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着案子的事情,荆子言不到卯时便醒来。那深邃的双眸之下,有了一圈乌青。他向来自持,晨起之后会在院内练剑。虽然目前案子千头万绪,荆子言也并未因此而搁浅。
待他练完一套剑法,已是辰时,柳静颐也已起身,她照例来为荆子言请平安脉:“主子,您的风寒虽愈,可这几日因为连日劳累,导致心绪不宁,属下为您开一剂安神的方子。”
荆子言点点头,柳静颐写完方子,便让紫苏去抓药。“紫苏,这些药材只是普通的药材,你先去咱们衙门内的药房中看看是否有,如果没有再去外面药房抓药”
荆子言疑惑:“这提刑司衙门什么时候有药房了?”
柳静颐回道:“主子,焦大人一直在张罗义诊之事,所以就在衙门里备了个药房,属下就先捡着辅材先,另外备了一些养身凝神的药材。”
荆子言点点头。又问道:“静颐,我让你查的李媒婆怎么样了?”
“那李媒婆,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这溪柳镇上的村民,婚事基本都是她撮合的。如今她的生意,已经不限于长咳镇,这陇右府内一些豪右乡绅也找她说媒。”
“听说李媒婆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说活,能为不可为之事。”柳静颐说的头头是道。“主子,我听说这李媒婆已经在这陇右府置办了房产,在这城里开了一家冰人馆”
荆子言挑了挑眉,疑惑不解的问道:“什么叫能为不可为之事。”
柳静颐笑道:“就是无论去她冰人馆的是什么条件,什么长相,什么家世,只要找到她,她都能给人成功牵线。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让她去牵线,她保证能给牵成功,就如同纪家那傻子,那可是纪家在她那儿花了高价的。”
说到这儿,柳静颐眼珠一转:“主子,不如让属下去试试,看看她究竟是如何给人牵线的。听说在她那儿,属下这长相,属于难于上青天之相。”
荆子言思索了片刻,温和的说道:“也好,去试探一下这个李媒婆。不过此事无须你亲自到场,等墨雨回来让他扮作你的兄长,拿着你的画像去找李媒婆。”
柳静颐直率的说道:“主子,拿画像多麻烦,不如我直接去找李媒婆。”
荆子言蹙眉,不满的说道:“你是去试探李媒婆,还是真的去相亲,哪有姑娘家置喙自己的亲事的,于理不合。”
荆子言顿了顿,又沉声道:“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是考虑过你的未来的,怎能让一个市井媒婆去置喙你的婚事!”
见荆子言动怒,柳静颐急忙跪下:“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只是想去探探这李媒婆。”她委屈的说道:“更何况,墨雨大哥去替主子办事,尚未归,等墨雨大哥回来,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变数呢?”
“墨雨就快回来了。”荆子言冷言道,“如今这陇右危机四伏,你一个姑娘家,不可贸然行事,难道忘了这前日晚间遇刺的事了?”
“是,主子,属下记下了。”说话间,紫苏已经抓药回来,并将药锅也带了过来。柳静颐这才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为荆子言熬药。“紫苏,你去为主子准备早膳。”柳静颐温和的吩咐。
“主子,属下总觉着那纪家的少夫人,与这次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纪少夫人、宛娘都是李媒婆撮合的。”柳静颐一边将草药倒入药锅中,一边说道,“哦,对了,还有花娘,属下得去查一下那芳堇阁。”
“那花娘虽是三十年多年前的事情,但未必不会有人记得。”
荆子言冷静的说道:“静颐,假如汪青真的是花娘之子,如果你是汪青,回到陇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那自然是将认识花娘的人灭口呀。”柳静颐不假思索的说道。说完,柳静颐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不错,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荆子言寒声说道。
可柳静颐转头一想,又疑惑的说道:“可是主子,认识花娘的人那么多,如果说灭口,难不成他还想把所有认识花娘的人都杀掉?”
“只需将芳堇阁中的人灭口即可。”荆子言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中不带任何温度。芳堇阁……荆子言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吩咐:“静颐,去取官档文书,看看官档中是如何记载的。”
柳静颐将熬过的头遍的汤药沥出,盛到碗中,将药锅中注入新水,继续大火煎着。随后便去了户曹。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柳静颐取来当日的卷宗:“乾化十八年,芳堇阁走水,老鸨李九娘、歌姬玲珑、乐宛、叠翠三人死于大火中。”
“主子,果然如您所说。”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让荆子言在意的是,芳堇阁走水之后,其他的歌姬都去了哪里?“主子,芳堇阁被付之一炬,老鸨烧死,那些歌姬的身契也就随之付之一炬,那其他的歌姬们会不会趁机从良了?”
