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五日,辞灵入土。
那日的雪异常的大,像是要补回两天前缺的那一场。
芳华端着韵酿的牌位在大雪纷飞中缓步前行,嵇灵捧着祭奠的供品走在身侧,全云中没人质疑嵇灵是否有披麻戴孝的资格。
大雪纷飞里,芳华停在了半路,看着丧仪队伍抬着她的阿娘隐没于大雪之中。
云中习俗,亲人不得见逝者入土之境,反路十步一回跪,连一里以示孝义。
嵇叔和安宁婶跟着丧仪队去墓地了,路上只余下她和嵇灵,他们走的是归路。
十步回首一跪,地面的雪已经有些厚度,跪下去的时候冰冷刺骨,寒意似要刺穿整个人一般。
嵇灵临走前拿了厚棉垫,他安静地陪着芳华跪首,厚棉垫从来都不会错过芳华的每一次屈膝。
一路跪拜,厚棉垫早已湿透,两人也终于走过了一里地。
渐渐的,姜家的白卸下,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于芳华眼中,却是变得无比荒凉。
原先供奉阿爹牌位的侧间里面换成了阿娘的牌位。
不过,这牌位也没有留太久,芳华在头七过后就去了林叔家,将牌位转交给他,并着他阿爹写给阿娘的一纸婚书,以及印着家主信物印记的一纸书信。
她也没和林叔周璇,直截了当说了目的。
把她娘牌位放那边她爹旁边做个伴。
林叔也不惊讶她识破自己的身份,不假思索接下芳华的令。
这倒是令芳华有些费解了,越发好奇姜家到底在想什么。
韵酿的事彻底了了,芳华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直到谢庭慎的侍卫再次到来。
谢庭慎的调令提前了,等不到四月份了,每日就要启程回定襄,嵇灵和魏恒也必须提早随军离开。
魏恒倒是欢欣鼓舞,熟练打包行李。
嵇灵先去衙门找了嵇鸣说了离开的事,父子两聊了几句,等嵇灵离开时已经到了后晌。
芳华这些天越发忙碌,常常都不在家,他每日得花时间稳固书本,还要翻阅他记事簿,练武……一堆事办完,一个上午过去了,他也逮不住芳华的踪迹。
他从衙门出来,去城南酒坊那边寻了一圈,不见人。
问了工地上的人,说是芳华早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只能在县里四处寻找。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跑了三圈云中主街,终于在街西找到了芳华。
彼时她正好和陶厂老板商量好酒坛生意。
芳华刚出门见到外面风尘仆仆的嵇灵也是一怔,以为有急事,赶忙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
嵇灵扶住跑过来的芳华,迟疑一刻,还是扼住心中的复杂,若无其事地回道:“我明日要离开。”
芳华没料到嵇灵这么快就要走,在她刚刚缓下阿娘的离开时他也要走了。
但这事他们彼此早已说好了的,没什么可矫情的了。
可她还是有些难受,不回应他的话,反拉着他道,“回家!”
嵇灵清楚芳华这几日都是太阳落山才回家,今日,时候尚早。
“芳华,你放心,我会平安的。”
芳华却是不理嵇灵苍白的安慰,只问道:“明日几时走?”
“行军都早,估计太阳出头那时就要出门了。”
芳华回想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皱眉道:“那我赶不上送你了。”
嵇灵感觉到芳华有些为难的声音,安慰道:“无事,我今日跟着你,就当你送我了!”
芳华瞥一眼嵇灵,无奈道:“我不是说这个,是别的,算了,既然这样,你今天就跟着我吧。”
说完拉着嵇灵去书肆买了一厚沓好纸,这些上品的纸做工用料复杂,卖得极贵,花了芳华大半贯钱。
领着人回家,赶紧展开行动。
她签名,嵇灵拿家主信物印章。
两人配合,赶在日落前印了一厚沓纸。
芳华看着一厚沓空头支票,第一次觉得自己阔气十足。
这狐假虎威的招式玩起来有些意思。
“这些,你备着,有事不行就到粮铺占姜家的便宜去。”
叮嘱完,她撵嵇灵出去,自己又额外写了一份书信,密封好递交给嵇灵。
“不准拆开看,去找姜家人的时候交给他们就行。”
“好!”
