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要了个单间雅座,众人落座之后,王伦便问道:“听老板口音,似是东京人啊。”
店老板陪笑道:“客人好耳力,小人正是从东京来。”
王伦道:“老板贵姓?”
店老板道:“小人李小二。”
王伦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又问道:“李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可否?”
李小二笑道:“客官尽管问,小的在这地面上也有二三年了,出来进去的人大都认得,若是知道客官所问之人,自是如实奉告。”
王伦便道:“我有个结义的兄弟名叫林冲,不幸遭人陷害,前段时日被发配到了这沧州牢城营中,我此番前来便是想探望于他,李老板若是识得,就相烦李老板至营中将我兄弟请出,让我二人在你店中见上一面。”
李小二却嘻嘻一笑,说道:“看来客官的这二两银子小的是赚不来了,这牢城营中各地发配来的军汉足有上千人,小的却并不认得个叫林冲的,实在是对不住了。”
“无妨。”王伦笑道:“他日若是林冲到你店中,便烦李老板知会一声,就说是王伦来寻。”
王伦说罢起身要走,李小二却忽地拉住王伦的衣袖,急急问道:“敢问客官可是梁山小王庄庄主王伦?”
王伦点头道:“正是。”
李小二却当即扑地跪倒,向王伦叩拜道:“有人要害林教头,请王庄主救救林教头!”
王伦连忙将李小二扶起,问道:“何人要害林冲,详细说来。”
李小二站起身来,此时也不再半眯双眼,而双目开阖之间竟然有碧光闪现。
“小人实是认得林教头。”李小二当即说道:“林教头常来我店中喝酒,本也无事,但就在前几日,我店中来了两位客人,听着口音却应是东京人。
那二位客人点了酒菜却未便就吃,而是让小人到牢城营里去请管营和差拨大人,管营和差拨大人来了之后,他四人便在单间里说话,小人进去添酒之时偶尔听到了林冲二字,便留上了心。
小人躲在门外偷听,只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听不真切,只听见提到了太尉府,说什么有太尉的军令,又听那差拨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听了后心中大惊,断定这几人定是要对林教头不利,便恨不得立时去给林教头送信,好不容易捱到这几人各自散去,刚要去寻林教头,不想林教头却已到我店里来。
我便将那几人所说之话以及身形相貌告之了林教头,林教头立时认出那两位客人,一位正是陷害于他的陆谦,另一位应是太尉府的护卫首领富安。
林教头当即大怒,骂道‘陆谦这卑鄙小人,在东京构陷我还嫌不够,竟然还敢追到这里害我,让我撞见,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林教头怒气不消,当即上街买了一把解腕尖刀,前街后巷地去寻陆谦,奈何一连找了三四日,也未见陆谦的踪影,这两日未见林教头,也不知现今情形如何了。”
王伦听完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定是那太尉高俅要害林教头之心不死,又派陆谦追杀到了这里,这是非要致林教头于死地不可了。”
王伦看了李小二一眼,又道:“你与林教头是何关系,又为何要如此地回护于他?”
李小二向王伦拱手行礼说道:“不瞒王庄主,小人原不叫李小二,原是姓李名云,来这里之前,本是林教头麾下的一名校官。
小人自幼好武,从军后又跟随林教头学了不少武艺,也可算是林教头的半个弟子,只因小人天生赤须碧眼,军中同僚便给小人起了个浑号叫做青眼虎。
后来有一次小人吃醉了酒,在街上撞见一伙恶徒欺辱一对卖艺的父女,小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拦,不想酒后收不住手,将一名恶少打成了重伤。
那恶少家里甚有势力,便买通了官府,要将小人治以重罪,多亏了林教头托人为我说情,才免了罪,只是除了小人军籍,赶出东京。
小人离了东京之后,便流落至此,后来到了这家店里,这里的店主人见小人手脚勤快,也能吃苦,便留小人在此过活,又将女儿嫁于小人,后来小人的岳丈岳母相继过世,便将这店托付给了小人。
而就在数月之前,林教头遭那高俅陷害,被发配到此,我与林教头偶然遇见,小人感念林教头的恩情,便想尽己所能相帮,日常为林教头浆洗缝补些衣物,制办些林教头爱吃的饭菜,林教头也时常给小人些银两贴补家用。
几日前陆谦等人到了此处,与那管营、差拨二人合谋要暗害林教头,而林教头却又接连几日没有消息,小人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小人平常总听林教头提及王庄主的大名,说王庄主是林教头的结义兄长,最是情义无双,天下无匹,现在王庄主到了,就恳请王庄主设法救救林教头。”
李云说罢又向着王伦躬身要拜,王伦伸手将李云扶起,说道:“李云兄弟受人点水之恩便常思回报,如此义气深重,王某佩服,而林冲是我兄弟,我又岂能不救,不瞒兄弟说,我此番前来,便是要营救林冲出去。
现在我早已打探到林冲被那陆谦苟合关营、差拨几人设计,被调到了大军草料场,只怕陆谦等人马上就要动手暗害林冲,所以我决定今晚便要设法前去营救。”
李云立即说道:“那我也跟着去!”
