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白虺拉着伏青骨挤进去,对上白藏悲愤地目光后,立即捂住伏青骨的眼睛,将她拖出人群。
伏青骨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非礼勿视。”白虺裹着她,迅速闪出别苑。
“啊?”
死小白,怎么也不穿个衣服,臊也不臊?
訾藐从白藏身上挪开视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显然是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见师父被白虺卷走,说了声“失陪”也跟着跑了。
清风回过神,对白藏说了两句‘好生养伤’之类的场面话,干咳两声对弟子们使眼色。
弟子们领会,纷纷退出房门,找谷中相熟的医侍、弟子,叙旧的叙旧,治伤的治伤。
“莲衣,走,我们去给少谷主安顿行李。”
“哦。”
莲衣还在瞧,被兰覆拽了拽,“别看了,羞不羞?”
莲衣道:“治病有什么好羞的?”
这是个眼里无尘的。
兰覆转过她的头,对其他弟子道:“药草收了么?丹炉的火续了么?别看热闹了,都走吧。”
弟子们一哄而散,她也拉着莲衣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楚屿芳、白藏、左长老,还有帮忙的打下手的医侍。
楚屿芳上前,接过医侍手里的药石,对他道:“你也下去吧。”
“是,是。”那名医侍怜悯地瞟了眼将脸埋在枕头里的白藏,忙不迭地走了。
楚屿芳坐到床榻旁,执药石贴在白藏背部,同左长老一起为他引蛊。
白藏身子一震,眼前直发黑,差点被双倍的疼痛给憋过气去。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的鬓角,温柔道:“痛就叫出来,别忍着。”
可她话说得温柔,手底下却半点不留情,白藏身子打颤,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臊的,却仍旧一声不吭。
左长老暗自叹气,随后在他腰上一戳,白藏终于没憋住,哀叫出声。
楚屿芳心尖儿一揪,低声安抚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忍忍,马上就好。”
白藏用力抓住她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疼。”
不疼还抓这么紧?楚屿芳既心疼又好笑,随后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替他引蛊。
待所有蛊虫都被拔除,白藏整个人就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
“好了。”左长老胡须都被打湿了,他直起身子,捶了捶老腰,对白藏说道:“过后再服用些修复经脉,滋补金丹的药,好好调理几日就能复原。”
白藏扯着一口气,恍惚道:“有劳左长老了。”
“傻小子。”左长老笑骂了一句,对楚屿芳道:“此事都怪我疏忽,着了魔族妖人的道,白少侠是为救我才遭此大罪,让少谷主担心了。”
楚屿芳不轻不重地说道:“长老都是为了药王谷,屿芳又怎忍心责怪,只是再遇到这样的事,还请多加留心。 ”
左长老和白藏,任何一方出事,都是在剜她的心。
“是。”左长老本想问问仙盟大会和楚绾一的的情况,却又觉得两人重逢必然有许多话说,自己这个老疙瘩在这儿杵着,未免太没眼色,于是收拾东西道:“此处还劳烦少谷主先照看着,我去配药,过会儿再来。”
楚屿芳点头,“嗯。”
左长老鼓励地拍了拍白藏的腿,然后拿药箱离开,顺便替二人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藏身上疼痛慢慢消减,热意却不退,他这会儿光着身子,起来也不是,躺着也别扭,很是尴尬。
楚屿芳探身拿过床榻边的帕子,替他擦干身上的汗,然后扯过被子将他盖住,温柔询问:“还痛吗?”
白藏摇头,然后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想侧躺着与她说话。
楚屿芳的手还被他握着,冷不防被他扯过去,与他来了个脸对脸。
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白藏傻傻盯着她,想说什么都忘了。
目光交缠,两人都有些心慌意乱,楚屿芳的手在他掌心缩了缩,好半晌才捡起一句煞风景的话。
“你师父让我给你带话,叫你勤加修炼,不得偷懒。”
说完又自觉不对,他都受伤了,还修炼什么?又补道:“不过现下不及,待养好了身体再修炼。”
提到师父,白藏眼神顿时清澈不少,它裹着被子坐起来,问道:“师父他们如何了?”