事情彻底嘱咐完,芳华将嵇灵撵回去,她不是爱矫情的人,短暂的黏黏糊糊没有意义。
等芳华第二日醒来时,嵇灵已经走了。
她看着远方,心里本该伤心,但却出奇的平静,她想,她不贪心的,于她而言,拥有过就是永远拥有。
时间匆匆走过,日子平平无奇,直到林叔带着几个陌生的人回到云中。
是长安姜氏。
芳华不知他们这趟来是为何,带她走还是取某样东西,她无所谓他们的目的,只当寻常客人招呼喝茶,一群人却是像是犯了错一般屈膝跪地,不肯接过她的茶。
昂,原来她在长安姜氏有些地位。
她没再强求,叫人起来,问了来的目的。
是林叔答,后面的人以他为首。
“小姐,您之前已然知晓姜氏的事,今次前来只是因为小姐跟前没人,二家主不放心您的安全,叫我带着这些人来护着您。”
呵,看来姜家盯她盯得紧,什么都清楚。
她没回话,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面的人。
五个人,两女三男,全都身着墨色劲装,两个女子长相端正,眉清目秀,看身段,应都是会武的。
三个男的就比较花色了,脸都不错,身材都不错,各有各的好,就是不知道都会些什么了。
“我不喜欢养闲人,我这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侍卫,你们都介绍介绍自己吧,我看看我留不留。”
林叔俯首应是,抬手示意后面的人上前介绍。
芳华看着林叔一副姜家大管家的模样,难以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局促的中年男人联系起来,她是怎么也不信,能在姜家混到这个位置的人,会轻易在她面前漏出破绽的,分明是知晓阿娘的身体情况,故意暴露自己的。
后面的五个人却是开始介绍自己了。
先是女子,出列规矩行礼介绍自己。
“奴尘一,今年十四岁,自幼习武,擅刺绣、厨艺、梳妆,可为小姐近侍。”看着挺坚实的身板,出口却是难得的轻悦。
“奴尘二,自幼习武,擅笔墨文书、计算、调香,可为小姐近侍。”果然,这个声音也好听,姜家是会选人的。
女子介绍完,后面一精瘦的男子出列,这位男子是这几位中容色最显眼的一位,明明是男子,却是肤白貌美,不过轮廓分明,使得整体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
此时这位男子却是没有丝毫情绪道,“余尘三,武功虽不及其他尘,但我擅医术。”说完便入列,没有一丝多余情绪。
接着是一个高壮的少年,看着颇为沉稳,但他甚至没有看芳华一眼,不耐烦地吐出一句,“尘四,会机关术。”
话落,林叔却是不满,瞪一眼退回去的尘四,转身向芳华行礼道:“小姐,尘四乃我弟子,若有冒犯,小姐自可严惩。”
芳华不介意这所谓的无礼,在她看来,小小年纪就被人送来打工,谁也不会舒服,只是闹个小脾气,没什么。
她挥挥手,打发林叔,“没事,继续吧。”
不得不说,这几位可都是人才,她虽面无异常,心里却是高兴的。
尘一大管家,尘二家庭医生,尘三随身秘书,尘四技术骨干,快快,尘五呢?
她想着,最后剩下的那位看着最小的清雅少年便出列,略带俏皮看着芳华道:“小姐,我自小习武,但我年纪小武功不如他们,至于有什么特长,这我也没开始琢磨呢,不过我学东西块,家主说,您这边要搞酿酒,咱家没有这方面的人,便选我跟着您学酿酒。”
芳华心里暗自点头:昂,发展中人才。
不得不说,姜家的安排她甚为满意,不管什么目的,起码放她身边的都是可用之才。
人都介绍完,林叔出声询问:“小姐,可还满意?”
芳华诚实点头,“很满意,辛苦林叔了!”
“他们以后都跟着我了?”
林叔:“小姐虽知晓一些姜家事,但不在姜氏长大,难免一些事情不了解,姜家每一代嫡系都会选择数位家臣一起成长,但小姐自小脱离姜氏,除前二尘是族中为您准备的外,其他三位却并不是以您家臣的身份培养起来的。
您现在羽翼未丰,他们是姜氏给予您的助力,但若日后证实小姐没有成为他们主人的能力,那么他们也可以选择回归姜氏。”
芳华暗自点头,姜氏没有因她是女子就直接将她忽略,反而按祖训给自己培养了贴身的人,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至于其他几位男子,她估摸除了林叔说的原因,也是看她年纪差不多了,送来给她预热的吧。
不过这事她不关心,既到她手下,她自会好好对待,但绝不是什么特别对待。
现在,云中酒业才是她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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