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完晚膳,许清二人就被安排进了客房。
杨家的客房有一种低调的奢华感,墙上挂着历代名画复制品,传统手绘的红色窗帘映衬着黄色的灯光。
沈霜序与许清刚一进门,后者就感受到了尴尬的氛围,因为床上的被褥只有一套。
按照当下的剧情发展,有夫妻之名的二人会同床共枕,睡在一起。
“今晚……”
沈霜序瞥了一眼屋中的情况,便知道站在门口的许清在想些什么。
她用极为清淡的口吻说道:“今晚我在中堂的椅子将就一夜就行。”
许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外就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待在门口的他把门窗打开,看到先前在前堂的杨家小妹站在门外。
小女孩纤腰细腿,玉颈尖颔,衣物的前襟微见隆起,是个无比秀丽的小丫头。
“找我什么事?”
杨彩云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用哼哼唧唧的童声说道:“人家不是找你的,是找屋里的姐姐。”
面对篁岭关的杨家,许清心里有几分忌惮和担忧。
“找她做什么?”
“找姐姐给我辅导功课,听说京城里的沈姐姐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呢。家里找的先生也说自己不如姐姐。”
提到古代功课,就不是许清擅长的领域了。
因为前世的古文和现在有差异,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也没要求人人都钻研四书五经。
“呃……”
见许清将头转向了自己,沈霜序倒是保持了一贯的冰冷和从容,她慢悠悠的从座椅上起身,来到门前。
经过许清身侧的时候,还轻声说了句,“夫君,往后这种事情吩咐霜序就好,不必看霜序的面色。”
不同于杨家和许家的关系,外界往往认为,沈霜序是许清的正妻,关系很是亲密。
若称呼和行动上都有差异,定会招来他人的猜疑。
年龄小,但人却鬼精鬼精的杨彩云将两人的态度看在眼里,还以为许清是心疼自己的妻子,不想让她太过操劳。
想到这儿,她就为自己大姐的感情有些忧虑。
不过见清丽无双的沈霜序朝自己走来,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上前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姐姐,姐姐……”
没多久,一大一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客房的小院,朝着杨家三姐妹的住处走去。
许清摇了摇头,将房门关上。
正待他转身想去床铺上躺一会儿时,赫然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张白皙且细腻的面孔。
突然出现的五官把许清吓了一跳,他措不及防的向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会是来杀自己的吧?
许清心中的疑问刚刚浮现,便将那女子的面貌轮廓尽收眼底,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对方的脸颊上也升起了一丝红晕。
“杨家大小姐……不对,你是那個无名女侠?”
看到女子眼中如寒冬般深邃的目光,许清登时清醒,认出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杨纤凝见许清说出女侠的称号,也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许清认不出自己,要让自己将这一切全盘托出。
许清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就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另一边,许清的心里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先前他一直以为女侠和杨家大小姐只是长得像而已,毕竟二人已经多日未见,再加上打扮有很大的差异,早就把对方的模样忘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再看到劲装打扮的女侠,许清才恍然醒悟,杨纤凝与那女侠就是同一个人。
因为面前女子的腰间,挂着杨家的腰牌。
“上京城一别,你还好吗……”
场面有些尴尬,许清只得将话题扯向了别处。
之前一直以为女侠的出身是某个江湖门派,现在知道她是杨家家主,篁岭关那位声名赫赫的女将军,心中的感觉有些不太真切。
但仔细一想,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她的武功。
别的不说,单是在梁家渠杀伐果断,以一敌百的从容不迫,就足以说明她的出身非凡,经历过更为凶险的场景。
“那日在上京城,见到使团的人出手,就没有在那儿停留。”
杨纤凝还是将不告而别的理由说了出来,不知为何,她怕这件小事成为对方的介怀。
原先许清还不太理解女侠的离开,毕竟二人商量好要一起回齐国,现在见到女侠的真身,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了。
“原来是这样。”
但在两人的对话中,处处都透露着生涩和尴尬。
“当初没用杨家的身份进京,是因为朝廷刚刚经历过动荡,我与小妹想亲自参加圣人的登基大典,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其他事情,杨纤凝倒显得从容了不少。
“但没想到这一路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再加上没想与你深交,就未曾把真名告知。”
“客气了,杨将军。”
许清见状,拱手行礼道:“许某人都可以理解。”
面对这规矩的礼仪动作,杨纤凝微微抬眉看着许清,杏眼含嗔,心中升起了一丝薄怒,“我们二人之间就如此生疏吗?”
