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状态下的梅里泰莉威严庄重，与无忧无虑的少女和慈爱母性的孕妇截然不同。
有点像是原著书中描述的南尼克年老时严格肃穆的样子。
与艾林印象中神明的模样完全吻合。
所以情不自禁地，他端正了身子，向老妪手指的指向看去。
第一眼还没发现什么。
不过等艾林细看过去。
那金黄的麦浪和璀璨星空交界处，竟然隐隐泛起了凌冽的幽蓝寒光。
更关键的。
是当他意识到其与麦浪星空间的差别后……
那是……什么？
我……怎……么……
猎魔人的思维被冻住了一般，意识转动迅速凝滞了起来。
“醒来！”耳边老妪沙哑着一声轻喝。
一股暖流游遍全身。
“呼——哧——呼——哧——”
猎魔人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剧烈的喘息。
带着蒙蒙微小的冰冷雾气，仿佛一条雾气长龙，向金黄的麦田涌了过去。
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失无踪。
在梅里泰莉的帮助下，艾林将寒意排出去的
但是过了许久，几乎被冻结了的思绪，才渐渐回暖。
回神之后。
他被吓得立刻转头，不敢再看过去。
能冻结思维的寒意，简直令人心惊胆战。
稍一回想，便感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那是什么？”艾林哆嗦着声线回答。
不过下一秒，思维解冻了的他便猜到了一个名字。
“须知，剑与斧之时已近，其为寒狼风雪之纪元。”
“世界将于寒霜中死去，并于新日下重生。”
……
老妪用沙哑的嗓音吟唱起北方大陆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预言。
“寒霜、白光、白霜……”老妪凝视着那渐渐冰封神国的光芒，淡淡道，“它有很多个名字，但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就连神明也无法知道？”
“尤其是神明，才无法知道。”老妪偏头，用那双冷漠的金色双眸看着他，回复道。
猎魔人闻言一怔。
尤其是神明……
这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没等他询问，老妪就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神明是世界的囚徒，我们分享了世界赐予的权柄，却也因而无法脱离，成为世界调控规则，抵御外来影响的屏障。”
“所以世界之外的事情，我们是无法获知的。”
“而当我们察觉到自身受到影响时，便已经与赖以存续的基石产生了隔阂，被强行蒙上双目、堵住了口……”
“可预言当中，寒霜不是应该还未降临吗？”猎魔人疑惑道。
原时间线的原著和游戏中，数百年之后，直到猎魔人这个职业都消失了，寒霜都没有到来。
不过。
原著当中的寒霜，更类似于一种冰河期的自然周期，而非某种超凡力量。
而且明显与前文狂猎被寒霜赶着跑，以及一系列对寒霜的描述有些矛盾。
狂猎可跨越诸界。
一个猎魔人世界可能进入冰河期，总不能每一个世界都陆续进入冰河期吧？
至少以现在猎魔人思维很难理解普通的不掺杂超凡的自然周期，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现实当中，猎魔人一直都没有拿原著中，这种有些似是而非、自相矛盾的概念去靠拢预言中的寒霜。
但不论怎么说。
虽然一直以来，现实与原著游戏中的部分发展有些许差异，但主要的时间线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因此……
为什么梅里泰莉竟然提前了几百几千年，就被寒霜影响了？
“还未降临？”老妪轻笑一声，“寒霜早就来了，或许在神明被蒙蔽之前，就已经开始影响世界了……”
“嗯？”猎魔人惊疑。
“你觉得魔物愈发减少，真的是因为你们猎魔人杀得太多了吗？”老妪发问道。
“难道不是吗？”艾林闻言一愣。
老妪摇了摇头：
“不是，至少不是最关键的那个因素。”
“魔力潮汐在衰退，受到白霜的影响，就如我这神国一样渐渐降低了活性。”
“依赖魔力繁衍生息的魔物们，自然也因此难以繁育后代。”
“与由此减少的魔物数量相比，猎魔人狩猎的魔物，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猎魔人沉默了。
他不是不相信老妪的话。
只是……
祂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将神明的软弱无助，暴露在一个普通的凡人面前？
“我能做什么？”他问道。
