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应下这个差事,坐在一旁呆呆地想着让女鬼穿上这些衣服的法子。
子时将近,叶伤槐留下陈林,让他陪着丹娘。自己带着隶持之和姜氏躲到了屋子外头。
叶伤槐开始低声念咒。
隶持之细听,发现她念的是召鬼咒。当然,也是她叶伤槐精简过的。
“天地无量,千灵重元。因缘不解,召唤自来!急急如律令!”
“令”字刚说完,一阵阴风从屋外卷席而来,旋风般进了屋子。
隶持之忍不住心情低落,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当年阅书无数苦记咒语的意义何在!
屋内,适时响起丹娘的惊叫声。
“她来了!当家的,她在我面前!啊!”
陈林一个箭步上前,手握桃枝对准丹娘的面前空地就是一挥。
“在你后面!”丹娘见一挥落空,心里纵是害怕,也担心自己男人被女鬼害了,连忙提醒,“她右手上拎着一块猪肉。有肉腥味。”
此时倒也无心去好奇,为什么这女鬼还带了东西来!
陈林动作倒是极快,桃枝随着他的手甩向后方。
啪嗒!
只听这一声,一块猪肉突然在半空中显现,旋即落了地。
丹娘在一旁惊呼:“打中了!打中那块猪肉!打你左前方!她拿着鱼。”
陈林鼻子一动,桃枝又挥舞出去。
啪嗒!
这一次,是一条鱼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丹娘正要说话,突然感觉自己里衣一鼓。她来不及细想,手已经下意识去掏了。
熟悉的触感,丹娘把掏出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果然!又是一根麻绳!
丹娘痛哭出声:“我到底是什么事冒犯了你,让你这样纠缠我!你说啊!”
“丹娘,她在哪里!你告诉我!”陈林把桃枝分到两只手上拿着,准备左右开弓。
哪知丹娘此时犯了痴,竟不肯再提示,只对着半空喊:“我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你要如此报复我?若我对你不起,你,你干脆杀了我!”
陈林在一旁干着急,只能在丹娘身旁,左右挥舞着桃枝恐吓。
在丹娘的眼中,那女鬼此时漂浮在半空中,鲜血淋漓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惨白的嘴唇上,斑斑血迹,嘴唇一开一合,那血迹就好像虫子般在蠕动。
门外,叶伤槐捏诀。“天地无量,舌神正伦!令!”
隶持之蹙眉,她说的女鬼一定会开口说话,是让女鬼口舌能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女鬼说了话。
丹娘怔住了,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什么?”
女鬼唇瓣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眼见陈林又朝这头打桃枝,连忙闪身避开。
这一避,她在旋转间目光扫到地上的五色布裙。那五色布裙似乎有什么魔力,吸引得她一落地就朝那些小裙子跑过去。
丹娘见此,连忙拉住还在茫然朝空中挥舞桃枝的陈林,将他推到自己身后。
尔后,她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对着女鬼说道:“这,这衣服你穿不得!不要偷我的衣服!”
那女鬼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面容不堪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来,竟真的如叶伤槐所说,回答起丹娘的话来:“偷!竟不知道到底谁是偷儿!这些,理应是我的!”
说完,她竟真的如叶伤槐所料想般,将地上那十三件五色布裙,一一穿在了身上。
十三件衣服一上身,女鬼正满意地用手抚着身上的布料,突然尖叫一声,凄厉至极!
原来,她身上那十三件五色布裙,在同一时间缩紧,将女鬼紧紧包裹住。
丹娘吓得人直往后退,陈林在一旁不知是何变数,连忙扶住步子踉跄的丹娘。
只有丹娘能看到的女鬼,此时,她身上的五色布裙已经消失不见了,留在她身上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细网。那女鬼越挣扎,那网就越往里收紧,疼得那女鬼哀哀叫痛。
凄厉的喊痛声,叫得丹娘心惊。眼见那女鬼已经痛得满地打滚,丹娘连忙出声喊道:“妹子,妹子!快来!”