听到杨纤凝的娇嗔,许清联想到了二人往日的经过,在辽国山脉里的求生之路。
虽然两人都在有意保持距离,但不得不承认,这生死相伴的旅途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再是贪官和女侠的身份,而是有名分的夫妻。
许清刚想答些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清脆的叩门声。
与之伴随的,是沈霜序冷淡的口吻。
“夫君,开门了。”
……
京城,皇宫大殿。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比威严的气息。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被层层珠帘遮蔽,内里坐着一位身穿皇袍,睥睨天下的尊贵女子。
有史记载的千百年来,这是唯一一位用女子之身登上帝位的女皇。
大殿下方,排排大臣并列而站,衣袖飘荡,在众人身后有专门的乐师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陛下。”
一段时间过后,乐声渐灭,廖越身穿着一品大员的服饰从队列中走出,在殿上汇报着使团出访的成绩。
按理说,这件事是鸿胪寺的工作,但出使辽国的责任巨大,鸿胪寺最高的官员不过从三品,担不起这么大的职责。
所以沈首辅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由鸿胪寺整理,廖越这个刑部尚书代为汇总。
“上京城里传回消息,说辽帝对使团的到来十分开心,不仅亲自在皇宫内为首辅接风洗尘,还专门布置了三天的晚宴,用以招待使团成员。”
廖越的话,引起了朝堂上的议论和吹捧。
“辽国现在腹背受敌,有金国和蒙古人的威胁,自然不敢在我国使臣面前造次。”
“没错!我齐国地大物博,近年已是三国里最强的国家,给辽国人胆子,他们也不敢对我等不敬。”
齐国这次钱粮齐出,挑中的时间也正是辽国的软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廖越倒懒得在这些马屁精面前争论,继续将首辅和谈的条约道出。
“辽国已同意与我国结为兄弟之国,往后辽帝将与圣人以姐弟互称。不仅如此,辽国将负担起同盟的职责,将本国的骑术,军备与我国互通。”
听到廖越说出的话,殿上大臣都有些不敢相信的互相对视。
常人都知道,北边的骑术极为高超,因为他们大多是游牧民族出身,擅长马上作战。
而且辽国常年征战,经验丰富,若是能让本朝的将士吸收对方的优势,齐国或许能转守为攻,变成优势的一方。
辽国皇帝莫不是疯了,竟会答应如此丰富的条件?
“不仅如此,辽国还同意与我国通商更进一步,让进行贸易的齐国皇商畅行无阻,享有齐国皇商的同等特权,免除税收。”
廖越的这一句话说出口,其他大臣就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都以为女帝派出的使团带着金银粮草,是一个丧权辱国的举动,可谁曾想,那辽国竟会因为蝇头小利让出这么多步。
“皇商能把生意做到辽国,还免除税收,岂不是说明辽国的钱两会流入我国?”
“是呀!而且听说辽国的战马精良,适合长途奔袭和劫掠,若是能得到他们战马的种马,定能培养出我国的精锐。”
“可辽国为何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辽帝在想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开春将至,辽国的境遇越来越差,已难与金国对抗……我们抓住这点,就可以让辽国在不知不觉间成为我国的附庸。”
“对,这些辽国人已是病急乱投医,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殿上的大臣们仍停留在欣喜欢愉的气氛中无法自拔,毕竟在整个历史上,南北两地的汉人都是一家。
可自从胡人南下,趁着前朝腐败内乱的情况夺取了大片领地,这种南北割据的局面就形成了。
无数年来,谁都想过征讨蛮夷,光复一统的事情,但无人能做到。
哪怕是齐国实力最为强大的前两任皇帝,也因为国库粮草种种问题,不得不龟缩设防,在篁岭关一带布下重兵。
使团带回的消息对齐国极为有利,说不定能让僵持着的局面得到突破,迎来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转机,朝中的大臣们当然兴奋。
“好了。”
穿戴着女官服饰的莲华君在珠帘前微微发声,顿时将整个大殿的杂音消除,变得极为安静。
作为女帝身边女官的她,言行举止往往也是女帝的意思,所有人不敢不从。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能看到细缕的香气透过珠帘,弥漫在女帝的周围,将她的形象衬托为一尊神像。
“廖越,鸿胪寺的事情是你在处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女帝的声音如同晚风轻轻拂过细沙,有一种独特的质感,让人流连忘返。
但众人都不敢生出邪念,因为人们都知道女帝是通过何种方式上位,身下所坐的皇位几乎是被枯骨垒成的。
那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如同晚风轻轻拂过细沙,有一种独特的质感,让人流连忘返。
廖越深谙为官之道,知道女帝在思量辽国的用意,便将自己事先整理好的情报和想法念出。
“回陛下的话,微臣认为辽国此举不太正常,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但根据微臣向承轩坊求来的消息显示,辽国确实国库空虚,难以支撑到今年年中。”
廖越继续道:“北方虽然没有连年干旱,但连续数年的庄稼收成不佳,马上会爆发饥荒。”
“也就是说,你也觉得辽帝是被逼无奈,才会向我们让步?”
女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廖越在思考片刻过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开口答道:“微臣愚见。”
其他一列的官员站出,向着皇位鞠躬大拜,大声道:“沈首辅居功至伟,户部右侍郎马羲也认为,辽国已是强弩之末。”
“是吗?”
不同于殿上众臣开心的表现,女帝表现得极为镇定,没有任何愉悦的语气流露。
“报!急报!”
大殿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嘶吼,来者是一名身穿官服的雄阔汉子,脚上布满泥土,看样子是刚刚从京城郊外赶来。
见报信人身上的官服是七品字样,在场的官员大臣无不震惊,因为按照齐国的规矩,这个职级的官员是没有资格踏上金殿的。
能如此急切地登上皇宫大殿,说明他手中的信件是八百里加急,有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莲华君微微皱眉,替女帝开口。
“说。”
“篁岭关急报,辽国秘密偷转军队,在两国边境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准备不日对篁岭关动手。”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消息,无不炸锅。
“什么?辽国不是刚与金国停战吗?怎么就能集结这么多的人马?”
“对呀!莫不是篁岭关的传来的情报有误?方才廖尚书不是说,辽国已向我国示弱,合约中处处让步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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