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处村庄。
村子不大,约摸50户人家,村后一片林木蓊郁的山林,三遍环田。
正值秋日,五谷丰满,黄澄澄的一大片,看得人异常满足。
进了村庄,韵酿指挥着马车径直走到靠山的一户农庄。
这户农庄宅子占地约一亩多,房屋众多,院子里的农家老汉正在井边打水,瞧见外面来人,忙放下手里的木桶,跑出来。
老汉见了车上下来的韵酿,忙抬手行礼,“夫人安康!夫人来此,老奴慌……”
韵酿不耐烦地打断老汉的话,“打住,别和我扯你们京都那一套,你主人人都死了,还夫人呢!”
老汉遂放下双手,憨厚一笑,语速飞快说道,“夫人说笑,主人走前交代要照顾好夫人的,夫人不肯我留府近侍,我已经倍感……”
韵酿不耐烦老汉的啰里啰嗦,拉过旁边刚下来站她阿娘身边震惊的芳华,“别啰嗦了,办正事,这次来主要带芳华认认路,接手她阿爹给她留下的。”
老汉惯怕夫人哪天把田地扔给他或是别人,叫地下的主人完不成夙愿,不得安宁,听夫人要转交给别人,忙劝阻。
“夫人,胡说了,主人分明是给夫人您留下的,怎么是留给这位姑娘,你说是不是……”
说到一半,却忽然反应过来,震惊看向芳华。
“她阿爹……她是主人的孩子!”
老汉难以置信般双眼睁大,直盯着芳华的脸呢喃,“你是主人的女儿?你是……”
芳华镇定下心神,向着慈眉善目的老汉点了点头。
阿娘还从没提过她阿爹,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有关阿爹的事,她有些新奇。
阿娘刚刚说家产,这里除了村庄就是田地,难道是田产?
外祖母确实给阿娘留下些田产,但是阿娘说她有酒坊不愁吃穿,懒得多管,直接租出去了,这趟也是要顺便收租子的,但是显然和阿娘刚提的家产不是同一个。
看来这一趟还有不少事阿娘还没和她说。
韵酿看不惯老汉红着眼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喊着人进了院子。
韵酿揽着芳华边走边为芳华解惑。
“芳华,这位老伯叫姜水津,你阿爹留下的,你喊姜老伯。”
芳华应声,向着老汉颔首,“姜老伯好!”
姜老伯的脸瞬间皱成花卷,“小主人好!”
老汉把人领进正屋大堂里,众人围坐在八仙桌四边,他又出去烧水去了。
小老头知道夫人看不惯他伺候前伺候后的模样,动作迅速地躲过夫人的拦截。
不久,老汉回来,韵酿这回不放过他,呵着老汉快坐。
两车夫喝过水,自觉人家这是要说自家话,自觉出去喂马了。
屋里只剩下芳华、韵酿和老汉。
老汉见没了外人,心绪更加控制不住,眼含热泪,“夫人真是狠心,也不告诉老奴小主人的存在,当年夫人一个人生下小主人,也没个人照顾,主人地下知道了该多么担心!”
“主人离开前叮嘱我照顾好夫人,结果夫人嫌我碍眼,嫌我啰嗦,叫我来守田,我拗不过夫人,被夫人你迷晕了送来了这边。”
边说老汉边呜呜咽咽的,嘴里却是一刻不停。
“原本就对不起主人,结果现在还叫夫人和小主人受苦了,呜~~主人定是要怪罪我,呜呜~~~”
韵酿的脑海中不由浮现一个潇洒的身影,眼里浮出怀念,却没了往日的忧伤。
芳华静静陪着阿娘和姜老伯怀念往昔,她也想知道,能叫阿娘一直怀念的该是怎样一个人。
可惜她并没有听到什么更多的讯息,阿娘回神,打断了老汉的自弃。
“这次过来还是收完高粱就回了,你趁着今天下午的功夫赶快催着佃户装车。”
“趁他们装车的功夫,你与我和芳华说说今年的收成,再带着芳华看看这边的地,了解了解情况。”
老汉知道正事要紧,收了眼泪,先出去在地头叫了个年轻后生,和那人吩咐了几句话,那后生便跑了。
老汉又回宅子这边带着韵酿和芳华到低头看,边走边禀明情况,“今年年景好,收的粮比去年多。”
“今年蜀黍种了60亩,每亩大约6石,总共收了348石。”
“余下的100亩地,一半儿种麦子,一半儿种粟米,麦子产量低,虽比去年好,一亩也就四石左右,粟米高一些,一亩五石,因着知道夫人差不多这时候来收高粱,所以先收的高粱。”
“剩下的地还没有收完,不过看着收起来交了税后,应是比去年多些余粮,大伙今年冬天是饿不着的。”
芳华来这边许久,已经知道这里的一石大概相当于现代的60斤,那高粱(蜀黍)亩产也就360斤左右,大米(麦)亩产240斤,黄米(粟)亩产300斤。
和现代普通土地就亩产上千斤相比,这里的亩产量实在太低。
可惜这是她经过过现代化世界的灵魂独有的认识,阿娘和老汉都是很满意今年的收成了。
韵酿见老汉事情都早安排好了,也不催促了。
看着老汉有些斑驳的头发,有些感慨,到底是孩子阿爹留下的人,照应他们母女多年,她不愿意老汉跟着伺候,可是也该为老汉的终身考虑。
“辛苦你了,你年岁也大了,等过两年我打算叫芳华立起门户,你今年收拾收拾,安排安排这处,挑个老实人看着就是了,明年随我们回县城吧。”
老汉却是不应,虽唠叨夫人不叫他回县城伺候,但是他也知道,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后面跟着个非亲非故的汉子招人闲话。
而且夫人会武,一人足以保全自己,反而是他,虽是个男人,但这辈子干的都是拨算盘的活,没个自保能力,跟在县城,反是拖累。
再说,在这田里生活久了,过惯了安稳日子,就不愿意出去见那些风风雨雨了。
于是拒绝道,“夫人不必担忧我,我在村里收了几个孩子教着帮忙,孩子们孝顺,顾得上我!往后身死,葬在这后山上也清净。”
韵酿见老汉不愿,也不再劝,“也罢,往后注意身体,有合适的就找个老伴儿,免得家里没个人照应着。”
老汉连连应是。“只要夫人每年带着小主人来看看我就是了。”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绕着田地转了一圈。
芳华这才知道,十多年前,匈奴大举进犯,跨过云中要过雁门关,结果被恰巧率领千名离军来云中驻守边境的阿爹碰上,两相交战,匈奴人多,离军打得吃力。
幸好周围多山,容易隐蔽,阿爹带着人凭着地理优势拦住了匈奴大军,后雁门关来援,把匈奴打回了大漠。
匈奴进攻不成,反受了打击,在逃脱时烧杀抢掠,毁坏田地,导致许多田地都没什么收成。
这片村庄原本是定襄郡一富户的庄子,后来被毁了,庄子当年收上来的粮食根本撑不到来年丰收。
那富户怕匈奴再来犯,这田地再被毁,便要卖了庄子,阿爹当时正好赶上,就将田地买了,交代姜老伯给庄子购置些粮食,便带军北上。
等绕完一圈,太阳已经西斜,正好走到了后山脚下。
就见几个妇人挎着篮子从山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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