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男子神色沉静如佛,眼中却露炙热之色,柔柔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一面阴影一面高洁,一念神魔。
“斋月师妹,差不多该结束了。”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男子平静的道。
被称作斋月的妖女却咯咯笑着:“师兄的本事我能不知?定然还是有些存货的。”
那男子皱眉,竟有几分戾气。
斋月笑容渐冷:“师兄既已破戒,何必故作高洁?莫非表面做出圣洁模样,那些连佛祖都不能饶恕的罪过,便烟消云散了?”
男子并未言语,只是周身忽然金光灿烂,道道佛偈刺目,将斋月振飞出去。
斋月裙摆飞扬如蝴蝶翩然落地,面色有些嘲讽:“师兄有这力气,怎得床笫之间却乏力的厉害,未曾尽兴却败北,软弱可欺未免可笑。”
男子扯好衣衫,正襟危坐:“师妹未曾尽兴,是想借助我修炼。我已然尽兴,因师妹过度索求,已索然无味。”
斋月微微挑眉,红唇重新勾出笑容,眼中却露出遗憾之色。
阴阳桃花功采补极强,正因如此,合欢派女子喜欢找修者双修。
修者的修为跟纯阳之气,远非普通人能比,但就算是修者,天长日久也难抵挡此双修之法,只是比普通人的使用周期长些。
斋月对面前男子没有感情,但也没打算今夜吸干男子,只是觉得山野之中甚美,住在山里颇有滋味,自然兴致盎然。
“咔嚓—”
就在这时,细微的声响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斋月脸上的笑容凝固,便见腰间的月桂坠,碎了一朵花。
破碎的桂花里冒出一股黑烟,黑烟袅娜成雾,这是经过祭炼的鬼物跟主人的牵引,鬼物在死之前会分出一道魂,将凶手的模样记载下来,送给主人知晓,然后烟消云散。
黑雾袅袅,浮现出元空的身影。
“又是这个该死的和尚!”斋月银牙咬紧,勃然大怒。
那男子微微皱眉,月白色的衣衫绣着佛偈,他将佛偈遮挡,道:“斋月师妹若是无计可施,不如将此事托付给其他人去办,无非是花些银两的事,总是能帮你扫平障碍。”
斋月冷冷的看着他:“你不帮他?”
“何故帮他?”
斋月沉默不语,愈发看不破眼前男子,不过既已跟她双修,便是她囊中之物,纵然说话深沉了些,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想到这里,斋月妩媚一笑:“师兄,今夜细雨绵绵润物无声,还是莫辜负良辰。”
男子面容平静,双腿却有些发颤。
合欢派的女子本就不是俗物,再加上修炼的功法阴邪,纵是修者也免不了心颤。
见男子微颤的腿,斋月笑容愈发明艳,死了一只傀儡鬼物,自是要想办法弥补一下亏空。
她自诩阅人无数,任你盖世英雄,在合欢派的石榴裙下,不过是只软绵绵的可怜虫罢了。
……
花开两朵,话分两头。
陆斩一行人酒足饭饱,事情已了,自当分别。
至于合欢派的事情,陆斩本就跟元空聊过,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诸葛青崖亲自送至门前,格外客气尊敬,原是想留下众人住上一晚,却没能如愿。
山间夜风吹拂面颊,陆斩浑身酒气尽散,只觉身影飘忽而起,像是远处寺庙里的佛灯,疏忽便至金陵。
元空瞪大眼睛:“陆道友这就…”
“陆地神仙罢了。”谢春严负手而立,目光悠远,颇有高人姿态:“切勿大惊小怪。”
诸葛沉:“……”
这明明是陆兄的仙法,伱跟着骄傲什么…诸葛沉无奈摇头,拱手告辞。
两厢拜别后,三人自行离开,有御风前行的,有徒步行走的,任其万种,皆有道路。
…
夜雨打落芭蕉,陆斩转瞬即至金陵府。
微风轻拂窗棂,雨中并无蝉鸣,陆斩却并无眠意,只觉心中空灵。
方才逸尘虚步似有融会贯通之相,陆斩脑海中不免想到那缕白衣,若非是她,自己并无缘习得仙法,至少现在无缘。
既然长夜无眠,索性行至书房,打开木窗,观着夜雨与清风,铺纸碾墨,写上一封书信。