王伦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只是此一去,怕是这里你无法再待下去了。”
李云道:“只要能救得林教头,小人宁愿舍了这份家业。”
“好!”王伦赞道:“难得兄弟如此义气,既如此,等救下了林冲,你便带着家小随我回梁山去,你看如何?”
李云大喜,当即拜谢王伦,王伦也写了一封书信,让李云的妻子拿着,然后便让杜迁护送李云家小先到柴进处安置,等救出了林冲,再一同回梁山。
之后王伦等人便在李云店中,只等天色全黑之后,便去草料场营救林冲,而杜迁也在黄昏时分赶回。
大雪还未停歇,天色却已尽暗,王伦等人便起身直奔牢城营大军草料场而去,几人顶风冒雪走了十几里路,距离草料场已是不远。
无边夜色之中,路边忽地闪现出一座黑沉沉的古庙,王伦走到古庙之前,便停了下来驻足沉思,杜迁等人见王伦止步看庙,也都跟了过来。
“大哥。”杜迁好奇地问道:“这庙有什么不对吗?”
王伦摇了摇头,只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宋万上前推开庙门,几人进到庙里,借着雪色只见这庙内早已破败不堪,蛛网遍布,尘土满地,显然已经许久没有香火供奉了。
殿上供奉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立着判官、小鬼,那山神金漆剥落,泥甲褪色,但相貌威严,仍是颇有气势。
“在这里歇一歇。”王伦说着走到庙门,向外看那漫天大雪,杜迁等人不知王伦何意,便也都陪着看雪。
过了不多时候,却只听脚步声响,远处已有一人身穿军袍,肩扛长枪,枪尖上挑着一个大酒葫芦,在茫茫雪色之中大步走来。
王伦跨出庙门,低声喊道:“破军!”
只见那人身子一顿,随后慢慢抬头看将过来,却不是别人,正是林冲。
林冲抬头一看,却见是王伦站在古庙门前,不由大喜,立时大步走上前来,大笑道:“大哥,你怎的来了?”
林冲奔到王伦面前,王伦见林冲军服破旧,已有几处露出棉絮,脸上更是胡须横生,此时虽然满面笑容,但却仍是难掩憔悴之色。
王伦心中不由一痛,伸臂将林冲抱住,用力拍了拍林冲的背膀,笑道:“兄弟吃苦了。”
“不妨事。”林冲却哈哈一笑,说道:“小弟这身子骨,大哥还不知道吗,硬得很。”
李云、杜迁等人也过来拜见了林冲,众人说了一会话,林冲便又问王伦道:“大哥怎的到此?”
“我们进庙里说。”王伦拉着林冲的手进到山神庙里。
雪大风紧,吹得庙门几欲倾倒,阿奇便寻了一块大石,从里面将庙门顶住,郝默、时迁等人也将庙内打扫了一下,让王伦与林冲在阶上坐下说话,几人坐地相陪。
“我们这次来,是要接你回梁山的。”王伦看了看林冲,却见林冲低头不语,便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还是想着等到北边战事一起,便能在边庭上凭着一身本事,一刀一枪地拼出个功名,再次搏个出身,好回去与弟妹见面,如此也能告慰你林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破军,只怕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也知道陆谦现在已到此处,他来此何意,你难道不知吗?”
“我怎能不知。”林冲抬起头来,恨声说道:“那高俅老贼害我之心不死,而陆谦这畜生,此次定是奉了高俅的命令,前来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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