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何明远趴在炕上写信。
何妈妈边编织毛衣边唠叨着,掩饰着心里的伤感,“南方离咱这么远······别忘了给家里写信。”
“我有空肯定寄信回来。”何明远咬着笔头,望着窗外,凝眉思索,“我不在家,你多帮我照顾下她。”
“真应了那句话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没怎么着呢,你这小兔崽心里想的都是她。”
何妈妈佯装生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何明远不以为意地笑笑,“张国英同志乐于助人,怎会袖手旁观。”
“臭小子!”何妈妈抿嘴笑着,猛然抬头看到儿子脖子里戴的围脖,今年最流行的样式,“哟,你现在挺时髦呀,花多钱买的?”
“不是买的。”
“哟喂,那就是她送的喽,我说你小子这么积极呢。”何妈妈斯哈了下,“得,为了儿子的幸福,我答应了。”
“我到了那边,训练再忙,我一定想着你和老何同志。”
“算你有点良心。”
何妈妈扳着手指算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儿子就要离家了。
扔下未织完的毛衣,跑出了门。
清晨,院子里吵吵嚷嚷,何明远被吵醒,套上衣服出来。
何妈妈叫来两壮汉,挑养的最肥的一头猪,让他们帮忙杀猪。
“妈,还没进腊月,杀的什么猪?”
“早晚都是杀,早点杀了,你能多吃点。”何妈妈野性,从后院把猪赶了出来,让年轻壮汉们逮住猪摁在长桌上,她手持杀猪刀准备屠宰。
何明远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第一次见母亲杀猪,我的天呀,我妈真是什么都敢干。
他匆忙进屋,收拾东西,骑着自行车赶去厂里。
办完辞职,又赶到公社派出所,办完各种手续后,跑去供销社买了些糖块糕点。
“何明远!”
何明远扭头循声望去,刘莎颠颠跑向他。
他当做没看见,拎着东西放进自行车筐里,推起车子要走。刘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张开双臂拦住去路,“你干嘛不理我?”
何明远却说,“你刚才喊我了吗?”
气得刘莎撅嘴,跺脚,“我喊了呀,你还朝我看了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有意的,你满意了?”何明远说完,推着车子绕开刘莎往前走去。
“喂,你怎么这样呢。”刘莎叭叭的追上去,“听说你要去当兵,我买了一条腰带送给你做个纪念,我特别喜欢兵哥哥···”
何明远忽地停下,打断她的话,转头扫视着刘莎,身穿价值不菲的黑色皮大氅,戴着顶自织的白色风雪帽,胳膊上挽着一个棕色手提包,浑身上下都是城里人的打扮。
何明远厌恶地蹙眉,“兵哥哥很多,你送他们,我还有事,古德拜!”
刘莎伸手抓住自行车筐,对他纠缠着,“送你的东西,你必须拿着。”
“有人送东西多好的事呀,干嘛不要!”孙岩夹着上海牌黑色包,嘴里叼着烟卷,走向两人。
何明远冷笑道,“你要是喜欢,你拿去。”
孙岩在单位里说好听是秘书,实际上就是打杂。刘莎舅舅有关系有门路,他正好需要一个人帮他一把。
“我中意刘莎妹子很久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孙岩面带微笑不失礼貌,示意,“老妹,明远,今个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家里来客,我妈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们去吧。”何明远骑上车子,飞驰而去。
刘莎傻了眼,愣在原地。
孙岩走到刘莎身前,拿走她手上的皮带,“明远不去,咱们去吃,吃完饭,我再请你跳舞怎么样?”
刘莎正在气头上,还真答应了,“行,咱们走。”
孙岩带她来到一家国营饭店,点了两个菜,一瓶白酒。
给刘莎倒上一杯,“天冷,喝点白酒暖暖身子。”
刘莎第一次喝白酒,不管不顾的喝下一大口,辣得她直吐舌头。
孙岩贴心的给她倒上一杯热水,夹菜,“喝酒要像品茶一样慢慢品味,来来吃菜。”
“我就要大口喝,你管得着吗?”刘莎不耐地怼他,端起酒杯把往事一起喝光。
醉意微醺,话也多了起来。
“我长得也不差,我现在算是我舅舅的半个女儿,各方面配他何明远绰绰有余,他凭啥看不上我。”
刘莎拿起酒瓶又倒上一杯,孙岩赶忙拦住,“少喝点,咱们还得去跳舞呢。”
“你别管我。”刘莎心情郁闷无处诉说,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灌下大半杯酒,开始吐槽,“何明远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就那么差吗?”
孙岩夺下她手里的酒杯,喝下,“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我很心疼。”
“哼,虚伪!”刘莎发出一声冷笑,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望着孙岩,“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直率,特别是你这双手。”孙岩握住刘莎的手,又道,“你的手,白白的软软的,微胖的手旺夫。”
刘莎嗖地收回手,脸色唰地红了,“这么说我样貌没那么出众喽,我跟宋清秋比谁好看?”
孙岩把玩着酒杯,论长相,她没有宋清秋出众,论手艺特长外在气质也比不上宋清秋,难怪何明远看不上。
不过,她有个好舅舅好舅妈呀。
“宋清秋没法跟你相提并论,样貌再好又如何,她这辈子毁在了她自个妈手里。你秀外慧中,聪明善良,能娶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孙岩绞尽脑汁地把刘莎夸得心花怒放,“何明远当兵三年,宋清秋肯定早早的嫁人,你愁啥?”
“对啊。”
刘莎腾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走,咱们跳舞去。”
“这就对了嘛。”孙岩低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薄唇微扬,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幽光,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当中。
何明远这边骑车回到家中,酸菜猪肉血肠炖已经炖好,却没看到母亲的身影,“二姐,咱妈呢?”
“给清秋送肉去了。”
盘腿坐在炕上的何爸爸高声喊他进去,“小子,盛菜,拿酒来,陪爸喝一杯。”
“好嘞。”
酒菜端上桌,何明远给父亲满上酒,“爸,我敬你。”
他吃着饭,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
宋清秋见何妈妈拎着肉进屋,诧异地问道:“婶子这是?”
“那么大一副剪纸,我不能让你白干,今个我家杀猪,拿猪肉顶剪纸工钱。”何妈妈把肉放在炕桌上,“你要是不收,我以后还怎么找你剪纸。”
“婶子这肉也太多了。”
“哎呀,不多。那啥,我先回去。”
何妈妈风一般速度,宋清秋抬头间,她已没了踪影。
宋清秋拎着那块肉下地,被韩菁华拦住,“多大点事呀,你爸需要补充营养,大不了拿剪纸顶。”
“一码归一码。”宋清秋觉得自己欠何明远够多了,不想再沾他家便宜。就听好友调侃她,“你跟何婶打交道,你害怕他何明远不成。”
“我怕他干什么。”何妈妈给私交不错的几家都送了肉······宋清秋思忖片刻,干脆把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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