老妪笑了笑，欣赏地看着艾林，道：
“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做我该做的事情？
艾林一怔。
我该做做什么？
猎魔人……狩猎魔物？
又或者……
艾林偏头看向老妪，吞了吞口水。
老妪和蔼地微笑，又伸手指向了天空中的另一个方向。
猎魔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小心地向那瞄了一眼。
嗯？
老妪密布皱纹的沧桑手指指向之处，蒙蒙的入目便能感觉到刺骨寒意的幽蓝光芒中，出现了一圈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涟漪。
涟漪的中心，幽蓝的光芒淡得近乎便是璀璨星空的本色纯黑。
由中心向外，蓝色不断变深，但即便是边缘处也比其他地方要淡一些。
“这是春分之月的第一天出现的，”老妪道，“一道绿光贯通了我的神国。也是在这一天，神国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加深了。”
“否则，五月节前夕，或许连托梦那样的事情，我都难以做到。”
春分……
猎魔人想了想。
那不是狼学派与猫学派额学徒斗技大赛当天吗？
所以………
“没错，是天球交汇，”老妪解释，“天球交汇贯通两个世界的力量，将白霜的封锁打破了。”
“而且，之后将近一个月，白霜笼罩在神国上的力量都在消退。”
“神国是世界的屏障，即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的世界显然也从中获利不少，延缓了白霜收割时刻的到来……”
“所以奇迹之子，尽快发动下一场天球交汇，这是只有拥有阿德·盖斯之门能力的你，可以做到的事情。”
猎魔人并不奇怪老妪知道他奇迹之子的身份。
毕竟这是伊安娜这个神庙大祭司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阿德·盖斯之门的能力……
梅里泰莉似乎也不知道狩魔手记的存在，这点值得深思。
至于尽快天球交汇……
梅里泰莉既然只提到了春分时的波动，那么普通的天球交汇必然是无法满足要求的。
至少也得是完成二阶段狩猎任务的“异域融合”，但那样……
猎魔人难得地有些犹豫了：
“狂猎可能正追逐着阿德·盖斯之门的波动，频繁地使用天球交汇，肯定会将他们吸引过来。”
“我现在直面他们，太危险了。”
“无妨……”老妪闻言，只是用食指点了一下猎魔人眉心。
一大段信息传输了过来。
【名称：梅里泰莉的隐匿仪式】
【类型：魔法仪式】
【要求：仪式学LV1】
【材料：粉笔*2、硫磺*2、注魔尘*1、水银溶液*】
【功能：制造出一座能遮掩空间波动的仪式法阵。】
【备注：实质上，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隐匿仪式，更类似远程传递一个类似于“妈妈，我饿了”的信息。接下来的一切隐匿过程，都会由信息传递的对象，用神力远程操作。】
“若是你不想将狂猎吸引过去，只需要提前布置好这个法阵即可。”
“不过微弱程度的天球交汇……”
“就如你在五月节那天召唤出来的种，空间波动很弱。”
“若是狂猎不在附近，是很难察觉的，或者只要挑选洞窟、地穴这样非露天的场所即可。”
“不过……”
老妪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真正让你犹豫的并不是狂猎，不是吗？”
这是肯定，而非疑问。
猎魔人沉默。
说实话。
自穿越以来经历这么多了，他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杀死同为猎魔人的猫学派渣滓时，他毫不犹豫。
有刁民敢吞他赏金，他也敢悍然出手。
即便是一国之主，敢伤害他看中的东西，艾林也要让他死得惨不忍睹。
可班·阿德异域融合后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好感，但那座城市中总有人是无辜的，难道当时死的都是恶人吗？
何况。
二阶段狩猎任务完成后的“异域融合”尚且动静这么大，那么三阶段、四阶段呢？
又会不会因为一个意外，波及到艾尔兰德这样民风淳朴的城市？
说到底。
他只是一个孤儿院出生的普通人，没有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普通人的铁石之心。
所以他在前世，毕业许多年，每年的绩效那么好，都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中层管理。
所以老妪说得没错。
他确实犹豫了。