说话间,紫苏端着早膳过来。荆子言见状,吩咐道:“就将早膳摆在这里吧。”紫苏听命,便将早膳摆在石桌上。此时紫苏突然插嘴道:“公子和姑娘口中的芳堇阁,可是说的陇右城里最大的青楼?”
“你怎么知道?”荆子言问道。
“回公子,奴婢那日按姑娘吩咐去为公子抓药,中途迷了路,误入了灼华坊。那灼华芳是这陇右勾栏瓦舍聚集地,紧邻着商贾聚集的利贾坊,商人们赚了钱便去拿灼华坊销金。有这利贾坊的相伴,那灼华坊亭台楼阁,一片繁华。可就在这繁华中,奴婢经过一个破败不堪的四层小楼,门上的牌匾如朽木般落在地上,奴婢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里面一片狼籍,丝毫没有人们口中的繁花似锦,人们能在这里一掷千金的景象。路过的人经过此处,都加快了脚步。”
“奴婢找人问,才知道,那里曾经是城里最大的青楼,六年前因走水,这小楼被付之一炬。那老鸨和当时最红的三位姑娘都死于这场大火。”
柳静颐微讶:“这……”
柳静颐想起,昨日在面摊那几人的话,其中一人是听家中老人所言。既然是老人,或许那人家中会有芳堇阁之人?
一连串问题萦绕在柳静颐脑海中,她皱了皱眉。只听荆子言说道:“此事要秘密探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柳静颐将头遍水的药再次倒入药锅中,用文火继续煮沸。待药煎好后,柳静颐服侍完荆子言用药,便与紫苏去探查此事。
他记得荆子言说过,百姓们的风言风语中,总会隐藏着想要的线索。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出了提刑司衙门,柳静颐直奔一线牵冰人馆。不来不知道,这一线牵的冰人馆,生意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凶神恶煞的汉子,其貌不扬的女子,都在这里一掷千金,仅仅希望能够获得一门好亲事。但进入这里,李媒婆的价格,是普通媒婆的一倍。普通媒婆需要20两银子,想要李媒婆做媒,则需要四十两银子,如果加急,则需要再加十两。
柳静颐付了五十两银子,加急见到李媒婆。在柳静颐的印象中,媒婆都是嘴角长黑痣,尖嘴猴腮的奇丑老太婆,可在见到李媒婆的瞬间,柳静颐还是一怔。眼前这位李媒婆,不说是慈眉善目,倒也是温婉可亲,面色和善的中年妇人。
见到李媒婆的那一刻,柳静颐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小娘子,可是要来寻一门好亲事?”李媒婆开口打破了柳静颐的愣神。此时的柳静颐穿了一件月白色褶子,下身着青色碎花罗裙,身材婀娜多姿,头戴帏帽,看得李媒婆两眼放光,心下想着:“又一只小肥羊。”
“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几口?可有生辰八字?”李媒婆咧着嘴笑盈盈的问道,初见时的温婉可亲荡然无存。
李媒婆在心中盘算着:“这姑娘应是家中无人,否则哪有姑娘家自己来这冰人馆的。”想到这儿,她脸上越发和善,堆满了笑意的脸上,此时脸上的褶子愈加明显。“应该是个好拿捏的。”
“光看身材就知道有多么的秀色可餐,这肯定是闭月羞花之貌!”李媒婆上下打量着柳静颐直流口水,眼中充满了金子。“卖给伽罗国那些达官贵人,定能卖个好价钱。”李媒婆就像盯着一块儿到手的肥瘦,那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
原来这李媒婆不仅仅是做媒婆生意,私下里还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透过帏冒,柳静颐看的清楚,虽然这李媒婆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可眼角处却始终皮肤平滑,未见任何皱纹。这李媒婆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这个年岁的人,眼角应该会有不少细纹。
她不动声色的摘下帏冒,漏出了那张丑陋的脸,只见右脸上那碗口大的疤痕,看着让人浑身毛孔直立。
李媒婆被柳静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被吓的惊叫了一声:“啊,鬼呀。”就在李媒婆被惊吓到,用衣袖遮面时,不经意间漏出了胳膊上的瘢痕,柳静颐认得,那是只有烧伤才能出现的疤痕。
“哪有什么鬼,我家姑娘是正经的人。”旁边的紫苏没好气的说道:“听说你是这里有名的媒婆,我家姑娘已经到了许婚的年纪,奈何……你也看见了,还劳烦李媒婆上心,为我家姑娘撮合一门亲事。”
李媒婆之前那笑意满满的脸早已消失不见,那装满金子的眼睛,如今全是失望,心中愤愤的骂道:“妈的,到手的鸭子飞了。”“我说小娘子啊,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吓人了。想要许婚,找个画师画张相拿过来即可。”李媒婆嫌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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