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澜清小心翼翼地将折叠的宣纸打开,一幅熟悉又陌生的国画出现在她面前。
一树枝繁叶茂,梅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有几颗已经落到地面了。
这是她曾经画给席玉的画。
彼时刚过二十六岁的席玉,正处于人生中最好的年纪,没有那么年轻,也不算太成熟。
她沉迷于席玉那副好嗓子,一完成课业,就跟在他身后瞎晃悠,希冀能够从他这里学到一星半点,完成年少成名的美梦。
席玉总调笑她,问她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在昆曲,而意在他。
那个时候,很流行亲手叠星星、千纸鹤一类的去表白,据说叠到一千这个数字,就会有好运降临。
她头脑一热,蛮横无理地向他伸出手,讨要这一幅在多年前送出去的画。
盛澜清惊醒过来,发觉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一摸才发现是泪水。
他还冷冰冰地说道:“盛澜清,你以为你是谁?少自作多情了。”
盛澜清恼了,问道:“我画得不好看,你也不喜欢。为什么不能还给我?”
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盛澜清少女心满满地将画捧到席玉跟前,还附赠了一瓶精心折叠的星星。
“小朋友,”他看了半天,抬起头来问她,“你画的桃子,是不是有点小?”
“还给我。”
但可能真的是星星叠的数量不够多。
席玉姿态优雅地坐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拿过那本厚厚的笔记,重新将画叠好,夹了进去。
当时实在太矫情了,在叠星星的每一张玻璃纸上,她都写了对席玉的祝福,还特意标注了他的名字。
盛澜清仰起脸,见席玉表情没变,只当他是默认,起身就要去寻纸笔,却被席玉一把拽回。
“再丑的东西,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没有的。”
但她还是谨慎地守住底线,不敢真的在他面前放肆。
“还在忙?”
未关严的门外,隐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想看看你的文件,做个参考。”
被允许有这样的权力和她真的使用了权力,是两个概念。
星星落在别人手里,万一哪一天散架了,露出了里面的字迹……
甚至最后席玉要走,她不肯放他离开。
“要不,我现在重新给你画一幅?”
她看着席玉的眸色缓缓柔和下来,抿唇说道:“对不起。”
其实没好意思送给别人。
席玉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肢处摩挲,炙热的温度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布料传过来。
席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自己要送给我的,怎么还好意思要回来?盛清清,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很好。”
他就不应该再奢求别的。
她等着席玉来找她,就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盛澜清只叠到一小瓶,就觉得实在太累太累了,手腕都叠酸了。
盛澜清有些心不在焉,反应过来后,立刻说道:“我送给别人了,反正你不要。”
那张画在她不慎时,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
她气得要命,转身就跑了出去,越跑越慢,到最后是一点一点挪动出去了。
连仅剩下一点零钱,都要买串冰糖葫芦,跟她一人分一半。
一一一.二五三.二零二.一七三
席玉只笑着瞥了眼那瓶星星,说道:“小朋友,你好歹快二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盛澜清当时都要哭了,紧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盛澜清在苍白无力的辩解过程中,突然意识到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他。
盛澜清弯下腰,想去捡地上那幅画,却被席玉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我喜欢你啊,席玉。
“就连这一幅画,我也是同时画了足足二三十幅的,只有你嫌弃我画技欠佳。”
席玉蹙起眉,快步过来,捧起了她的手。
他傲慢地瞥了她一眼,见盛澜清沉着脸,直接将她的腰揽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腿间,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
盛澜清继续说道,竭力为当年的自己周全颜面。
盛澜清以为两人再相配不过,就用了最擅长的国画,含蓄地跟他表白。
她一下便恼了,直接发了脾气,头也不回地就要走人。
她赶紧扯了纸巾,将眼泪仔细擦干净了,用过的卫生纸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
盛澜清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刚刚萌生出情愫的少女心,“啪”地一下碎掉了。
席玉愣了很久,可能觉得她看起来太可怜了,难得起了一点怜悯之心,接过了她手里的画。
如同张开陷阱,等待兔子蹦蹦跳跳,最后跨入陷阱范围的老辣猎人。
盛澜清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没碰重要的文件,都是最外边的。只是刚才不小心碰掉了几本书,我正在收拾。”
她实在不想让席玉知道,这一幅他不太乐意收的画,是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画了两百多张,才挑出最满意的一幅。
她这么上赶着,他应该已经很瞧不起她了。
他的眼尾红红的,像是憋笑憋不住,眼泪都憋出来了。
盛澜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席玉是在问,她有没有被书砸伤。
即便席玉允许她耍耍小性子、发发小脾气。
而她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并且马上替她办到。
她还自信满满地想,她心甘情愿地跟席玉在一起,就应该是他最大的福气和心愿。
“有没有伤到?”
席玉出现在门边,还未换下西服,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住领带松了松。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最后干脆买了一个小铁箱,连同其他的矫情物品一起,都丢进去锁住了。
但是他最终都没有来,也不想方设法地哄她了。
冷白的灯光照耀下,他整个人都披了一层月色的温柔,笑着望过来。
席玉便温柔地笑,拉住她,买来玫瑰花糕哄她开心。
他的目光垂落在盛澜清的手中,没有仔细问,却在不动声色地等她回答。
她是真的丢不起这个脸,又舍不得白费的苦功。
他嗓音撩人如骨,眸底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盛清清,你要不在我身上来作画?”
盛澜清的脸迅速红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他一颗一颗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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