而且自从离开班·阿德之后，就一直在犹豫着。
那一路上其实是有水鬼的委托的，而且也很顺路，但他都隐隐有些排斥着没有去做。
不过现在。
判断题更新了版本。
无辜之人的权重因为拯救世界的伟大任务而下降了，一种名为大局的东西放在了天平的另一侧。
他该怎么选？
“这样就能将世界，从白霜当中解救出来了吗？”猎魔人有些挣扎地问道。
老妪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但至少争取时间每多一些，世界被拯救的概率或许也就越大。”
不知道……或许……
不尝试着说服我吗？
猎魔人闻言诧异地看了过去。
不是刚刚还让他尽快发动天球交汇的吗？
怎么现在又换了个说法？
老妪面色坦然：
“我说了，越是神明，对白霜便越是难以究其全貌。”
“所以实际上哪种选择更好，我也不能肯定。”
“只是从现象上来看，作为阿德盖斯之门的拥有者，尽量多、尽量大规模的天球交汇应该是对世界有益的。”
“不过……”
老妪停顿了一秒，似在回想。
“虽然被白霜蒙蔽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实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有一点我觉得没有错的。”
熔金的双眼，肃然凝视着猎魔人：
“人类从来都不需要一个神！”
“奇迹之子，既然你是由人类孕育而出，由世界天选的奇迹。”
“那么我更愿意相信你的选择。”
奇迹之子……又是奇迹之子……
代替人类选择未来听起来很酷，但艾林却只感受到其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厚重份量。
“奇迹之子是怎么被世界天选出来的。”猎魔人忍不住发问道。
难不成就因为他是个穿越者吗？
异乡人也能代替猎魔人世界的人类做命运的选择题吗？
另外关于白霜，他什么信息都没有，怎么做出选择？
老妪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你现在可以知道的事情，并不是我不愿意回答，而是不能回答。”
这么神秘吗？
艾林还要再继续问询，身体却变得轻飘飘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内里能看见一个与入梦场景一般的五颜六色的球体。
“时间到了。”老妪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莫名而来的浮力越发强大，猎魔人双脚离地浮在了半空中。
老妪说得没错。
通神的时间快结束了，他即将离开梅里泰莉的神国。
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他还有一大堆问题要问……
但其中大部分和白霜有关的，似乎问了也得不到解答。
猎魔人冥思苦想，无数想法在脑海之中生灭。
对了！
“若是什么也不做，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焦急地问道，“白霜什么时候会降临现世？”
老妪摇了摇头：“原本大概千年，但自狂猎于上月出现于临近的螺旋之后，时间一直在缩短，现在大概八百多年……”
见猎魔人快要化作光球飞离，祂一挥黑色罩袍，将让艾林的身形稳定一下后，接着道：“所以同人类踏上这片大陆之前的艾恩·希迪的传说没错，白霜确实在追逐着狂猎。”
而且上个月出现……
那些狂猎果然也是冲着阿德·盖斯之门来的。
这些该死的长耳朵！
等等！
或许他并不是找不到地方获取白霜的信息……
不过这时不是思考这个时候，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轻，就连梅里泰莉的力量都有些压不住了。
突然想到物品栏里还有九个宝箱没开，艾林连忙问道：“女神可以祝福我，让我更加好运吗？”
老妪难得开朗地笑了：“我可没有好运、命运相关的权柄……”
嗯？
不过来不及再询问。
梅里泰莉的力量突然消失。
猝不及防之下，猎魔人猛地向无垠星空飞驰而去。
梅里泰莉没有命运权柄，他是怎么五抽五中的？
下一秒。
正当神国的屏障近在眼前时，一道金光突然追了上了，隐没在猎魔人的球型身体中。
耳边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
“别再记错了，猎魔人……”
“我是丰产、收获和分娩之神，永恒的少女、母亲、老妪的守护者……”
“梅里泰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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