“应当也已经回了剑阁。”
紧接着,楚屿芳将他走后,浮屠境所发生之事,与他娓娓道来。
听到素月重伤时,白藏不禁激动起来,“那三师叔可还好?”
“素月仙君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修为还未恢复,如今已随席玉仙君前往蓬莱养伤。”
“蓬莱?”
他三师叔要养伤,即便不回剑阁,也应当来药王谷才是,怎么会去蓬莱?
“蓬莱蜃境可助素月仙君恢复修为。”楚屿芳随即将席玉同素月之间的瓜葛解释给他听,末了叹道:“我见席玉仙君对她并非无意,此去说不定会成就一对佳偶。”
素月对席玉感情和付出,白藏都看在眼里,席玉对他伏师姐的意思,他也能猜出一二,他不怕席玉不对他三师叔无情,就怕他是退而求其次,让他三师叔受委屈。
他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若是他以后敢对不起三师叔,我必定找他讨说法。”
楚屿芳明白他的担忧,安慰道:“席玉仙君并非三心两意之人,且极有主见,他接素月仙君去蓬莱入蜃境,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你并不用过分担心。”
听她这么说,白藏稍稍安心了些,随后觉出她言语之间对席玉的欣赏,又有些吃味儿,与聪明机智又俊俏风流的席玉相比,他就像个愣头青。
楚屿芳错解其不乐,以为他还在为素月操心,伸手抹平他眉心的褶皱,“即便要担心,也该夙重剑尊担心才是。”
“师父自然是担心的。”白藏有点心不在焉,“他向来不喜欢心眼太多的人。”
这是真不知道啊,楚屿芳叹了声,“傻子。”
白藏心头更不是滋味,“少谷主很欣赏席玉仙君那样聪明的人么?”
这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察觉他将自己拽得更紧了,楚屿芳会意过来,手心有些发热。
“你难道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白藏却是会错了意,心酸脸酸的将手指挤入她指缝,同她贴得更紧。
楚屿芳双颊染霞,“亏你自命夙重剑尊最得意的弟子,怎么连你师父的心思都不清楚?”
“嗯?”这跟他师父有什么关系?白藏摸不着头脑。
“你师父对素月仙尊有意,你难道不知?”
“啊?我师父?三师叔?”
白藏果然傻眼,他脑海里飘过师父棺材板一样的脸,丝毫看不出半点人世间的情欲,说他对三师叔怀有男女之情,难免太过匪夷所思。
“不能吧……”
不过他细想一番,又觉有迹可循,比如师父对席玉仙君异常看不顺眼。
这么一想,白藏顿时与师父有些同仇敌忾起来,“早知如此,我就该帮帮师父才是。”
楚屿芳却道:“缘分一事早有定数,比如白师兄和伏师姐,又比如你和我,外人做不得主,也强求不来。”
白藏的刺毛霎时被抚平,耳朵里只听见‘你和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屿芳道:“你说得对。”俨然已经将其他人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楚屿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挪不开眼。
此情此景,让白藏想起看过的一些话本,心尖尖‘滋’地燃起一撮火苗,将他烧得口干舌燥。
他目光摸过楚屿芳俊秀的眉眼,小巧而挺直的鼻梁,然后落到她淡粉的唇上,将脸缓缓凑近……
“嘭!”房门猛得被撞开,头圆身圆的小胖子滚了跑进,对白藏喊道:“小白,你是心上人回来了,还不去看……诶?”
小胖子揉了揉眼,盯着立在床榻旁扯袖的粉面女子,喊了声:“少谷主?”
“嗯。”
原来两人已经相会,那自己岂不是撞破了人家的好事?
楚屿芳暗吸了两口气平复气息,见小胖子头上还扎着两根彩色羽毛,不由得微笑问道:“山上的野鸡好吃吗?”
“好吃。”小黄连忙捂住嘴,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吃野鸡了?”
