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秋和周小乐讨论着鞋子的样式，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周大喜的脸色。
柳湾村这边的风俗，小侄女满月，姑姑要送双鞋。
虽然现在因为物质贫瘠，很多家庭已经没有再延续这项风俗。
但是周大喜和周小乐都算是生活的比较富裕的家庭，一双鞋对她们来说，并不算是很大的压力。
其实，周大喜之所以没有给小禾苗送鞋，纯粹是因为她觉得是个女娃子，不值得。
前边的四个侄子，她可是每个都送了。
也多亏了宋月秋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本地风俗。
加上四个侄子出生的时候，她还没嫁进周家，自然也没见过周大喜给侄子们送鞋。
不然这会的场面就尴尬了。
宋月秋不知道，周家人自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大家都生气。
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周老大还是把周大喜拉进了屋里。
“老三，你想干什么？”
“啥想干什么呀娘？”
“我问你想干什么？小禾苗都快百天了，你一个做姑姑的过来了，竟然什么也没带，像话吗？”
“娘。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吗？看把你给宝贝的。”
周大喜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大哥和二哥家连生了四个小子，也没见自己娘这么宝贝，老五家生个小闺女看把自己娘稀罕的。
“丫头片子？你们家妞妞不是丫头片子？我怎么没见你对她一点儿不好的？老五家的丫头片子就能让你轻贱了？”
周老太对于自己闺女的拎不清，十分生气。
“那能一样吗？妞妞在是丫头，但她上边有两个哥哥给她撑腰呢，老五家上来就生个丫头，还要让我给她当成宝贝不成？”
“谁让你把老五家丫头当成宝贝了？但是你也要有个做姑姑的样子，一视同仁，别的不说，该有的见面礼总要有吧。”
周老太真是被逼急了，连一视同仁这样的成语都蹦了出来。
“丫头片子要什么见面礼？老五这要是个儿子，我高低给他整一身衣服，配双鞋的。”
周大喜倒是十分擅长画饼。
“你别扯那些没有用的，没用的，今天这事儿你做的就不对，回头让老五媳妇知道了，净生气。”
老太太还是担心，回过头宋月秋知道村里的风俗，而自己闺女没送礼说不过去。
“知道就知道呗，等她回头生了儿子，我双倍补给她。”
周大喜对宋月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单纯觉得第一胎没给老周家生儿子，不配让自己给她送礼。
“你真是气死我了。”
周老太边说，边拿起木箱上的扫帚。
周大喜吓一跳。
不会吧，自己娘要因为这么小的事儿打自己一顿。
还好周老太只是把扫帚拿下来放在了一边，紧接着便打开了箱子。
“给，这块布你偷偷拿着，一会儿给老五媳妇，就说是你给带的。”
周老太从木箱里拿出一块花布递给周大喜。
“没带就没带，搞这么麻烦干嘛？”
周大喜虽然嘴上嘀嘀咕咕的，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布？
“你一会儿出去可把布给我藏好了。”
周老太边盖上箱子，边交代自己闺女。
“知道了。娘，你怎么这么喜欢老五家的丫头呀？”
周大喜也不忙着出去，神秘兮兮的凑到周老太跟前问。
“丫头怎么了？老娘现在就喜欢丫头，你看那丫头乖乖巧巧的，多招人疼。”
“切，那怎么没见你喜欢我和小妹？再说我家妞妞也没见你多待见呀。”
对自己老娘的回答，周大喜十分不满意。
她和小妹周小乐从小也没得到亲娘的优待呀。
周老太对她和小妹，跟村里的其他人家没啥差别。
一样的做饭洗衣，一样的干农活下地。
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周老太坚持让她们读到了小学毕业。
用周老太的话说，不多少学认点儿字，回头去供销社买东西，连账都算不清。
“我怎么不待见妞妞了？哪次过来我没特意给她准备糖？你问问家里那几个皮小子，谁有妞妞吃的糖多。”
其实周老太挺稀罕自己的外孙女的，只不过女儿住在镇上，这一年也见不到外孙女两回的。
周大喜一回想还真是。
每次带妞妞回来，老娘都会先从口袋里抓一把糖塞妞妞的兜里。
她还以为老娘兜里随时都装着糖呢，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听说外孙女要回来，提前备下的。
“好啦，娘，我错啦，一会儿我就把这块布给老五媳妇。”
周大喜说着就要把布往怀里揣。
“给钱！”
周大喜装布的动作一顿，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周老太。
“娘，你还问我要钱？”
“嗯，这块布有两尺多，也不收你布票了，总共给你算一块钱吧。”
周老太说着便朝自己闺女伸开了手。
“不是，娘，这给老五家闺女的礼，你怎么还问我收钱？”
“我怎么就不能问你收钱？你是做姑姑的，送给小侄女的礼物，难道不需要花钱买吗？”
周老太的一番回答，竟让周大喜觉得很有道理。
“我问你，你小妹做的鞋子是不是她自己花钱买的料子？”
“是啊。”
“那不就对了，现在你花钱从我这买的料子，连鞋都不用做，只送一块料子，你还想啥呢？”
周大喜只得老老实实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塞给了自己老娘。
周老太满意的把钱收了起来。
改明儿就去看看，镇上能不能买根大骨头，炖点汤给老五媳妇补补。
最近明显感觉小孙女不怎么吃奶了，估计是老五媳妇的奶水不够了。
周大喜出了屋子后，先去自行车边上一阵摸索，假装从布兜里掏出了布。
“老五媳妇，我的针线活不好，就没给小丫头做鞋，这块布你收着，给小丫头做个肚兜或者缝条裤子。”
既然钱都花了，周大喜自然也要把面子功夫做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才忙着跟大家聊天，忘了送礼了呢。
只有知道内情的，周大喜的男人张喜旺挑了挑眉头。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在家的时候还说自己弟弟生了个丫头片子，不用送礼。
也不知道她现在送出去的这块布，是啥时候备下的？
如果张喜旺知道这布是从周老太手里花一块钱买下的，估计也要跟他媳妇一样吐二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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