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梨一走,孙嬷嬷嘱咐了几句话也走了,院子里就空荡了下来,贺烬站在门口又等了等,才抬手推开房门。
外头果然没人了,他目光不自觉落在空荡荡的院门口,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极轻地叹了口气。
彩雀神情落寞的迎了上来:“刚才孙嬷嬷来传话,说殿下请您去慈安堂用早饭。”
贺烬没说话,这个消息不必彩雀传话他也知道的,他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他抬手摁了摁胸口的抹额,沉默着抬脚走了,彩雀连忙喊人:“寒江?”
青木自角落里走出来:“师娘,师父早晨出门了,说昨天爷交代了差事,还说……”
彩雀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那你去,爷去慈安堂了,赶紧跟上,殿下可说了,爷身边不能没人。”
青木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擦着手朝外走,边走边说话:“师父还有几句话要转给您,说天冷了您……”
彩雀面露不耐烦:“哪那么多话说呀,晚上回来再说。”
青木被噎了一下,只好讪讪闭了嘴,转身去追贺烬。
对方已经走远了,他小跑着才追赏,然后安静的落后半丈远跟着。
主院离着慈安堂并不远,等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大丫鬟南陵正和几个小丫头说话,瞧见贺烬过来连忙福了福身:“请爷安。”
话音落下她随手撩开门帘:“殿下,爷到了。”
长公主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话却不是和贺烬说的,听着仿佛是在感慨什么,随即另一道有些含糊的声音应了一声。
贺烬听得微微一怔,脚步不由顿住:“今日母亲有客?”
他不大想进去了,倒不是不愿意见人,而是长公主这些年的客人大多都是闺中娇娃,他这身份着实不方便。
南陵一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走了,连忙开口:“不是什么娇客,爷见见也无妨,稍后人就走了。”
贺烬眉头仍旧皱着,南陵怕他一言不合还是要走,连忙压低声音又开了口:“爷既然来了,好歹给殿下请个安再说,殿下这两日心里正不痛快,您要是不进去……”
贺烬不自觉想起昨天的姜茶,轻轻一叹,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却只走了两步就顿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儿子来给母亲请安。”
长公主瞥他一眼:“离那么远做什么?坐吧。”
话音落下她才看了眼门口:“人既然齐了,就传膳吧。”
门外南陵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走远,贺烬却仍旧戳在原地:“母亲,您既然有客,儿子在此多有不便,还是改日再来……”
长公主嗤笑了一声:“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俩还要讲礼数不成?”
贺烬一怔,心里有了点不详的预感,他连忙抬头朝椅子看了过去,果然所谓的客人正是阮小梨,对方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看。
他语调不自觉拔高了:“怎么是你?!”
可语气却分不清是惊还是喜。
阮小梨正琢磨他的情绪,长公主就开了口:“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我侯府难道还缺一双筷子吗?”
贺烬一顿,这不是缺不缺一双筷子的事。
阮小梨本就不肯走,他凶也凶了,骂也骂了,本就有些技穷,还偏赶上皇帝给他添乱,将人送到了他手底下任职,现在连长公主都要来拖他后腿。
他脑仁隐隐作痛:“她不能留在这,南陵,把她给我请出去。”
阮小梨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却不等开口说点什么好打消贺烬的念头,就听有人开了口:“不行。”
阮小梨侧头看过去,是长公主。
她的脸色已经严肃了起来,看着贺烬,语气凉凉的:“她留不留的倒是没什么,只是烬儿,你这是在否决你母亲我吗?”
贺烬被噎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他情急之下的确有些失态,只是……
“母亲,她……”
“好了,”长公主摆了摆手,“吃顿饭而已,多大的事儿?如今怎的这般小家子气?”
贺烬彻底被堵住,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丫头们已经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了,贺烬有再多的话也不好继续说,只能侧头瞪着阮小梨,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
阮小梨仿佛是看懂了,犹豫片刻站了起来。
贺烬顿了顿,刚要松口气,就见她朝着长公主走了过去,殷勤的扶住了对方的胳膊:“殿下,小心着些。”
长公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竟也没推开她,就这么由着她搀扶着自己朝饭厅走了过去。
等两人走远,贺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阮小梨耍了,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个……这个小狐狸!
他快步追了过去,伸手去抓阮小梨的胳膊,对方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轻轻一侧就躲过去了,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朝着他掐了掐指尖。
贺烬看明白了,阮小梨这是在说他小心眼。
“你……”
他气的咳了两声,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他越想越气,胸腔剧烈起伏起来,扭开头咳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可就算阮小梨不领情,他也不能意气用事,真的不管她了,算了算了,不就一顿饭吗……他也不是真的不想一起吃的。
他深呼吸,平复了自己复杂的情绪,板着脸坐到了椅子上。
长公主朝丫头挥了挥手:“也没旁人,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下人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长公主这才动了筷子,却只是瞥了眼不远处的核桃糕,半晌都没去夹。
贺烬略有些茫然,不是开饭了吗?
他正困惑这是怎么了,阮小梨先悟了,连忙拿起筷子给对方夹了过来:“殿下请用。”
长公主倒是被伺候的理直气壮,当即低头吃了起来,吃完了自己的,也不管阮小梨有没有自己在吃,自顾自开口:“鸡丝卷。”
阮小梨只得换了筷子给她夹。
短短一小会儿,竟然片刻也不消停。
贺烬忍了又忍,脸还是黑了,等阮小梨再换筷子的时候,一只粗糙的手掌就压在了她手背上。
她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了过来:“怎么了?”
贺烬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只将公筷从她手里拽了出去:“我自己的母亲,不用你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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