楚屿芳冲他招手,他迈着小粗腿来到楚屿芳面前,然后就见楚屿芳从他脑袋上摘下两片鸡毛。
他有些害臊,‘嘭’地一声化作黄皮猫,跳上床榻,躲进了被子里。
躲在被子里的,还有整个人都快冒烟的白藏。
小黄问:“你心上人在此,不跟她卿卿我我,躲在被子里干什么?”
白藏:“闭嘴!”
是他不想么?这都是因为谁啊!
“嘿,我看你是分不清大王小王了。”
小黄扑到他脸上挠了两抓,白藏‘嗷’地一声钻出被窝,露出红通通的脸。
门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门口探出半个人影。
左长老对上楚屿芳的视线,忙正了正身,端着冲好的参茶和配好的药丸、药粉进了屋。
他见门开着,还以为少谷主走了呢。
左长老将参茶递给白藏,“先润润喉,补补元气,再上药。”
白藏伸手去接,露出赤裸而坚实的肩膀和胸膛。
楚屿芳别开眼,等他喝完后,对他说道:“我刚回谷,许多事还等着安置,晚些再来看你。”
“嗯。”白藏见她面带倦色,身形也又消瘦不少,忙道:“我已经没事了,少谷主赶快回去歇着吧,过会儿也不必来看我,我……”
他看了眼左长老,压低声音道:“我过会来若耶溪来找你。”
楚屿芳点了点头。
左长老笑呵呵,这小子总算机灵了点,他对楚屿芳道:“少谷主只管去,此处有我。”
楚屿芳颔首,然后轻步离开,迈出房门后,她驻足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她走后不久,房里又响起白藏的痛叫,“什么药,怎么这么辣?”
“不辣解不了残余的蛊毒。”左长老喝道:“你别乱动!”
白虺火辣辣的视线,落在为伏青骨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收拾屋子的訾藐身上。
忍了半晌,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訾藐正在铺床,动作熟稔利落,“我在这儿侍奉师父。”
“不需要。”走了个白小缺,怎么又来个訾藐,有完没完?
“在银厝峰,都是我侍奉师父的。”
“这儿是药王谷。”况且有他在,哪儿轮得到别人伺候妖道?
訾藐手一顿,脸上的笑容散去,闷声继续铺床。
“你看看你这徒弟,弄得像我欺负她似的。”好在訾藐不是那软脚虾,否则他早拖出去打个几百回了。
“你不口干?”伏青骨倒了杯茶水递到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我不渴!”白虺把茶水推了推,“你赶紧让她走。”
伏青骨对訾藐道:“訾藐,别忙了,回去歇着吧。”
訾藐垂头道:“师父不想看见我?”
“你身上有伤,不宜劳动。”伏青骨被白虺一对白眼晃得眼花,又道:“且此处有白师兄就够了。”
白虺抬起下巴,“听到了?”
訾藐铺好床,回头看了看白虺,对伏青骨迟疑道:“师父和他是……”
“道侣。”白虺抢白,端起架子道:“论理,你得叫我一声师公。”
“……”訾藐实在叫不出口,她从未想过师父会对人动情,即便动情也不该是条傻不拉叽的龙。
她看着伏青骨,伏青骨点头承认。
“他的确是我的道侣,不过你不必叫他师公。”
訾藐悬了大半个月的心,终究是死了,她忍不住问道:“他只是一条龙,师父为何会……”
“龙怎么了!”龙发火了,怒道:“总比某些软脚虾和白眼狼好!”
訾藐脸色微变。
白虺耐烦心告罄,又自知话说得重了,冷哼道:“你爱待就待吧,妖道,咱们走!”
说完,也不等伏青骨发话,化为龙形卷着她就跑了。
伏青骨手里还握着茶杯,在风中凌乱,“走哪儿去?”
“回家。”白龙飞出山谷,朝悬珠洞而去,“我要我的奖励!”
他可想了好多天了,想得饥肠辘辘,口齿发痒。
“……”
伏青骨手中的茶杯落下,正巧砸进药王洞下的水井中,惊醒一场好梦。
小神蜗先慢吞吞探出触角,随后又探出脑袋。
是青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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