到长公主手里就被贺烬半路截住了。
孙嬷嬷一愣,垂眼朝贺烬看过去,就见他正看的仔细。
看完也没有还给她的意思,随手合上就捏在了手里:“冬宴的事就由我来筹备吧,母亲这些日子就好好歇着。”
他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了出去,也没去寻自己的狐裘,穿着薄薄的单衣就出了门,南陵连忙追了出去,将衣裳披在了他身上。
孙嬷嬷这才回神:“这怎么说的……冬宴的事一个爷们哪能处理的妥当?殿下,您也不说说他……”
“说什么?”长公主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他的性子你不了解?你那话说出来,他还能怎么办?”
孙嬷嬷噎住了,半晌才一拍大腿:“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把东西要回来了,本来就得养着,又那么多差事,哪还有心思做这些……”
她说着急匆匆跑了,一刻钟后才回来,却是两手空空。
长公主嘲笑了她一声:“白跑了一趟吧?”
孙嬷嬷忍不住叹气:“爷这脾气也太拗了……老奴也没别的意思,不就是想着先让他纳个贵妾吗?哪怕娶回来只为了帮衬您呢?”
“行了,那孩子一走,本宫耳朵清净了,这些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旁人帮衬?”
这么一说倒也是,只是提起那个孩子,孙嬷嬷多少有些咬牙切齿:“这怎么能将一个孩子养成那副样子?这哪里像是贺家的孩子?竟连殿下您都管教不了……”
她说着微微一顿,忽然想起来她这主子似乎也没在那孩子身上花多少心思,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变了,连眼神也狐疑起来:“殿下,您……”
大约是接下来的话不大好听,她犹豫很久也没说出口。
可长公主却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不冷不热的嗤笑了一声:“本宫原本也是想好好教教他的,可那个孩子都说了什么?他竟然说烬儿是个短……”
她猛地顿住,胸腔剧烈的起伏起来,半晌才平复下来,眼神却冷了下去:“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那本宫就是有再多的心力也不愿意花在他身上。”
她看了眼孙嬷嬷:“去,给那丫头送个冬宴的请柬。”
孙嬷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丫头说的是阮小梨,心里顿时有些犯嘀咕:“她看着对爷可是不死心,这要是闹起来……”
“本宫会怕她闹?”长公主扬起头,“你只管去,她敢来就行。”
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想让她的烬儿留下一个血脉,是嫡是庶,是男是女,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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