叶伤槐已经闪身出现在房门口,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在指尖一捻,那黄符凭空燃起火来。在那黄符快要烧尽的时候,叶伤槐走到桌前,拿起装着法水的瓷杯,将黄符放到瓷杯里。
嘴里喃喃,隶持之已经懒得去听了:何苦每次听她那般轻松地乱念咒,然后内心懊恼呢?这是苦了自己!
地上的女鬼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看了眼叶伤槐,眼里露出害怕的神情来。忍着剧烈的疼痛,她就想往门外出去。
只是她这一冲,地上突然现出金光。犹如遭到雷击般,女鬼连连后退,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时,地上金光不灭。原来,是叶伤槐之前在厅堂四个角落布下的八卦阵发挥了作用。
丹娘心里害怕得紧,怕女鬼垂死挣扎下朝自己这边冲来,连忙拉着陈林一并后退。
叶伤槐将手里的瓷杯朝女鬼当头扔去。女鬼侧身一避,那瓷杯却仿佛长了眼睛般,跟着女鬼的动作而动,杯子里的法水恰恰泼了女鬼一身。
女鬼当下凄厉呼喊。
瓷杯却并不罢休。跟在女鬼身后,女鬼往东跑,瓷杯就跑到东边去打她。女鬼往西跑,瓷杯就跑到西边去打她。
女鬼悲愤异常,面容上的一道道刀口鲜血汹涌,落在地上变成一滩滩绿色的液体。
丹娘恐惧得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然而女鬼却盯上了丹娘,笔直地朝她这里冲来,两只鬼手探得老长,发出凄厉的喊声。
那鬼手做鬼爪状直冲丹娘的面门而来。
“啊!!!”
丹娘慌乱恐惧间,只能无措地捂住自己的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她睁开眼一看,只见一只被细网密密麻麻网住的手臂伸在她的脑袋边上,直探后头。女鬼恐怖的面容此时更是扭曲地放大在自己眼前。
女鬼竟然和自己面对面站着!
啪嗒!
一声脆响,丹娘在极度的恐惧下忘记了尖叫。她目光下沉,方才打在女鬼左脑侧的瓷杯落地了,应声而碎。而女鬼的左侧脑袋渐渐流出血来,滴答滴答往地上滴。
砰!女鬼直挺挺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丹娘浑身战栗。被她护在后头,对这一切都看不到的陈林,茫茫然环住她的身子和手臂,不解问道:“丹娘,怎么了?”
丹娘没有回答。她看着被击倒在地的女鬼一直抽搐着,一双眼睛却直直看着自己,动也不动。
“我,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说出来,我,我给你上香赔礼……”不知为何,丹娘看着那女鬼,心生可怜。
女鬼扯出一抹笑来,那笑容配上她被刀口覆盖、满是鲜血的脸,竟十分凄楚。她仍旧看着丹娘,不依不饶的样子,嘴里叨叨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你为鱼肉?!
谁?!
丹娘困惑不已。她在说谁为鱼肉?!这个“你”是说自己吗?
叶伤槐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女鬼一点。“太上敕令!收!”
那女鬼化身一道绿光,直接被阵法中间的小瓷瓶给收了进去。
叶伤槐从怀里掏出半片五色布,封在瓶口,指尖送到嘴里一咬,出血的手指头快速在五色布上画着符印。
鲜血画就的符印大放金光,五色布牢牢地束住瓶口。
封印成了!
丹娘本就气弱体虚。这一番折腾下来,她身子一软,幸而陈林接住了她。
姜氏在屋外只看见瓷杯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最后裂成两半落了地,又见一道绿光蹿进小瓷瓶。那绿光和那晚自己在儿媳身上看到的绿光联系起来,她也跟着腿肚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竟起不来身。
竟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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