全仰仗楚晚棠才得此缘法,对方离开多日,不知安然无恙否,于情于理应写信问候。
“扑棱棱—”云雀听到动静,自廊下鸟笼里飞出,扑闪着翅膀来到窗前,见陆斩披衣执笔,不由惊讶:“你回来了?怎不睡觉。”
“睡不着。”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友人写信。”
云雀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写信”是什么,不由落在窗棂,一双眼睛骨碌碌瞧着陆斩动作。
陆斩蘸了笔墨,略微思索,方才下笔:“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一别多日,吾每每思至望月雅集,仍记当时共座饮酒之时,知卿爱诗,心有所感便赋诗一首,望卿展颜。”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卿为我新妆,面颊似月胧。长记望月楼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书中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卿,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舟袅聘婷。堪笑鹿云公子,未解先贤天籁,兀自慕孤本。”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与卿共勉,问卿妆安。”
信是写给楚晚棠的,也是陆斩写给自己的。
芸芸众生相,各有不同,而修者求的是道,道在脚下,亦在心中。只有心中具备至大至刚浩然之气,才能在任何境遇中都处之泰然,享到无穷快哉千里之风。
红尘滚滚,多为美女画皮权利诱惑,可浅尝却不能沉迷,他需警醒自己。
为了应景更合时宜,诗词被他魔改几句,但总体意境尚有,待墨香飘忽字迹干燥,陆斩放将其卷起,塞入竹筒之中,忽又停下。
不管写信亦或交谈,皆是为了拉近感情,可拉近感情自然要投其所好。
想到楚晚棠的兴趣爱好,陆斩又铺展一张新纸,写下一篇故事:“近日金陵事忙,偶得一趣事,告与卿知。”
“传闻金陵深山处,有位顽劣男童,男童本世族大家,却自幼被挖去至尊骨,好在他本体是十万年的蓝银草,意外服用一种名为心形草的药后,男童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却因失去至尊骨内气不足,斗之气只有三段。男童长大后碰到戒指仙人,经指点他攀登顶峰,却不料晚年不详,长出红毛…”
除此之外,陆斩又将合欢派、在金陵租宅子、宅子里有株郁郁葱葱银杏树的细碎事情尽数告知,这种看似平淡的日常,最能拉近距离。
写完后,再捡起一片银杏树叶,放入信封中用腊封存,再密封进竹筒之中。
待明日便能让驿使送往汴京,希望小楚看到这封信后,能记起在金陵跟他的点点滴滴,也不枉费他耗尽脑汁,将前世诸多书籍的名梗皆汇聚于此。
这时代撩妹看似容易,实则要求更高,没点文化水平很难成事。
陆斩不由思索楚晚棠看到信的表情,定然会展眉解颐,瞬间怀念他这位远在金陵、人帅又会说话、实力又强的好伙伴,这也是他写信的目的。
见陆斩将竹筒耐心封好,云雀这才探出脑袋,扑楞着翅膀道:“你为何要在纸上画蚯蚓。”
“那不是蚯蚓,那是字,在人间生活需要识字,不识字生活没有滋味。”
“那如果云雀大王化作人形后,也需要识字?”
“自然是要的。”
“那你教我认字吧。”
长夜漫漫,陆斩本就无心睡眠,听到这话倒来了兴致,他将云雀自窗棂捏下来,放在桌上。
烛火随着夜风轻摇,陆斩望着烛火若有所思,大周为架空时代,规矩并不繁杂,在字体方面简繁通用,普通百姓大都用简体,只有官宦人家才自小习繁体文字。
陆斩没有教鸟识字的经验,索性从最简单的开始。
“这字是一。”
云雀歪了歪脑袋:“二呢?”
“这是二。”
“三呢?”
“这是三。”
“吾明白了。”
“你确定明白了?”
