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喀......”
女人薄如纸片的身体里发出声音,干涩又难听。
祁景川笑着说:“是吧?你也觉得这个活儿很好吧?爬山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赚钱,一举两得。”
女人再次垂下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第二个包子。
祁景川给她倒了一杯水:“你不能光吃肉,也要喝水,不然会噎着的。”
女人机械地重复着低头吃肉包子的动作,祁景川为她倒的水被她撞倒。
“砰”一声响,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宁静。
陶瓷杯四分五裂,水洒了一地。
祁景川表情毫无波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他平静地拿来垃圾桶和拖布,先是蹲下身,将陶瓷杯碎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拖布擦干地上的水迹。
一连吞下八个肉包子,女人站起身。
“喀喀喀。”
祁景川问:“吃饱了吗?”
“喀喀。”
明知得不到任何回应,祁景川还是说:“到你看电视的时间了,声音不要调太大,老房子隔音不好,不要吵到邻居。”
女人往客厅走,按下电视机,调到第八台,把音量按到第八档,然后坐在沙发上,面朝着电视的方向,双眼一眨不眨。
祁景川静静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手指不自觉捏紧,骨节隐隐泛起青白色。
·
自从一年前患上怪病,妈妈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她的身体越来越薄、越来越薄,最终变成了一张纸。
妈妈的五官和全部器官都被压缩到了这张纸上,成为了一个人形的平面,厚度不到一厘米。
然而,在这张纸上,却有一个突兀的隆起——腹部。
妈妈的腹部高高突起,犹如临盆产妇。
·
此外,妈妈失去了所有意识,她变得呆滞木讷,仿佛一个被设置了程序的机械,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分毫不差。
清晨六点四十分,妈妈起床,坐在客厅的木椅上发呆;
七点三十分,妈妈来厨房吃早饭,吃八口。即使这个时间没有早餐,她也会重复低头、张嘴、吞咽的动作;
早饭后,她要看电视,频道是第八台,音量第八档,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晚上六点,是妈妈吃晚饭的时间,还是吃八口。
然后,妈妈会做一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
“今晨,星州市某青年旅舍报警称,有位住客被发现离奇死亡,现场并未发现打斗痕迹。与死者同住的另外四名住客表示,昨夜并未有任何异动,旅舍监控也显示一切正常......”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报道打断了祁景川的思绪。
·
第八频道每天早晨的这个时间,恰好播报的是社会新闻。
祁景川并没有太在意,拿来抹布收拾桌面。
电视里继续传出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清亮声音。
“得知消息后,本台记者第一时间赶往该青年旅舍,现场已被警方封锁。据了解,该青旅价格低廉,死者于七天前5月20日入住,房型为八人间,每日价格仅28元。记者采访了与死者同住一间房的住客,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一个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男人说:“住在这边的都是没钱人嘛,我看他也穷得叮当响,瘦得和个竹竿一样。他说他是来这边找人要债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他昨天晚上蛮奇怪的就是说,一直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和入魔了一样,嘴巴里面说的话都听不懂,什么‘梦境’啊,乱七八糟的......”
祁景川心头一紧,立刻快步走到电视前。
·
直播画面中,两名法医抬着担架从一个破旧的旅店中走出,担架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别拍了!都别拍了!往后退一退!警方办案,别捣乱!”
几个警察在警戒线边维持秩序,但围观者人数众多,许多好事者高高举着手机拍摄画面。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起白布一角,虽然只是一刹那,但祁景川还是看到了死者的脸庞。
双颊瘦削、颧骨高高突起、眼窝凹陷、样貌刻薄。
祁景川瞳孔骤然紧缩——
死的人是丁一宁!
·
祁景川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在梦境中死去,意味着在现实世界里同样会死。
他恍惚了一会儿才回神,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妈妈相依为命,如果他死了,妈妈会面对什么?
也许会被当成怪物杀死,也许会被研究机构带走终身不见天日,也许会被猎奇的有钱人当作收藏......
祁景川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经历着怎样的情绪震荡,她无机质的漆黑瞳孔盯着电视屏幕,没有丝毫表情。
祁景川在她身边缓缓蹲下,轻声说:“妈妈,我出门了。”
女人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祁景川接着说:“你自己在家看电视,遇到有人敲门不要说话,也不要开门。我在门上加了几个锁,没有人进得来。”
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
祁景川笑了笑:“等我晚上回家给你买牛肉吃。”
儿子出门前和母亲报备,仿佛这是再平凡、再温馨不过的一个清晨。
·
祁景川骑着他的二手电动车,准时来到了秋蒙山脚下。
山下乌泱泱的全是人,祁景川停好车后瞅了一眼——
好家伙,个个都是壮汉,还真是“阳气旺盛”!
有个领头的拿着名册清点人头,走到祁景川面前时,他面露嫌弃:“方二强怎么选的人?你这身板这么瘦,阳气够足吗?”
祁景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够,我是阳历阳年阳月阳日阳时辰出生的,浑身上下什么都不足,就是阳气足。”
梦境里走一遭,说瞎话的能力见长,简直是信手拈来。
领头那人被他唬住了:“行,那你走在队伍最后,镇场子。”
88个人按要求排好队,每人手里都发了一个铜锣,要求走88步,就停下来敲8下。
领头的拿着一个扬声器喊道:“这是高人精心算过的,意思是告诉山神我们李老板要进山了,往后让山神多担待,也让山里那些魑魅魍魉躲远点儿,别挡了李老板的运路!”
祁景川低头看看手里这破锣:“......”
李老板还真是人傻钱多,能被这种一听就是胡扯的瞎话忽悠。
领头的又嘱咐了好些规矩,时间一到,他高声喊:“吉时到!上山——!”
88个人便跟着节奏,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山上走。
·
五月底的天气虽然还不算太热,但祁景川还是爬山爬出了一头的汗。
不知道第几次停下来敲锣的时候,祁景川气喘吁吁地想——
李老板的有钱程度刷新了他的认知,傻|逼程度也刷新了他的认知。
敲完8下锣,队伍即将重新出发,汽车引擎声响起。
领头的连忙高喊:“停一停!都停一停!李老板和高人上山了!让车先过!”
随后,一辆价值八位数的超跑从队伍边风驰电掣地驶过。
后座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是李老板,而李老板身边那个人......
祁景川只透过车窗匆匆瞥了一眼,戴着墨镜、浅栗色头发、下颌线条锋利而精致。
靠!怎么那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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