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自己是南边来的,又有人盯着自己,苏明珏在鹿鸣书院读书还算认真。
期盼着自己能考个好成绩,到时好跟苏时谦商量,回到金陵城上学。
在京城生活也还算快活,但天子脚下,明争暗斗多的是,苏明珏虽没有踏入这权力之争的漩涡中,但隐隐感觉这里不简单。
他是一个闲人,自然也只想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远在天边的金陵城,上有祖母疼爱,下有母亲嘘寒问暖,他又能在那当个山大王,自然是觉得金陵城比京城好过千万倍。
不过即便苏明珏足够认真,他在法、礼、算上颇有心得,也抵不过张夫子的扼腕叹息。
像此刻,他手拿苏明珏写的治水的策论,这上面的论点字字珠玑,鞭辟入里,真是一篇好文章,只是这白卷上字......
若不是他读了开头几行,觉得他的观点写的不错,他断不会再继续读下去。
这字实在是难看,如春蚓秋蛇一般,字写的是东倒西歪的,他细细辨认许久,方才认出一个字,基本骨架不在不说,就是刚刚启蒙的三岁稚童都比这写的好。
有如此好的才华,却写的一手难看的字实属不该!
苏明珏一下课就被张夫子叫到了文渊阁,拿起他昨天写的策论,是又摇头又叹气,既皱眉又拉着脸。
他心里当下一个咯噔,难不成是自己策论写的太差了。
要说这正正经经的策论要怎么写,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好在读书的时候学过贾谊的《过秦论》,苏明珏依照格式又将日常学的治水的办法,以及在金陵城看到的水文情况,结合在一起写了眼前的这篇文章。
看张夫子这神情,像是写的太糟糕了?
苏明珏再次感叹道:古代果然不是好混的!
要是在现代,他这样写,不说特别差,至少混个及格还是可以的,毕竟东拼西凑也是精华!
苏明珏深呼吸了一口气,大脑在快速运转,想着自己要说什么话来给自己圆这个面。
想了一圈,他决定还是放低姿态比较好用,这张夫子向来喜欢态度端正的,他沉了沉心思,开口道:“张夫子我知道我的策论写的不够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夫子就打断了,“我没说你的策论写的不好,相反你的策论的观点很另辟蹊径,让老夫我看到自己一直没有看到的东西。”
“啊?”苏明珏这下糊涂了,他一脸的不解看向张夫子。
张夫子一边舔墨,一边翻开宣纸,对着苏明珏写的策论誊写起来,“你这才学是有的,只是你这字写的,犹如小鸡满地啄米,东一点西一溜的。”
说到字,苏明珏认命地闭了嘴。
他一个现代人,如果不是兴趣爱好和从小培养,谁会去学书法?
用握圆珠笔的手去写毛笔字,当然就惨不忍睹。
张夫子像是看着特别难受,久久没有想明白拥有如此优秀观点的学生,怎么字比一般的小孩都写的差。
良久他试着问道:“我听监理说,你是南边的私塾过来的?”
苏明珏不明其意地点了点头。
张夫子犹豫很久,最终还是说出来口,“你是富商之子?”
苏明珏想到苏时谦给他安排的身份,再次点了点头。
张夫子这下脸上豁然开朗起来,“如此倒说的通了,想必你父亲找的西席先生不够好,让你启蒙写字时就没有掌握要害,不过这也不打紧,老夫我耐心教你一段时间你应该就能好上很多。”
苏明珏:“......”
什么叫说的通?
这张夫子也是奇人,他还没开口说什么,他自己就有一套清晰的逻辑给自己不会写毛笔字找到了原因。
不过苏明珏联想到他刚刚问的那两句,倒也找到了原因。
古代历来重农轻商,教书先生受此观念影响,大多也不爱去乡绅富贵之家做西席先生,觉得有辱他的清贵。
那剩下来能去富贵人家做西席的,可不就是不太入流的。
不太入流的人教人启蒙写字,这最终的结果不就是写的不出什么好字来吗?
好一个清奇的误会,不过苏明珏倒也没纠正,按张夫子这样一说,倒显得他的字丑来的有些“名正言顺”。
如此,苏明珏便默默接手了整个误会。
不过,张夫子的后一句有耐心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苏明珏想明白,张夫子开口说了下一句话:“去文思阁找到《九成宫醴泉铭》,在那临摹写满一百个字后交给我。”
苏明珏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最后居然喜提到文思阁练字的任务,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了张夫子下发过来的作业。
鹿鸣书院不比云洞书院,这里规矩森严,师生观念较为浓厚,苏明珏不能在像在云洞书院那样随意应付。
此刻他领了命,就顺从地往文思阁走去。
静谧的房间里,阳光从瓦花格木窗间透了进来,落在黄色的长桌上,形成一道道白光。
苏明珏找到一处空桌,取了笔纸放置在一旁。
接着走进里面摆满书的架子里,找张夫子所说的《九成宫醴泉铭》名帖。
文思阁里的书众多,但分类也较为细致,苏明珏根据架子上的吊着的木牌,很快就找到了《九成宫醴泉铭》帖。
等他拿着字帖返回到他刚刚放置纸笔的地方,却发现自己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低着头,模样看不太清楚,但也展开了一张纸在一旁,手舔着墨,在那准备写字。
这个点,出现在文思阁,又同样在写字。
苏明珏想也没想的,脸上露出一丝同道中人的笑容,“这位同窗,你也是被罚来写字的吗?”
孟贺兰尚在气头上,对方搭话也充耳不闻,他沾墨,挥手游走于白纸之间,没一会潇洒又遒劲有力的字就在白纸上挥洒而出,因为内心愤懑,他的字写的很急,很多字都很潦草,虽看上去漂亮,但也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字,从远处看就是一团相互纠缠的草。
苏明珏站在对面,看着他写的字,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同窗,你写的这么急,到时上交上去也要重写的,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孟贺兰内心的火气经过写字,一通发泄后,浑身静下来了不少。
他把李院长给他的策论展开,准备认真重新誊写一份。
还没下笔,抬头提笔间就看到对面一双漂亮的琉璃眼正咬着笔头在那翻着手里的字帖。
苏明珏见自己说了几句话后,对方都没搭理自己,他就自顾自地没趣,翻开了字帖准备临摹起来。
只是这书一翻开,他两眼就有点涣散,张夫子要他写一百个字,这也太难了吧!
这字虽然端正,但真要正正经经写上一百个,他感觉自己手都快要废了。
一时间他咬着毛笔,在那琢磨这字体的框架是怎么样的,依张夫子的意思来看,怕是光写一百个字还不够,还要临摹到精髓,写的像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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