云雀大王未曾回答,而是伸出爪子蘸了蘸墨汁,在纸上歪歪扭扭写出一个大字:“亖。”
陆斩眉头一挑。
“这是四。”云雀大王又在下面加了一横,道:“这是五。”
陆斩:“……”
气氛倏然安静,唯有沙沙细雨入窗而来。
一股凉风将桌上的宣纸吹起,打了个旋儿落在地上。
陆斩望着得意洋洋的鸟儿,最终还是撩袍睡去。
罢了罢了,与其教一只雀鸟识字,不如南柯去也。
……
昨夜连绵夜雨,清晨空气清新。
陆斩清晨照旧修炼,境界迈入褪凡境后期后,就像是一瓶装了八成满的水。
眼看着便能将水灌满,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陆斩服用灵果后悟道半晌,始终不得精髓,看来想要突破至巅峰状态,需要一点机缘跟造化。
若是机缘足够,或可一次性突破至玄妙境界,若是机缘不够,便需要时间细细感悟。
修炼的事情着急不得,越急越容易生出事端。
陆斩心中平静,按照秘籍控制真炁走了一圈后,方才起身。
打开房门,便觉凉风袭面,因昨夜风雨,院落里遍地黄叶坠落,云雀正在扑楞着翅膀,将落叶衔于一处。
“啾啾啾—”云雀大王骄傲的挺起胸脯,抬起一只爪子在成堆的落叶上踩了踩,似在炫耀。
“干的不错。”陆斩夸赞。
“这是我家,自是要清爽些,可你太懒惰,这种俗事最终还要劳烦本大王。”
陆斩哑然失笑,见它卖力,便在桌上留下一枚灵果,虽是因缘际会才同住一室,但云雀确实为他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他自秘境摘来上百颗普通灵果,赠与几只不算什么。
若对方机缘深些,或许会早日化形。
妖物化形多漂亮美丽,但关于鸟类一族的女妖,陆斩却不清楚。
只是听云雀大王的声音分外稚嫩,只怕化形后跟自己想象中不同。
陆斩不想强求,也不想插手,兀自出门去,在街边摊子吃了碗咸豆花跟两个炊饼,才慢悠悠地行至镇妖司。
…
近日来金陵事情并不算多,点卯后便清闲下来。
陆斩吩咐手下人去巡街,自己则是看了看伏妖袋里的蛇妖,蛇妖头角峥嵘,确实有化蛟之相。
不过上次虎妖妖众不少,元神近日并不饥饿,陆斩便暂时没有杀死这条蛇。
手下人都在巡街,闲着无事,陆斩索性拎着佩刀前往茶楼听书。
虽说他跟四号约定的便是今日相聚,但时间在傍晚,并不在此时。
倒是最近春间楼来了位说书人,风头正盛。据说是从汴京而来,嘴上功夫了得,吸引客人无数。
春间楼位于青元街,平日里的生意总被望月茶楼压着,经过上次雅集一事,望月茶楼更是名声大噪,压的其他茶楼生意平平。
春间楼的老板专门从汴京请来这位说书先生,要说金陵的说书先生不少,但这位说书先生来了后,短短半月便独树一帜,力压金陵同行。
行至茶楼,丢出去碎银子,小厮便引着陆斩来到靠前的座位,又端上一壶龙井跟几碟子茶点,说书先生刚刚上台,接着上次故事继续讲。
惊堂木一拍,底下安静许多,只剩下吃茶的声音。
陆斩先前没来过,但却不觉得乏味,这时代打发时间的方式不多,听书便是其一。偶尔来一回,倒也很有趣味。
便听得那说书先生中气十足的道:“书接上回,上回说到在这九天十地、世外洞天之中,有一神秘组织名叫七绝门。”
“门内皆是顶尖杀手,不管是凡夫俗子亦或者是仙门修者,只要有足够的钱,七绝门便敢出手…”
“九天十地的仙门弟子,在七绝门更是明码标价,实力越强、功法越古怪的修者,价格越高…”
“据说近日有位修者以‘功法古怪’而名声大噪,七绝门嗅到商机,竟挂出千两白银,凡是看此修者不顺眼的,皆能出钱雇凶,七绝门自当将其人头斩下…”
说到此处,说书先生拿起茶盏喝了口,台下人立刻开始催促,凡俗中人最好奇修者的事情,但平时说的又真又精彩少的少有。
陆斩也觉得相当真实,可见说书先生确实有点东西,只是他反复琢磨着先生最后那句话,忽觉事情走向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不由问道:“敢问先生,这位修者是谁?”
那说书先生喝完茶,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笑道:“名字不知,只知道好似姓陆,据说这位陆先生,行事风格那相当迥异,凡是被他盯上的修者,轻则殒命,重则颜面扫地,毕竟修者最看重的还是脸面…”
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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